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么, 脑子里不外乎就那点不健康的弯弯绕绕。
一听傅行此说“废了”,再联想到和傅行此在一起的是谁,祝凯旋的满脑子黄色废料立刻有了用武之地, 迷雾一样发散开去, 意味深长地“哦”了老长一声,长到旁边那群本来在插科打诨的狐朋狗友全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眼巴巴看着他开始他的表演。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祝凯旋很大方,给大家分享傅行此的大喜事:“行此说,他不来了。因为……”他停下, 卖关子, 吊足了大伙胃口才接下去说:“他废了。”
说到“废了”二字的时候,他手掌平摊向上扇了几下,是个非常明显的煽风点火的手势, 活像一个极具影响力、感染力的合唱指挥, 在整首曲子达到高///潮之际带动合唱团员迸发激昂的情绪。
一伙人立刻心领神会, 拼命拍着桌子冲着话筒吼得震天动地:“哦——”
这下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傅行此:“……”
接下来是众人的个人发挥时间。
“嘉蓝女神牛皮!”
“行此废得幸福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哥一句劝还是悠着点, 不然等老了要后悔的。”
“恭喜恭喜!今夜哥几个不醉不归为你庆祝,酒窖都给你喝空哈哈哈哈哈哈哈!”
……
真是一群傻狗。
话筒里众人一个比一个说的诨, 越来越没个正行。傅行此目光所及之处的三楼, 宴随拉开落地窗前窗帘一角, 她背后是她房内华丽的灯火璀璨,而她面容隐在逆光中,表情不甚明朗, 只剩曼妙身形轮廓清晰。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一动不动。
对视良久,傅行此掐了电话,稍扬下巴示作道别,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电话又响,他以为祝凯旋那帮人又没完没了,还不耐烦,结果拿出来一看是宴随。
她声音两分调侃两分无理取闹,剩下六分是娇得一掐就能出水似的软:“在和哪个小姑娘打电话,从实招来。”
这声音和她一动不动站在玻璃窗前的形象大相径庭,傅行此回头去看,她已经不在窗边,窗帘被拉上,人影也不见了,只有光亮斑驳透出来。
傅行此说:“祝凯旋那帮人,你差不多都见过的。”
“哦。”宴随应了,就算他不是和小姑娘打电话,她也仍旧没完,“这么晚了,他们是不是要约你去哪里鬼混啊?”
过往隔得太远了些,傅行此有些记不太真切从前宴随是否也管他管得这么严。她确实一直都不算一个给男朋友太多自由空间的女朋友,八年前就喜欢翻他手机登他账号时不时打个电话查个岗,但以前似乎不至于让他这般啼笑皆非。当然,八年前他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跟学习打了十几年交道,思想有一定的禁锢性,跟在成人世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的现在自然不能同日而语,那时候他就算翻了天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来。
“他们啊?”他嗓音很慵懒,被风一吹,缱绻极了,“对傅嫂很感兴趣,叫我有空带她出去。”
本来傅行此秀恩爱一事,众人就都知道这届傅嫂意义非同小可了,他们差不多都是见过她本人的,知道她漂亮,但倪冬鸡血沸腾地把从祝凯旋那边听来的灌篮事迹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说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物。那画面一经想象,她的漂亮立刻就脱离了庸俗的花瓶形象,成了一代灌篮女神锦上添花的加分项。
傅嫂。
多么久违的称呼。
从前,宴随和傅行此谈恋爱那会,准确地说谈恋爱之前的暧昧阶段,那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差她一个点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反正他身边的朋友还有他们班不少同学就已经傅嫂长傅嫂短地称呼她。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她正和傅行此在一起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几个男生经过他们身旁,缓下脚步挤眉弄眼地喊她傅嫂,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乎乎地给应了,等那几个男生起哄着跑远,她回了神,一边是无法停止涌动的暗喜和甜蜜,一边觉得自己应得又蠢又不矜持。
傅行此还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特别意味深长的笑,很坏,笑得她浑身不自在,于是她勒令傅行此:“你让他们不要这么叫。”
“嘴长他们身上,我怎么管得住?”
“少来了。”
傅行此脸上笑意收敛不少,眼神带着探究:“不喜欢他们这么叫?”
见他好像当了真,宴随怕真的打击到他的积极性,别别扭扭地扯了个别的理由出来:“别人早都当过了,我才不稀罕。”
这理由说出来之前只是个掩饰的借口,但说出来之后,那委屈一下子就成了真。
宴随知道她无权干涉傅行此在她之前的情史,但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所有有关爱情的构思都美满如童话,容不下一丝一毫的瑕疵,童话里的每一对王子和公主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当然希望傅行此没有过任何别人,只有她一个。因而每次在路上见到齐刘海,她心里都不是那么爽利。
齐刘海才是傅行此的初恋,而她只能是他的第二任。
提到齐刘海,傅行此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流露出几分藏匿不住的厌恶,他语气冷下来,一口否决:“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为什么?”
