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蓝的早自习六点四十就开始了, 其中高三还要再提前半个小时。
宴随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说实话班主任心里还真有点发怵,不管是她的穿衣打扮, 还是她的神情姿态, 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好惹的讯息,又是个富家女,想来更是难管。
但宴随很快就让班主任放下心来, 她从不迟到早退,不顶撞师长,认真完成课业, 遵守校规, 更没有利用外貌优势和学校那群让人头疼的混小子厮混在一起。
可今天例外了。七点钟的时候,她的座位还空着。
前一天她在篮球场上的举动已经传遍,大半个学校都在议论纷纷, 妥妥的话题中心, 这会迟到了这么久, 背后的原因更是让人探究不已, 不过碍于班主任在,班里同学只能暗戳戳互相交换眼神。
班主任看了好几次时间, 要是碰上点事, 迟到一会也是人之常情, 但二十分钟似乎已经不是简单的迟到可以解释,他忍不住担心起来,问宴随座位周围的几个学生道:“宴随怎么还没来, 你们有人知道吗?”
众人纷纷摇头。
班主任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打算联系宴随本人或者她的家长,不过班里学生和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他都登记在册子上,而册子在办公室。
嘉蓝的办公室按照学科分布,他的办公室在高三的教学楼那边,走过去要花不少路,就近原则下,他直接问学生:“她手机号码多少?”
虽说为避免影响学习,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在校期间使用手机,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没法阻止几乎每个学生都带手机,反正只要不明目张胆地拿出来,学校和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众人再次摇头。
除了怕一翻号码最后兔死狗烹没收手机,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压根就没有人有她的手机号码。
她转学过来一个月了,但迟迟没有融入集体。
班主任没法子,回办公室翻联系册。
班主任一走,除去极少部分老师在和老师不在一个样的乖乖牌,大部分学生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始浑水摸鱼聊八卦。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啊?”
“昨天早上许旭好像被她惹毛了,放话说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啊,不会吧,许旭不至于这么对待女生吧。”
……
七点十五分,距离早自习结束还剩五分钟,宴随踩着满走廊回荡的读书声跟在班主任身后姗姗来迟,从晃悠悠的脚步不难判断出来,她并没有把此次迟到太放在心上。
“宴随,你今天怎么迟到了?”同桌关切着问道。
两人也做同桌将近一个月了,最开始那会,同桌真的挺不自在的,生怕宴随那样的女孩子自视甚高,不愿和他们这种所谓的“平民”扯上关系。
甚至还有朋友半真半假地宽慰她:“新来的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们,我们替你出头。”
不过事实上,几天的基础过后同桌便看出来,宴随这人并不难相处。两个同桌小姑娘比不上连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去的好朋友,但关系还算融洽。
面对同桌的关心,宴随露出个很浅的笑容:“路上堵车了。”
她没说实话,她迟到其实是因为出门前和家里闹了点不愉快。
这些没必要和同桌说。
人与人之间的来往讲究磁场,有些人一见如故,而有些人即便认识几十年都无法交心。同桌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是她们的关系也只能止步于和睦相处。
宴随解下书包在座位坐下,她在桌肚内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保温袋,挡住了书包的去路,保温袋外包装透着些许食物热腾腾的温热。
不消多说,是早饭。
她蹙眉,只得先把书包放到地上。
全班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滴溜溜打转,班里的读书声很微弱。
隔壁班打了鸡血似的朗读声一浪盖过一浪,班主任的攀比心“蹭”地燃了起来,制止大家浪费时间:“别看来看去了,赶紧背课文,等会上课默错一个整篇课文抄五遍,以此类推!现在都给我读课文,读响点,盖过隔壁班!”
一片哀嚎中,朗朗读书声骤响,教室的窗户都似乎被震得动了动。
班主任很满意,抬手招生病发高烧要请假回家的同学:“朱小天,你爸爸来了。”
朱小天放下书,背起书包跟着班主任走出教室,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向宴随,满脸欲言又止。
朱小天是个妥妥的狂热学习分子,把全部心思都投到了学习上,每天早上第一个到教室,晚上又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奈何此刻还是早自习时间,而且班主任还在看着,最终朱小天摸摸后脑勺,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感到莫名的同时,宴随并不确定朱小天是不是在看自己,主要她和朱小天平时没有任何交集,她转学过来快一个月了,两人还没说过一句话。
朱小天走后没多久,音乐铃响,早自习结束。
宴随将保温袋从抽屉扯出来,换成书包塞进桌肚。
保温袋的包装盒的搭扣一打开,食物的香味就飘了出来,保温袋里分门别类用透明塑料盒装着造型精致小巧的包子烧麦、一份配料丰富的粥、一份色泽诱人的炒面,除此之外,还有一盒草莓蛋糕,一个三明治,两个鸡蛋,一瓶酸奶。
这个早饭的阵容,可以说是很豪华了。
宴随恹恹地,并不想知道是谁送的,是许旭锲而不舍也好,是冒出个什么新的人套路满满也好,她都懒得搭理。
前一天中午孤注一掷投中的那颗球效果卓群,随便走到哪里都是回头率爆棚,有关她的内容占领了学校贴吧首页的半壁江山。
可傅行此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从投篮开始,宴随一直在等他找她,她以为自己是从他眼中看到了惊艳的。
可是没有。
杳无音讯。
要不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投篮进筐后是傅行此接过了反弹跳跃的篮球,她真的要怀疑他压根没看到那一幕了。
挫败。
无比挫败。
他一个人带给她的挫败感,就算有再多的别人来倾慕都无法抵消一分一毫。
随着宴随打开保温袋,周围几个同学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过来,班内平日里最高调的几个女生刚好结伴去上厕所经过她身边,互相交换了复杂的眼神和微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桌惊呼:“妈呀,好丰盛啊,这谁送你的呀?”
