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润……”
她轻轻地叫着,轻得就像刚刚出生的小猫发出来的声音。
男人的眼泪,自眼窝内滚出,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孔上,扯出了一朵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自喉咙内应了一个暗哑沉闷的字眼:“嗯。”
她伸出了手,想抚他那些白发,可是手重得提不起来。
傅继业看到了,忙执着她的手,顺着她隐约伸过来的方向,轻轻地爬上他的头发。
“全白发了。”
她说,眼底泛起了一层白蒙蒙的水气,那水气的深处,蕴藏着抹不开的悲伤。
别人可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可是傅继业明白的。
他们这一生,从初识便是两情相悦,本以为可以白头偕老,可是,当他们的关系,从恋人定格为夫妻之后,他们享受到的只是短暂的幸福,后来,他们之间介入了太多的其他因素,于是,本来你侬我侬的爱情,一点一点变得支离破碎,就此再也不复当初的甜蜜。
如果情已灭,那倒也是好事,可偏偏,他们内心依旧爱着对方,再加上外在的利益因素,令他们就这样又爱又恨地纠缠了这么多年。
时光易逝,白发催生,如今人已到中年,爱仍在心头,只是,这份爱,早已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在她生命逐渐消逝的时候,再回头过往,留在心头的依恋,顿时就变成了心酸,以及咽不下去的苦涩。
他们的爱情,太苦了。
家人的算计,亲人的暗箭,将他们遍体鳞伤。
“阿静……”
他低低地呢叫着,将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孔,感受着那不正常的冰凉体温。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问的自是玉央的事。
这个秘密,她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过。
“不太记得了。好些年了。”
他回答。
因为这句话,泪水从她那沉痛的眸子里汩汩地溢了出来。
“子润,我至始至终爱的只有你……玉央……玉央是个意外……我一直以为她是你的孩子……恨了你那么多年,最后,我却只能恨我自己……”
傅继业给她抹眼泪,轻轻地按了按她的唇,凑过去,在她苍白的唇上亲了亲,说道:“在我眼里,玉央就是我的女儿,我和你一直看养着长大的掌上明珠。”
“子润……”
她在抽泣,泪光涟涟。
独自坚强了二十几年,哪怕有泪,她也不会在人前落下。因为她是坚强的女强人。可此刻,她哭了,就像一个孩子一般委屈地哭出了声。
“嗯。”
“不可以让玉央知道。”
“嗯。”
“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我要是走了,你要好好的,往后头,你是玉央唯一的依靠了……”
傅继业几乎控制不住险些哭了出来。
“别胡说。”
他捂住了她的嘴。
“答应我。”
她在手掌下呜呜求着。
“阿静。”
他一脸痛苦。
“答应我。”
“好。”
他到底还是咬牙应下了。
“子润,我想给玉央补办一个西式婚礼。”
“好。”
“子润,我想和你,和玉央,还有煜之拍婚纱照。”
“好……”
“子润,对不起……我欠你一个女儿……若有下辈子,我再给你生……”
傅继业听不下去了,低下头吻住了她,任由泪水在彼此的眼中婆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