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贾府密谋红粉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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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柳老三自林府离开,坐船行车走了月余,方回到贾府。一进府,便匆匆往后院复命。站檐下候着传话,不多时,便见一名鸭蛋脸面上微微缀着些许雀斑的女子笑吟吟地出来,朝他欠身行了一礼,道,“老太太这几日一直叨念着您呢,这不,听说您来了,就让来请您进屋里说话。”

柳老三知她是贾母跟前极有脸面的丫鬟,忙侧身避过她的礼,笑道,“劳烦鸳鸯姑娘了。”

刚进屋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自当中的蟾蜍吐珠青铜武王鼎里袅袅弥漫,贾母正歪临窗大炕上,腰上枕上石青色四合福引枕,瞧见进来,略正了□子,待他见礼后,又指着不远处的椅子叫他坐下说话,才开口问道:“可见着姑娘了?”

柳老三连忙答道:“见着了,亲手将信交给了姑娘,姑娘还让跟老太太和二老爷问安呢。”说着,便将那日的对话与贾母复述了一遍,末了,又添补了一句,“瞧着,姑娘这回的气色倒还可以,只是略消减了些,可惜此回过府,姑爷外出公干了倒是不曾见着。”

贾母略放下些心来,又说了会话,便叫他退下了。待柳老三走后,贾母心中不免奇怪,按说派往钱塘的早行几日,这柳老三都回来了,那头怎会还没个音信?这钱塘与扬州,也不过日余的路程,莫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也不知是否冥冥之中仍有安排,贾母这念头刚起,只隔两日,便听闻钱塘的回来了,连忙叫进屋里说话,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却见来扑通一声跪地上请罪。细细一盘问,道是事儿办砸了,错有错着没想到叫逃了一劫,只伤着个管事的。

还未等贾母缓口气,又听他道:“小的原打算那多等几日,看是否还能有旁的机会,再出手做上一回,可小的等了五六日,也再没瞧见那两走动,小的便琢磨着不对味儿,悄悄使了银子,往邻里间一打听,说是第二天便走了好几趟马车,应是离府出行去了。小的也不知往哪里寻,又待了几日,左右瞧不见回来,这才只得先回来了。”

“只一夜功夫,影儿便不见了?”贾母不由地坐起身,见他点头,眉头拧得更紧了,瞧这架势,必是那苏云岫发现了什么端倪,才会想出这连夜脱逃的法子来,“找的可靠不?可曾被盯上过?”

“万万没有。”那连忙摇头否认道,“小的那阵子天天悬着心,哪能不仔细着行事?就连最后回来时,都往旁处溜过了弯儿才走的,直到出了钱塘地面儿,登上来往的商船才稍稍缓了口气,断不可能叫看破了行踪。”

听他说得如此肯定,贾母倒也放下心来,又将事情经过细细盘查一番,见再无旁的遗落,才摆手叫他退下。待走散了,面上的平静再维持不住,一脸阴沉地狠狠拍了下炕桌,恨声道:“倒是便宜了那对母子!”原本打算一劳永逸的,即使没死,也能伤筋动骨废了那小的,却不想竟出了这等纰漏,若要再动手,怕是那两也心里警醒着,不会如此轻易就能得手的了。

一想到此,贾母就心中不渝,贾敏嫁给那林府近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为他作嫁衣裳?更何况,若是那对母子进了府,往后,哪还有贾敏的好日子?那可是自己捧手心千疼万宠的女儿,叫她如何忍心看她受了委屈?

更何况……

贾母微微眯了眯眼,若是贾敏说得不假,那可是几百万两银子哪,没想到,一个小小林府,竟然也有这般丰厚的家资。若是林府就黛玉一根独苗儿,这些个银两,可不都留给了她?可眼下,一想到这些都极可能落入那对苏家母子手里,贾母就觉得肝儿疼,不,是浑身上下都不自。

心里揣着事儿,贾母那是吃不好,睡不香,苦思冥想了好些日子,终于还是把贾琏唤到跟前:“京城也没个正紧差事,不若去林姑父那看看,有姑父帮衬提点一二,与也是大有助益的。姑母身子矜贵,又养内院里,要是有个什么事儿,自家亲戚,也能帮她理理外头的琐碎。”

贾琏一头雾水地应下了,回到自个儿屋里,便与王熙凤商议:“说老太太这是何意,怎会平白无故就支使去扬州了?”

