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便到了八月, 杨初雪心中焦急望眼欲穿,弟弟们六月启程来京, 身无繁重行礼,按说早就应该到了, 可如今还不见踪影,这让她如何不忧心。
“小姐,您别急,大爷、二爷说不定只是在路上耽搁了,您若是急坏了身子,等他们来了,岂不是要自责吗?”漪红在旁轻声劝慰, 其实她心里, 也是有些焦急的。大爷、二爷虽说已经有了功名,但现在毕竟还年幼,这路上要是出个什么差错,这让小姐如何受得了。
“对呀, 小姐您别担心了, 听说云州那边发大水,现在好多难民呢,说不定就耽误了。”漪玉也在旁插嘴道。
杨初雪闻言一震,心中怒了起来:“云州发大水?你怎不早点告诉我。”云州距离万安县虽远,但却是到京的必经之路。
漪玉有些委屈,不知自己错在哪儿了,懦懦的说道:“我也是不想小姐伤神, 听说死了好多人,这种事儿,您怀着身子,奴婢又怎好告诉您,再说......”漪玉怯怯的看她一眼,以前小姐都只听一些东家长西家短,府里各房各院的一些杂事,她哪知道,民生大事儿,小姐也有兴趣。
杨初雪叹息一声,也不忍心责备,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是我思虑不周,我原以为,你这小丫头片子,最多只能知道些琐碎小事儿,哪知......”
杨初雪顿了顿,遥望着远方,神情变得寞落起来:“以后民间有什么小道消息,无事你也说与我听听。”古代女人又哪会关注国中之事,恐怕就是长公主,也只在这一方天地之内,不知民间疾苦,不懂世事艰难,无事闲聊也只会谈花赏月,互相攀比,然后嘲笑一下,谁谁谁家中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多余的心思,也只会用来管家理帐,关注老爷的官位,亦或者用来跟后院的女人争斗,还有......
杨初雪苦笑一声,心里更加担忧了,弟弟们混在难民中,又怎知不会吃苦受罪,不会遇见劫匪。
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心中变得坚定起来,三个月的肚子,虽说微微有些凸起,但却并不显怀,穿着宽大的衣裳,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心中定了定神,默默算了一本账,写了封信传出去,让人速回。
漪红见状,心中微微有些讶异,不过小姐能冷静下来就好,幸好府里每天小厨房都有送菜,传封信出去倒也不难,一直等到傍晚,才有人来回报,说是他们京中的管事派人送了封信来,人正在小门口等着呢。
漪红急匆匆的出了门,来到小门口,道了声谢之后,给了那送信小哥儿二两银子做赏钱,温柔的语气,大姐大的神态,直把那小哥儿看的眼睛都直了,垫了垫银子的分量,心中忍不住钦羡,小姐身边儿,就连丫鬟都这么贤淑端庄,大方体面,要是能娶回家做娘子就好了,不过他也知道,那是他异想天开,哼着小曲儿,把银子往荷包一塞,飞快的往回走去,他还要给管事回话呢。
杨初雪收到回信,第二天一早,吃了点早餐,叫着漪红、漪玉便往公主府行去。
长公主才刚刚起身,见到她便笑了起来,打趣道:“你今儿怎来这么早?不是说近来挺能睡的吗?”
杨初雪脸红了一下,的确,自从她有了孩子,就挺奢睡,一般都要大天亮了才起来,只是近日心思繁重,她又怎能睡得下,当即也不绕弯子,脸上露出些许愁绪,直言道:“妾身此次前来,是想请公主帮忙。”
长公主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答应,杨初雪平时在跟前承欢逗乐,她很喜欢,但有求于她,就要斟酌一下了,浅笑着道:“我知你这孩子有分寸,说说什么事儿。”
杨初雪并不在意她的暗示,毕竟身份差距悬殊,立场对调,换了谁,都会思考这人有什么目的,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帮帮也无所谓,但真正的大事儿,就会变成没分寸了。
“妾身弟弟六月启程来京,只是如今还不见踪影,妾身心中焦虑万分,听说云州发大水,生怕他们有个什么闪失,病了,痛了,妾身想请公主帮忙,妾身这儿还算有些产业,愿捐出五百石粮食,五车药草去云州,只望有人遇到弟弟,能够帮忙报个信,或者加以援手,只是妾身身份低微,在京中能用的人不多,所以想请公主出头,帮忙找人护送,省得被那些偷奸耍滑的东西骗了去。”
长公主一听,原以为她是想请自己派人寻找,看在她怀有云儿子嗣,对自己也孝顺的份上,帮一把也无不可,却没想到,竟是这天大的善事,女子嫁妆有多重要,她可是知道,心中忍不住自责了一把,亏她刚才还小人之心,如今看着杨初雪,心里更是多了一分喜欢,笑着说:“你这孩子,就是客气,既然你都捐了五百石粮食,本宫也不能少,就一千石吧,只当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你放心,你弟弟的事儿,本宫会派人去寻找,只是......你弟弟这次来京是.......”
