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接下徐静书帮忙带来的那封手书信函后,赵荞既不愿打开看,却也舍不得扔,只能火着俏脸回房去,将那可怜的信函重重扔到床褥上。

背对着床榻叉腰站了半晌后,她又转回身去,扁扁嘴将那信函捡起来捏在手里。

踌躇再三,她咬咬牙,同谁置气似地将蜡封扯了,抽出信纸来抖开。

然后,愣住了。

信纸上无字,是一副只有线条轮廓的细笔画。

廿一那日在暗室里对他说的话他放在心上了,这让赵荞那股心火慢慢消退下去,眼眶微微酸涩。

万没料到,贺渊给自己的致歉手书竟会是用画的。

以往贺渊曾同她讲过,因小时有段在战乱中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岁月,许多不直接关乎生死存亡的华丽技艺,例如音律、丹青、赏香、斗茶这类,他根本没机会好好学。

十五岁那年进京后,他为着这些事承受过不少微妙眼神,偶尔甚至会被当面嘲笑。

之后他便咬牙发了狠,在人后勤学苦练。

赵荞看着手里那张信纸,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

贺渊天资不差,又惯能狠得下心自律克己,几年下来虽谈不上多精通,但绝对可称是样样拿得出手。

可他还是不喜欢画画。也不喜欢什么音律赏香品茗斗茶。

年少时因为这些事而承受了来自别人的莫名恶意,即便时隔多年,那种难堪与忐忑依旧阴影犹存的。

如今为了向不识字的她致歉,他还是认认真真提起细笔,做了件平常不愿做的事。

“虽不记得我了,却还是明白我不会嘲笑你,是吧?”赵荞使劲眨去眼中水雾,认真端详着信纸上的小画,唇角扬起。

画面上,一只神气活现的小狐狸坐在宝座上,骄傲地抬着下巴,茸茸大尾巴高高竖起,威风得宛如战旗。

座前一个没有旁的五官,只有眉毛的圆脸小人儿,恭恭敬敬弯着腰,身子折得快成老三画图纸用的那种曲尺。

良久后,赵荞认真将信纸折好装回信封里,屈指在信封上一弹:“哼,你个只有眉毛的无脸小人。”

*****

待赵荞沐浴换衫后,天色已暮。

小五儿赵蕊在门外蹦蹦跳着喊道:“二姐你快些啊!水趣园那头已经架好篝火了,小六儿拉着大嫂跟着三哥四哥跑得飞快,就咱俩落在后头了!三哥说我俩得快些,不然吃肉都赶不上热的!”

半大小姑娘的嗓音本就脆甜清亮,加之赵蕊师从钟离瑛大将军,武艺上是稳扎稳打的路子,气息自弱不了。

这欢快雀跃一扬声,字字似珠玉破窗,叮叮咣咣跌进房中,打破了内里那份别扭的沉寂。

正坐在铜镜前烦闷出神的赵荞忍俊不禁,笑道:“这小五儿,清早练武被老三失手掀翻滚出老远,气得包着泪花喊‘这三哥我不要了,这辈子若再叫一声三哥,我就是小狗’。这才几个时辰,她就开始过她的下一辈子了。”

正替她梳头的阮结香也弯了眉眼:“十来岁的小姑娘,气头上口不择言发两句脾气而已,哪能真记仇啊。”

收拾停当出来后,赵荞眼神复杂地瞥了妹妹一眼:“走吧。”

赵蕊跟上她的步子,频频扭头看她:“二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笑得还很奇怪。”

“早上你不是说那三哥你不要了么?”赵荞逗她,“怎么方才我听你一口一个三哥叫得脆响。”

赵蕊想起自己早上当众撂下的豪言,顿时小脸通红,边走边蹦:“那,那他后来向我道歉了啊!他,他都低头求和了,我就大度些将原本不要的三哥又捡回来了!”

“好咧。”赵荞闷闷声笑得肩膀直抖。

“二姐你你你,我不是……诶呀!他是我三哥嘛,我喜欢他的,自然要让着他点。呐呐呐,就好像我也喜欢二姐你,若你不小心欺负了我又道歉求和,那我也会让着你的呀!”

“咱们小五儿是个大气的小姑娘,”见她起急,赵荞也收起调侃之心,揉揉她茸软的发顶,“我真羡慕你。”

被顺毛的红脸小姑娘立刻不跳了,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你是大人,羡慕小孩子做什么?”

“羡慕你活得没心没肺,却有滋有味,”赵荞噙笑远目,看着天边暮色下的山峦轮廓,“若我还是像你这般年岁就好了,没那么多烦恼。”