“那十里扬州,可是莺歌燕舞醉得很,二爷当真不想去?”王熙凤凤眸一扫,捂嘴吃吃笑了会,见他苦笑着告饶了好一通,方施施然地道,“的二爷哟,就这档子事也能叫为难成这样儿。甭管是为着什么,等到了那地面儿,总会知晓的。旁若不清楚,等到了林家,问问那好姑母不就都明白了?”心里却也奇怪,这平白无故的,怎忽然动这心思了?前儿清明,林家的礼刚过来,仍是极丰厚的,与往年一般无异,那林家姑爷又一向敬重嫡妻,这些年过去了,一直太平得很,难不成眼下出了什么变故,若不然,叫贾琏过去作甚,总不至真的为着帮衬姑爷吧?

想到这,王熙凤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又道:“此番去扬州,也不知需多少时日,自个儿多留点心,莫要旁知会什么,也不辩个是非曲直,就巴巴地做去了。要不,让平儿随一道去,一个,还当真是难放心得下。”

“舍得离了平儿?”贾琏取笑了一句,伸手握了握她的,道,“也别总想些个有的没的,这回过去是住林家的,办的是正正紧紧的差事,怎会有功夫整那些个旁的?再说了,还有林姑父和姑母跟前盯着,还能不放心?”

夫妻俩又闲话一会,看月过半空,夜已深沉,方吹灯歇下。因贾母心里惦念着,不过三五日功夫,贾琏就匆匆出门了,带了些滋补的药材并几样土产薄礼,一路向南,往扬州而去。而了却一桩心事的贾母,又开始儿孙绕膝的欢乐日子,却不知千里之外的扬州府,她那放心尖上疼的女儿,正阴霾风雨间撑篙苦渡,一片风萧萧雨泠泠。

自宋氏处离开,林如海草草收拾一番,便往衙门做事。然这一日却总无法静心,手中执卷,可上头的字却一个个模糊,慢慢浮出宋氏空洞虚无的眼神,和无力垂下的手。好容易捱了一日,婉拒了同僚小聚的提议,又匆匆往府里走。回到书房,便找来林平,听他说完府里今日的安排,林如海沉吟片刻,忽然道:“太太不曾过去,可是身子又吃不消了?”

林平愣了一下,见他将目光扫过来,连忙凝神答道:“前回孙老便说过,太太的身子要精心调养着,宋姨娘那头……许是阴了些,也寒了些,太太便差了李嬷嬷过去打点……”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将往下的话又咽下了,眼下这节骨眼,可是多说多错,反正意思点到就是了。

林如海听了,微微点了下头,想了想,又问:“之前服侍老太太的可还有的?”

“倒还有两三个庄子里荣养的。”林平嘴里应着,心里却琢磨着老爷的用意,这是当真顾念太太身子,还是不放心了,想断了这掌家的权?

“太太那身子既再经不住,便让她好生养着,府里的事暂也不用她费心了,叫老太太跟前的帮忙看管些,左右也再出不了什么事了。”林如海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过了会,又补充道,“若是手不够,几个姨娘也是府里老,旁协理一二,也是使得的。”

“是。”林平连忙应下,心里更是打定主意,回头要好生敲打敲打自家那混小子,若是不成,便寻个由头叫他往外处办差,眼下这府里的水,阴沉沉的,委实太深了。

书房坐了会,林如海只觉胸口发闷,便往园子里走走透个气。眼下正是桃红柳绿最美的时节,一路行来,春花烂漫,姹紫嫣红,满园j□j,他却无心去赏,似乎那愈是娇艳明媚的芬芳,就愈是叫他烦躁,不知不觉,竟越走越偏,越走越静,待他恍过神来时,却看到宋氏小院俨然入目。

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却听到不远处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心思一动,便往墙角边闪了闪,隐白墙之后凝神细听起来。

只见一妇背对自己,手扶着垂柳尚未弯曲的枝干,幽幽地长叹着,道:“早走,晚走,总都不过是要离了这的。就这般走了也好,清静。”

另一位年长些的,瞧着打扮应是她的贴身婢女,忙劝解道:“姨娘怎说得这般晦气,咱们图旁的不容易,只图个清静,难道还不成么?”

