明月已经将摔碎的瓷片拾掇起来了, 将它们归置好,随后就开始拾掇陆氏。看着陆氏这个样子, 明月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外界传闻的左都御史对重病在床的夫人不离不弃,乃是绝种好男人。明月早就看透了海博的为人做派。
只是让明月始终想不通的是, 是陆氏的家人竟然选择与海博交好,弃陆氏与不顾,这让她想起了她的爹娘,她也是被爹娘卖到府上的,当时她也只有十岁。
家里兄弟姊妹多,她阿爹又烂赌,不置家业, 后来可就是到了卖儿卖女的境地了。那个时候她还在家里, 每次瞧见阿爹赌输了之后,心情不顺的时候,就开始打她娘出气,那个时候她还会帮腔, 帮着她娘, 还说让她娘离开阿爹,结果呢,她阿娘反过来还说她,说她不懂规矩,竟然挑唆爹娘和离,是个不孝子,还说下次她阿爹一定不敢打她的, 如果再打,她的几个舅舅不会坐视不管。
后来呢?事实证明,所谓的亲人啊,有时候还不如陌生人,所谓的亲情在利益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明月在高门大院做活越久,越觉得这世间的人虚伪至极。
至于陆氏此人,那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些话她也不必再次言说。
“夫人,你既是知晓老爷的性子,咱们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说些软话,好歹这日子也能熬过去。你瞧,如今你的身子,夫人,我是瞧着你伤心。”
明月安顿好了陆氏,免不得快慰了几句,陆氏却一直都在那里冷笑。
“明月你觉得我如今过的这叫人的日子吗?你知晓为啥我一直没死吗?还好好的活着吗?那是因为我要亲眼看着海博怎么死,他一定要死在我前头,我也要亲眼看到我们陆家是怎么亡的。我的那些兄弟,全部都是狗娘养的东西,统统都改死……”陆氏又开始一阵谩骂,明月早就习惯了,这是陆氏和海大人两个人的相处日常了,每次都是这样,周而复始。
只是如今瞧着海大人似乎是真的犯上事情了,明月作为一个婢女,自然无权干涉,只想着陆氏可以早点将卖身契给她,这些年她也攒了一些体己的钱,想着放出去了,就寻个机会去江南。
明月知晓她那个家是万万不能回去了,若是回去,她那几个兄长还未婚呢。以她阿娘那软弱的性子,许是又听她爹的话,将她给卖了,给她兄长娶媳妇,这种事情他们做得出来。
反正她都已经被卖了一回,如今也要自己好生过活了。她早就听闻江南好,主要是对女子宽容,那里女子可以出去做活,还不会被说三道四,据说有的人家还立了女户。她想着自己也有一些手艺,会刺绣能缝补的,等着到了江南,也去花家谋个差事,到时候自个跟自个过就好了,至于婚姻什么的,如今明月那也是不想,在见识了他爹和海大人这两个人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去嫁人呢。
海博从陆氏的卧房出来之后,虽是发泄了一通,可整个人浑身都不舒服了,他确实是怕了。元德帝那边也没有任何的信息,他的那些同僚似乎还不知道呢。
“逃吧!”
海博的脑海之中突然就蹦出这个念头呢;大夏还有很多贪官逃亡他国,早年他还处理过这样的案子来,只要带着足够的钱,大秦和大魏以及大楚他们都愿意接受的。
可是如果就这么逃了,他在大夏努力这么多年的根基那算是彻底的完了,而且还有大夏那让人头疼的第九局人员,他们要是想要去捉一个人,肯定是可以捉得到的,甚至就地正法都可能。当初第九局的人员之中,竟然还有人成功的行刺了秦皇。一想到这里海博就害怕起来。去往他国也不能百分之百的安全,只能隐姓埋名,过着和以前一样默默无闻的日子。
“不行,我不能去逃,如今陛下怕是还不知晓我的事情,小阁老到底还是年轻,若是我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的将他给了结了,到时候再将证据毁掉,纵使崔首辅出面,也是无力回天。”
海博一下子就想通了,富贵险中求,说的从来都是这个道理。他略微的沉思了一会儿,就去往书房,奋笔疾书起来,准备将崔浩除之而后快。
正巧海博此番还有公务要去往江南了,他也就连夜起身,去往江南,准备亲自会一会崔浩。
海博与崔浩此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往,他们两个人虽是同朝为官,却因年纪相聚挺大,一般很少有交流,再者就是各司其职,两人也从未有交集。
对于崔浩此人,海博也不甚了解,只知晓崔浩此人好美色。崔浩好色,那是元德帝都知晓的事情,只是从未有人将这当一回事情。都认为崔浩那是是男子,又正值年华,贪嘴罢了,喜欢猎艳,只要不强抢民女,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什么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了。崔浩此人一直未婚,朝中大臣对他在这方面虽说颇有微词,但是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倒是也没人因此事参他的本。
一个未婚的男子,好美色,加上崔浩此人长得还颇为不错,外加又有才华,在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好诟病的,世人一般都说起风流,对他要求也不高,这谁人没有一点爱好呢。
因而越是崔浩这样,一直未婚的他还成为上京众多贵女的追逐对象,没办法,有才华,家世也好。
当然崔浩这人却一直未婚,如今已经将近三十岁的他,似乎也不着急,崔家似乎也没有催他的意思,这倒是让很多人意外,毕竟与崔浩不同的是,崔首辅此人却只有夫人一枚,也就崔浩这么一个儿子,这在高门大户之中,也算是一桩奇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竟是又到了冬季。
江南的冬季虽说没有北地那边寒冷,却也是极冷的,且江南的冷是那种湿冷,和北地那种干冷又是一种不同。月牙早就已经赶制好冬衣了,给兰兰也做了。
江南科举舞弊的案子,一直没有结案,导致傅春江他们也一直不能回上京,就在这江南一直待着,等着崔浩发话。傅春江想着近些日子怕是没什么事情,昨日就和崔浩说了,要去往金华一趟。崔浩也是准了,崔浩最近也是被江南科举的事情给缠住了,根本就无暇顾忌其他的事情。主要崔浩是想将这件事情的全部功劳都记在他自己的身上。