傅行此说:“因为我不准。”
她立刻被哄好了。
——所以,叫她,是他准的。
这是宴随唯一较真过的恋爱,后来的恋情中,她再也没有纠结过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一方面她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是初恋,而更重要的是她不在乎,他们的前任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会嫉妒,不会吃醋,更不会一边如鲠在喉又一边忍不住探究细节自找麻烦,她完全可以用一种非常理智的态度看待她们存在过的客观事实。
事隔经年再回到同一个人身边听到这声傅嫂,心境大不如从前,那颗敏感脆弱的、斤斤计较的赤子之心被八年时光侵蚀得看不出原样,时光的钟声纵然敲响得猝不及防,引发回忆的海啸翻腾巨浪,令人心惊,但激荡平静后,她并不在乎这个位置有过谁,而他又是怎么默许的别人喊出那声称呼。
这头傅行此那群狐朋狗友已经翘首以盼让傅行此带宴随认识,但宴随这边没秀恩爱,没什么人知道她和傅行此恋爱的行踪,就连罗晶晶都不知情,她一直以为他俩的复合在萌芽阶段就腰斩了。
罗晶晶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嫌她不够义气:“你们果然有一腿,上次问你你还不肯承认!你每次都瞒着我。”
之前种种,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清的。不过对比罗晶晶每次碰到心仪的男孩子都事无巨细告知宴随,宴随的所作所为确实显得有点不够意思。
罗晶晶继续埋汰她:“酒吧那次还说他一般般,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宴随无奈:“我是说他也就那样吧。”
“对啊,那不是一样的吗?!”罗晶晶说。
不太一样。
不过别人不太懂这个不一样的点在哪里,这是他们的暗号。
宴随一声不吭,任由罗晶晶把她多年来的不坦诚不厚道数落个遍,再轮到她说话差不多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她揉揉备受折磨的耳朵,说出她这通电话的目的:“水萝卜,傅行此说想请你吃饭。你赏他光么?”
“好的啊,我帮你把把关。”罗晶晶一口答应,她思维跳脱得很快,又开始羡慕起宴随多年后还能和初恋复合来,“我想起我初恋只觉得他是只猪头阿三,我瞎了眼才能看上他。”
宴随哭笑不得。罗晶晶的话虽然残酷了点,也是事实,谈恋爱的时候有爱情的猪油蒙眼,再丑的人都能在情人眼中丑中作帅,但是等爱情结束,余温也消散,那些丑的就变成了“我当时怎么会瞎了眼”的悔不当初,而那些帅的即便渣出天际,好歹还能安慰自己谁的青春没有淡淡的忧伤。
罗晶晶还在感慨万千:“太像演电视了吧,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和最初的那个人修成正果。”
“什么修成正果啊,你太夸张了吧。”宴随惊了,“我们确认关系才刚过24小时呢。”
罗晶晶不以为然:“那怎么了,24小时也要奔着修成正果去啊!”
“奔不过的。”宴随躺在沙发上仰面百无聊赖地看自己的手,正面看完看反面。
“为什么奔不过?”
又是一个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的话题,宴随挑了最直观的原因回答:“傅行此,他不婚,而且丁克。”
他背负太多原本不属于他的枷锁,他14岁开始养孩子,也知道自己18岁就要开始在商场沉浮,他所有规划好的人生洗牌重来,所以早早就决定不会再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任何的额外负担。宴随得知此事的时候颇为震惊,人类是群居动物,中国这个大环境下,大部分人都会按部就班进入婚姻,繁衍后代,选择不婚的那少部分人一般也都有了一定的年纪,遇不到合适的人拒绝将就,算是被迫独身。不过她那时毕竟还小,婚姻和孩子都是远到差不多是下辈子才会发生的事,操那么远的心谁操/谁傻,她只要专注眼前的风花雪月就够。
至于现在,他的不婚丁克主义会让一段关系变得非常轻松自在,来去自如,没有束缚和压力。当然前提是女方得想得通,如若女方执着于那一纸婚约,这将会是一场进退维谷的劫难。
罗晶晶好歹是留洋回来的人,对这种思想也算见怪不怪,她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宴随的态度:“可你喜欢小孩啊,你应该没打算陪他不婚吧,这么说你们不是迟早得分手?”她一拍大腿,找到亮点,“既然迟早都要分手,那你图他什么啊?”
槽多无口,宴随一句话把她给堵了:“那我还迟早都要死呢,我还不是得活着。”
“这不是同一码事!”罗晶晶开启想象力,“所以你就是打算和帅哥谈谈恋爱,最后玩够了玩累了就找个老实人结婚是吧?老实人太惨了!”
“惨什么啊?”虽然宴随没打算找个老实人结婚,但也忍不住为自己打抱不平,“我这么漂亮,还这么有钱,老实人娶我难道还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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