宴随漠然道:“不知道。”
怎么能连是谁送的都不知道呢?同桌问宴随的后桌:“杜承,你不是每天早上都来得很早吗?看到是谁给宴随送早餐了吗?”
杜承正在后面埋头奋笔疾书,闻言笔尖暂停一下,没抬头,淡声道:“没看到。”
说完他继续投身题海。
宴随早上和家里闹了不愉快,气得什么都没吃就来了学校,这会面对着琳琅满目的早餐,肚子饿归饿,但她提不起半分食欲,何况一旦吃了就等于变相同意给送早餐的人追求的机会,眼看同桌对这些玩意很感兴趣,便顺手整个递了过去:“给你吧。”
“你不吃吗?看起来很好吃耶。”
宴随摇头。
同桌客套两句,收下了。东西颇多,一个人根本吃不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同桌只留了一块蛋糕和一个烧麦,问周遭同学:“你们吃吗?”
大家都是吃过早饭的人,但谁说进食非得是因为肚子饿呢?更可能只是单纯出于嘴巴寂寞而已。
很快,所有东西分派一空。
上午第二节课后,照常是课间操时间。
备受打击的少女心情郁闷,懒洋洋地跟在队伍中,不像往常那般不动声色地在全校的人头攒动中寻找那特殊的、自带亮光的发光体。
就算看到了,又能怎样呢。
他又不喜欢她。
放弃了,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如果连这样都吸引不到他的注意力钓不动他,那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了,总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倒追吧。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的。
等他毕业了,见不着了,她很快就可以把他忘记了。
明明是在安慰自己,但是想到他的毕业,宴随心头涌起一阵更大的怅然若失。
是啊,他就要毕业了,会远走高飞,去遥远的地方,过全新的人生,说不定还会交新的女朋友……不,不是说不定,是一定。
以后嘉蓝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他将从这里彻底消失,而她生活中最大的、甚至是唯一的期待与盼望,将会彻底落空。
心里的酸楚一下子无边无际,蔓延不休。
一边是明知他不喜欢自己也不是他的错却无法停止的埋怨和愤懑,一边是过一天少一天见一面少一面的不舍。
时至今日,她终于听懂莫文蔚的《爱情》:爱是折磨人的东西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不停揣测你的心里可有我姓名。
本来宴随就不乐意做广播操,受心情影响,越发懒散,随便挥动几下手脚敷衍。
做完课间操回教室的路上,她依然精神不振。
各班出了操场区域自由散开,三三两两结伴走,三个年级三种不同花色的校服混杂在一起,人声鼎沸,说什么的都有,像一锅大乱炖,还是一锅散发着青春期特有的朝气蓬勃的大乱炖。
宴随怀着这种“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丧丧的心情,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额头撞到一个人的背。
是男生的背,宽阔,劲瘦。
余光中,校服有代表高三的灰色。
她撞到了祝凯旋。
回头看到是她,祝凯旋眼睛一亮,连招呼都顾不上跟她打,就忙不迭地去推搡前面男生的肩示意他看。
前面那个背影,化成灰宴随都认得出来,正是惹得她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傅行此。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看到她,祝凯旋为什么要去提醒傅行此?傅行此以前可是从来都不理她的。
可宴随没来得及多想,傅行此已经把头转过来了,四目相对。
“早。”他神色淡定地向她问好。
不算热情,但那双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从前的漠视。
他这是……在跟她打招呼?
事发突然,宴随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但刻在少女骨子里的矜持和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表现得淡然极了,为了不泄露羞赧和慌乱,她没有回应,看起来甚至有些冷漠。
气氛微僵。
祝凯旋又一次充当和事老:“小随儿,今天的早饭还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都读者问我完结没有。
还没有!
完结的时候,会在最后写上【全文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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