这可是一个大案,就相当一块肥肉,若是真的把海博给查办了,那功劳了就大了,这么大一块肥肉,崔浩怎么会愿意分给傅春江和马永贺两人呢。
所以此时他彼时身先士卒,亲力亲为,如今这案子查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遇到了困难,查下去却举步维艰,崔浩想着该怎么去将此案查下去。而且如今正值冬日,如今已经飘起雪来,办案那也是极为的辛苦。
傅春江给月牙紧了紧斗篷,他们准备马上出发去往金华,想找到兰兰的爹娘再说,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让兰兰一家团圆,吃个团圆饭。
那些朱门大户是很喜欢冬日的,冬日可以观赏曼妙的雪景,又可以穿上貂皮狐裘,家中也可以烧地龙,如同春夏,尽显富贵。可是对于一些寻常百姓而言,冬天最是难熬,尤其是那些贫苦人家,衣衫褴褛不说,最主要的是冬天不必其他季节,找吃的那是难上加难。就算在如今富庶的江南,乞丐要饭的也从来不在少数。
月牙和傅春江以及兰兰三人一直前行,还是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老乞丐,他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了,身边放着一个破碗,碗上什么都没有。月牙看着就一阵心疼。
“二爷,我看到那边有卖肉包子的,我去买包子去,你等等我。”
月牙是穷苦人家出身,最是见不过这些,虽说她也知晓这一次帮忙了,也不一定有下一次,既是遇到的,那肯定不能见死不救。
“你去吧。”
傅春江就站在那里,他抬头看天,天上已经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这雪怕是要下很长时间了。傅春江想着以前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也只知晓瑞雪兆丰年,可如今看到这老乞丐的时候,却由衷的感觉到一阵悲凉。
月牙去了没救,就捧了十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回来,她说着就朝那个老乞丐走去,此时一个赤脚僧人也走了过来,他和月牙对视了一下。
“老先生,老先生……”
月牙喊了几声,见那老先生不动弹。而此时那赤脚僧人则是伸出手来,握住那老乞丐的手,又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朝着月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大师,老先生他……”
赤脚僧人朝着她就点了点头,随后就握住了那老乞丐的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傅春江听说来,这是赤脚僧人在给老乞丐在超度。而老乞丐已经被冻死,他全身僵硬的坐在那里,若是仔细看,他的嘴角竟是还是带着笑容的,想着在临死前想到了什么好事情吧,对于活的如此艰难的他,也许死是最好的选择吧。
傅春江就站在那里看着那赤脚僧人,赤脚僧人一直都在给老乞丐超度,声音缓缓。
“二爷,我迟了。”
“月牙,这不怪你。等着这位大师超度完了,我们请你把他买了吧,寻一副棺木,既是见到了,那也不能这般就走了。”傅春江说了一下,就转过身去,看向兰兰:“兰兰,今日怕是要耽误一些时辰,等着处理完此事,我们再出发。”
“二爷,好的,这件事情重要,先处理吧。只是二爷,那大和尚后面的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我从未见过?”
兰兰指着赤脚僧人身后一直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几根竹子的黑白相间,瞧着似猫非猫,似熊非熊的动物,那动物瞧着倒是挺憨态可掬的,只是体型硕大。
“此物乃是出自西蜀地区,俗称墨兽,当地人称之为熊猫,又称黑白熊。传说中此物可以战斗力极强。这物是……”傅春江早年曾经见过熊猫,可惜熊猫都一直生活在巴蜀地区,极少会出现在这边。而且这熊猫又怎么会一个僧人在一起呢。这赤脚僧人傅春江一脚就知道他是苦行僧,此类僧侣走的都是苦修路线。
“熊猫?”
月牙和兰兰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熊猫,觉得它长得真的是挺可爱的,黑白相间的,憨态可掬,全身毛茸茸的,看着就好温暖的,尤其是自己它自顾自的在那里吃着竹子,牙齿可真的是好,那竹子是那般的坚固,它都能吃得下去了。
那赤脚僧人终于超度完了,傅春江上前与他耳语了一番,那僧人忙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月牙见傅春江朝着看来,忙就解开的包袱,取出先前新作的衣裳还没有来得及穿递给了傅春江。
傅春江将那衣裳给老乞丐披上了,随后没有多久,就有人领着寿衣店的人来了,还是帮着傅春江等人将老乞丐安顿好。赤脚僧人并没有走,而是领着那只大熊猫跟在月牙和傅春江等人身后。
大熊猫倒是十分的乖巧,就跟在赤脚僧人的身后,因大熊猫在南京实属罕见,这一路上月牙他们也看到了很多人朝他们这边看来,当然主要是为了看大熊猫的。
大熊猫似乎早就熟悉了众人的注视,自顾自的走着。
傅春江本意是让月牙和兰兰先去客栈等着,他去处理这件事情,毕竟这乃是丧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月牙却想着能去帮帮忙,兰兰自然也就跟着他们了,那赤脚大师也跟了上去。
而一直站在高处的倩兮姑娘看到这一幕,“没想到这位傅状元还挺心善的啊。”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竹子,身后这是一堆竹笋。“三哥,终于等到你们了,只是没想到贝贝又长胖了。”倩兮宛然一笑,就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