杨初雪心里一松,长公主答应帮忙就好,纵然长公主现在身份尴尬,但手里的人脉想必不会少,更何况长公主的外家有显赫,哪怕此时全都低调行事,但毕竟是百年望族,又岂是寻常人家可比的。
有时候直接求人,还不如用迂回点的方式,她若直接求长公主帮忙寻人,长公主肯定也会答应,只是心里难免会多了一层膈应,但若做善事就不一样了,不用自己开口,长公主都会上心,原本开粮油铺子和药铺,只是想等哪方有灾有难了,给流云居士造势,却没想到用到自己身上。
不过这样也好,可谓是一举数得,长公主从今而后,对自己会多一分信任,弟弟在她面前也挂了名,以后弟弟拜老师,可还指望在长公主身上,并且此次捐献,长公主若是聪明的,声势肯定会浩大,不仅长公主得名得利,自己也跟着沾光。
杨初雪微微一笑,脸上闪过一抹暖意:“弟弟这次来京,是为了九月会考。”接着又愁思起来:“哪知现在还没到。”
长公主回想了一阵,恍然道:“是了,本宫仿佛记得,你弟弟小小年纪,已经中了秀才,听说小的那位才十岁,这可真真难得。”
“谢长公主夸奖,他们呀混着呢,家中父母多有骄纵,别看一个个人模人样,实际上小心思,小算盘那是一个精啊,连我都自愧不如了。”
长公主斜她一眼,似笑非笑:“你是在说自己精吗?”
杨初雪脸颊一红,不愿意了,哀怨的瞅了她一眼:“您怎么能笑话我,老底都报给您了。”
长公主心中一乐,笑了起来,她就喜欢这孩子的直白,把什么心思都坦坦荡荡放到明面上。哪怕就是不待见她儿子,她看着也不会生气,只会觉得逗乐。她之前说的没错,初雪的确有分寸,虽然会给儿子甩脸子,但该伺候的一样不少,看着儿子在她这郁闷,总比看着儿子跟狐媚子卿卿我我好。
听说云儿已经半个月没去侯玉莹的院子,长公主冷笑了一下,就看那狐媚子还能得意多久,原本她对长孙的喜欢,也因为侯玉莹的插手淡了下来,更何况,满月那天袁淑宁的神色,辅国公的发话,总让她觉得有些膈应,对芳夫人也迟疑起来,人只要一产生怀疑,心里就会多想,初雪给的那张饮食禁忌单子她记得,若三房的吃食没变,这尉迟芳又怎能怀得上,听说她在家还是个不受宠的,父母早逝,嫂嫂掌家,她可不信,在那样的家里,还有人会教给她医理。
心中正思绪的,一个小丫鬟来报,说是三公子前来请安了,人正在外面候着呢。
长公主嗤笑一声,看了杨初雪一眼,给她请安?她那儿子,可没这样勤快,哪天不睡到自然醒。心里不由的有些嫉妒,不过对比起侯玉莹,在想着儿子这些日子的郁闷,心里还是畅快起来,要她说呀,初雪那可比女儿都贴心,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谁让儿子不孝顺,把她也是气狠了,有人帮她收拾也好,心中挺解气。
杨初雪无语,望了望天,话说,燕清云何时变得这么黏人了。并且还日日有惊喜,虽说送她东西很喜欢,但要不要每天不重样,她只要一出了景澜院,就感觉到一阵阵的恶意,他这是怕她不太平吗?
“儿子给母亲请安。”燕清云这礼行的倒是规矩,只除了那眼巴巴的眼眸,看着长公主,倒有几分哈巴狗的模样,他心里其实也很委屈,母亲对他本就淡了,经过燕袭一事,更是不理不睬,好几次请安逗趣儿都不理会,不过幸好有初雪在,初雪会讨母亲欢心,一般只要她在,母亲都会对自己使几个眼色。
所以,长公主,您误会了,燕三公子是为了讨您欢心才在杨初雪在的时候来,他坚决不承认自己为了女色连娘都不要,只是他这人粗神经,怎就让您把他的心意都曲解成那样呢,不过,怪也只怪他前科太多,并且前段时间,只要杨初雪一来,他就跟着,喜欢人家温馨的气氛呗,这下好了,被误会了吧。
“起来坐吧。”长公主淡淡地说道,接着又跟杨初雪说起话来。
儿子请安,却不是为了当娘的,她心里不舒坦,所以先晾着吧!
杨初雪微微一笑,从善如流,自古婆媳的关系都不好处,不仅要捏拿好分寸,还要掌握到心思,虽然这话有些不厚道,但她还是想说,很高兴在她前面有个侯玉莹,否则,长公主这会儿,怕是就想把她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