简简单单,嬉笑怒骂。说翻脸就翻脸,想反悔就反悔。

没什么瞻前顾后拉不下面子的弯弯绕绕。

长大了,可真没意思啊。

*****

是夜无月,天似墨蓝穹隆,温柔罩住满城氤氲影绰的静谧心事。

贺渊负手站在中庭廊下,目光朝着京郊泉山的方向,满腹没来由的百结愁肠。

希望“她”看到那致歉手书后,能气消些吧。

今日十二月廿七,上回赵荞说过,她生辰就在廿七。就算家中有规矩不能大肆庆贺,至少应当开怀些才好。

贺渊根据众人这些日子陆陆续续告诉他的讯息来推算,若他没有在邻水出意外,原本这时他与赵荞应当已经议亲了。

大家都说,原本赵荞也是该在十一月初随圣驾出京的,可她染了风寒迟迟不好,便只能留在京中养病。

京中谁不知,她自来就是个“野脚关不住”的姑娘。

可她在十一月初到十二月上旬他被送回京其间,似乎就出过两三次门,显然是很乖在养病。

几乎一个半月足不出户,这样的事在她身上大概算很难得了。

她乖顺遵医嘱地专心养病,应该是因为,在等他回来。

等她的心上人回来,在她正当最好年纪时,郑重地与她缔定此生百年之约。

虽这些都是贺渊根据旁人的话拼凑兼之推测的,他脑子里对此其实仍旧一片空白。

可是,想到赵荞的热切的等待与期盼尽数落空,今夜不知会以何种心情去迎接十七岁的来临,他心里就莫名疼得厉害。

那种疼说不出算个什么滋味。

不是剑挑刀砍那种疼,也不是火燎毒辣那种疼。

更像有成千上百根针没歇没停地拼命在他心上戳,不致命,却是细细密密,连绵不绝地疼。

这太奇怪了。贺渊闭了闭眼,大掌徐徐按住自己的心口。

“七爷,您这是怎么了?”中庆上来扶,却被他侧身躲开了。

“我也不知道,”贺渊极力忽略心中那种千百根针拼命扎的痛感,“或许是夜风太凉吧。”

他举步走回主院寝房的途中,目光又不受制地瞟往泉山的方向。

不知她几时才会回城?

“我去送致歉礼那日,信王妃殿下说过,预计是年后才回城的。虽没讲具体日期,想来再早也得下月上旬才回吧。七爷,您这是突然惦记起赵二姑娘了吗?”

随行在侧的中庆突然发问,贺渊才明白自己竟将心里的嘀咕给说出了口,顿时狼狈到头顶快冒烟。

“什么突然?什么惦记?”贺渊虽语气冷硬,实则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凶巴巴到底有没有将银票塞回冷冰冰嘴里。”

明明是个贪玩好鲜的性子,做什么要在泉山待那么久?那里又没什么好玩的。

*****

原本赵荞一行确实如中庆所料,预计是在泉山玩到一月初十左右才回城。

初三这日,他们去涟沧寺吃了新年斋,又跟着武僧们喊山祈福后,高高兴兴回到自家别业时,才知陛下派来的传令官已等了他们两个半时辰了。

传令官带来两个消息。

一个是昭宁帝给赵荞与赵渭的口谕:“陛下与帝君将于初七到初十,率宗亲臣属接待外邦来使,着令信王府二姑娘赵荞、三公子赵渭列席。”

赵荞想了想:“是鸿胪寺岁行舟大人他们之前从沅城迎回的那个外海使团么?”

“回二姑娘,正是。”

另一个消息则是替都御史府主官纪君正转达给徐静书的:“纪君正大人请徐御史尽快回城,都御史府临时有紧急公务需全员共商。”

这下就没得玩了。

长嫂得回城处理紧急公务,二姐三哥也需早些回城做准备,剩下几个小的自不会被敞放在这山上瞎野,只能眼巴巴跟着回了。

信王府的马车赶在城门下钥之前回到城中。

赵荞才回到涵云殿的主院,才喝了半盏茶,还没来得及吩咐沐浴更衣,结香就来禀:“二姑娘,归音堂祁红小当家派人过来递话,说您明日若得闲,请过柳条巷一趟,有急事需请您定夺。”

赵荞想了想,点点头:“那你叫瓶子带人替我准备初七要用的衣饰行头之类。毕竟届时是随驾接待外邦使团,哪怕只是作陪也不能有半点差错的,这关乎朝廷体面的大事,万不能出半点纰漏,只几日时间了,警醒着些。”

“是,”阮结香应下后,又道,“还有,贺大人那边也派人来,说若您近日抽得出空,烦请过府一叙。”

g?赵荞非常意外地使劲眨了眨眼:“咱们归音堂吃的就是消息这碗饭,我一回城祁红就派人来,这很说得通。贺渊的人怎么也来得这么及时?”

难不成他也特地撒了人在城门口戳着,专程蹲她回城的消息?

“来人有没有说,他找我过去要谈什么?”赵荞心中蓦地砰砰砰跳了起来。

以贺渊目前那种“与赵荞不熟”的状态,应该打死也不会主动请她过府叙话的,甚至该巴不得她别去,以免双方尴尬。

他这样,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又或者,他虽什么也没想起,却还是想她了?

会是这样的吗?

她那颇有点期待的眼神让阮结香垂下了头颅,盯着巨大压力小声回:“说是,贺大人想请教您……凶巴巴最后到底有没有将银票塞回冷冰冰嘴里。”

兜头一盆冷水将赵荞砰砰跳的心浇得一动不动。怪她沉不住气,自作做情了。

良久,她板着脸道:“你让人去他那边回个话,我忙着呢,不得空过去。但凶巴巴和冷冰冰的后话很简单,就一句:凶巴巴当场拔刀将冷冰冰捅死了!”

害她白高兴一场的混蛋,虽然不能打他一顿出口恶气,但可以说“死”他一次来出气。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至高降临女配她天生好命弥天记命之奇书嫡女娇妃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恣意风流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
相关阅读
魔尊现代生活实录红楼之林家有子病娇出没:皇后是个挖坑小能手宿敌他又甜又粘[重生]老关家的六零日常寂寞深宫终成灰这万种风情综漫之黑暗帝王病名为你[综]我把攻略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