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个人是谁？”染莹儿看向王严存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柳氏一向是个谎话信口拈来的人，但此刻对上女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王严存非常相像的眉眼，也是说不出话来，有些心虚。

“我，莹儿，我是你，是你表舅。”王严存回答道，他看柳氏的样子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便替她回答了。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不知道时还好，眼下明白过来，越看越觉得她与自己少年时极为相像。心中不免生出为人父的柔软。

“对，莹儿还不快喊人。”柳氏重新恢复镇定。

“表舅”染莹儿此时倒显得乖巧，加上她大病初愈，身子羸弱，小脸泛白，着实让人怜惜。

王严存慌忙应了一声，突然问道：“莹儿平日里喜欢读书吗？”

因他喜爱读书，虽走的是从商之路，却从未丢弃过笔墨之物，他骨子里也是重文轻商之人。

染莹儿咬着牙根，忍着厌恶，“多是看些诗经和文集。”

王严存满意的点点头，“纵使是女儿家，也要有些才情的好。莹儿若是喜欢诗集之类，待表舅回去后便差人给你送来一些，很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绝版书，想必莹儿定会喜欢。”

柳氏欣慰的看着这一幕，直觉三人像这样说话，和一家人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美梦终究是美梦，很快她就被打醒了。

“姨娘，老夫人找您。”

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小荷前来禀报。

一声姨娘听在柳氏耳朵里格外刺耳，这也使她意识到自己嫁给丞相的身份，再看向王严存时，不可谓是不遗憾的。

“表妹，既然你有事，我也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们。”王严存恋恋不舍的看着柳氏，柳氏也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王严存。染莹儿垂着头攥紧被角，仿佛没有发现这一幕。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心儿腰弯的像个芦苇，一动不敢动，更别提用眼睛看了。

“表哥，记得一定要来看我—我和莹儿”

柳氏不舍得，一直送王严存出门。王严存还不忘向染莹儿告别，“莹儿，表舅这便要走了，得空了一定带着上好的灵芝来看你。你可要好好休养，这生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可记下了？”

染莹儿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柳氏不满她的冷淡反应，呵斥道：“你表舅跟你说话，你这是作何反应。”

染莹儿闷声不响，死死瞪着被角，口里泛出血腥味儿，她生生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她自然听到了那一幕，自己娘亲和一个从未蒙面的表舅的过往情事！

她好恨啊，恨自己的血液不干净。恨自己不是丞相大人的女儿，他知道吗？所以才对自己这般冷淡，只宠爱染悠璃一个人吗？

这边染莹儿恨意滔天，那边王严存还不忘最后嘱托角落里的心儿。

“心儿姑娘，你和你家姨娘也是有缘，叫的是同一个名字。咱们这里不像岳秋国，有名字的避讳。你这名字，是谁取的？”

心儿惶恐的低头回道：“是娘亲。”

王严存点点头，“一定要仔细照顾好你家小姐，万不可受了春寒，否则定会加重她的病情。夜里冷，记得不要到外面吹风。”

王严存仔细的叮嘱听的柳氏心中熨帖，但小荷在一旁等着，虽不作声催促，但她也不可大意，去的太晚，就是落了老夫人的面子。

柳氏收回恋恋不舍的视线，匆忙提着罗裙去鹤永院给老夫人请安。

“请老夫人安。”

柳氏临进门前才缓缓放轻脚步，装作一副娴静舒雅的模样，这是颜凝若一贯的作风，很是得染秋禾的宠爱。她因为嫉妒和想要争宠也会时常模仿，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但即便她装的再像，染秋禾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在这王府这么多年，让她不受宠还能过的荣华富贵的原因，就是有老夫人撑腰的缘故。是以她必然要巴结她老人家的，以求庇护。

“柳氏啊”老夫人阖着双眼也不睁开，小荷听到老夫人喊了一句，就激灵的递过去一杯茶，老夫人看也不看就接了过去，抿了一口端在手上。

“老夫人可是有话吩咐？”

柳氏不知道这个时间老夫人叫她过来是有何事要说，毕竟她虽然颇得老夫人宠爱，但也只有在重要事上才能出入鹤永院。平日里老人家也是个喜静的人，不怎么在乎一板一眼的规矩，是以连染秋禾都只是每隔三四天才会来鹤永院请一次安，其余的都是在用膳时见面，而且老夫人说不定就不来和他们一起用膳，而是去佛堂念经。

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虽然浑浊，却藏着岁月磨练洗涤的智慧，仿佛能看透一切隐秘的人心，这种直勾勾犀利的眼光看的柳氏脊背发凉。

“听说，你娘家来人了？”

柳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娘家来人本不是什么重要事，为何会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而且她还为此专门把自己叫来，莫非是知道什么，若是这样…

柳氏惶恐不安，“是的，是妾身娘家的远房表哥，听说莹儿病重，正好在跑药材生意，便顺路来看看，他如今也在帝京落居。”

柳氏故作镇定的回答。

“行了，你也不要害怕。这不算什么大事，我只是听说，当年你和你这位远房表哥曾有过一些渊源，故而突然想起，便寻你来问问。”

老夫人的话如平地一声雷，炸的柳氏头皮发麻、脑袋发蒙。

听说？她是听谁说的？当年知道这事情的除了他们双方的爹娘，无人知晓，唯一知情的是她昔日的贴身丫鬟小沛，但早已被她寻了个由头斩草除根了。不可能会有其他人知道啊。

老夫人看出她的疑惑，幽幽道：“当年我上山的路上，可是看到了你和你家表哥在桃林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