“呵呵……”那妇低低地笑了起来,却没回答,只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们这些,最聪明的,却还是如意了。”说罢,又自顾自地笑了,“若是能换,倒也盼着能中上一回,就这么太太平平地睡去了。”

姨娘?林如海心里一动,欲要看个分明,也不知是否福至心灵,那妇恰好偏过身来,原是赵氏,当初老太太临终前,又塞给了自己两个房里,这赵氏便是其一,平日里很是本分寡言,林如海并不多印象,只是偶尔贾敏推他往姨娘处坐坐时会提起她,他也会过来赵氏房里歇息一晚。却是不知,原来,她也并非是一味垂首默默的模样,林如海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觉这府里如同蒙了一层纱,看到的,以为的,却都不一定是真。

自嘲地笑了笑,林如海拢回思绪,回到话里话外上来。经她这一提,也忽然记起孙老提过中毒之事,顿时心头一凛,今日光顾着旁的,竟还真疏忽了宋氏死因,听赵氏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也知道些什么。想到这,林如海再站不住,忍不住从墙后走了出来:“说什么?”

蓦地出现个男声,赵氏主仆皆吓了一跳,看清来,慌忙上前行礼,被林如海不耐地打断,径直道:“适才所言,究竟何意,与一五一十道来。”

赵氏低垂着头,睫毛微颤,掩去了眼底的深意,道:“婢妾随口一说,并无旁的意思。”

林如海面色微沉,正欲再言,忽然想起此处这几日常有往来,不便说话,便抬步往赵氏居处走去。赵氏主仆互相交换了两个眼神,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一入内室,便有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林如海不由皱眉:“也不舒坦?可有找大夫瞧过?”

赵氏平静地回话:“老毛病了,每年柳絮飘时总会咳嗽几声,早些时候留下的方子照着抓几剂吃吃也就是了,哪用得着请大夫麻烦一遭。”

她说得轻巧随意,似乎并不放心上一般,可也正因如此,林如海心里更觉得不是味儿,不由朝下喝道:“主子这般不经心,们怎也由着她胡来?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前几年的方子如何对症?”

脚步声过后,屋里便只余下两。林如海坐主位上,看她眉眼低垂柔顺安静地坐末次上,两手搭并拢的膝盖上,瞧不见她的神情,只觉得整个寡淡得很,无悲无喜,如同雕塑一般,让他不禁又锁了眉,静了片刻,开口问道:“先前树下的那番话,可知晓些什么?”

赵氏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久得林如海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却听她语调平平地反问道:“日子过得久了,自然也就明事了,不知老爷问得又是哪一桩?”

林如海张了张嘴,却实不知该如何往下说,见他无言,赵氏也跟着沉默,两各坐一处,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屋里很快又陷入了宁静中。如此默默的气氛,直至屋外有了音才被打破:“老爷,大夫来了。”

林如海点点头,示意请进来。赵氏仍低着头,眼底却隐隐含了笑意,只是很快又敛去了,默默地将手搁脉枕上。老大夫一手抚着稀疏的老山羊胡子,一手搭腕上细细诊脉,过了许久,又换了另一只手,凝思半响,又细细问了每日胃口如何,用多少饭,夜里睡得如何,可曾用过旁的方子,赵氏如实地一一言明,还有那婢女旁不时地补充几句。

越问得细致琐碎,林如海心中的不安越甚,果不然,便见那大夫迟疑了许久,方斟酌着言辞,道:“夫这方子吃这喘咳之症倒也对症,只是夫的身子还需细细调养,夫许是早年不甚明了,误食了不少寒凉之物,如今这宫寒之症却已深入里子了,只怕是这子嗣……”老大夫摇摇头,后半句虽再没说下去,可其间深意,却任谁都听明白了。

“有劳大夫了。”赵氏似乎未曾感觉到屋里气氛的凝滞,平静地收回手,朝那大夫点点头,又示意婢女请大夫往外间开药留方,如往常一般的言谈举止,好像先前说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症罢了。

林如海目光晦涩地看着她,喉间发紧,良久,方道:“知道?”

赵氏终于抬起眸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到屋外,湘妃竹斑斑泪痕犹,晚风里簌簌轻扬,似哀婉,又似低吟,诉说那段楚楚的往事如烟,她的声音却依旧是平静的,无波无澜的:“日子长久了,自然也就懂了。”停顿了一会,终是收回向外的视线,慢慢地,又落到膝上交叠的双手上,“也是婢妾福薄,没这缘分,怨不得旁,也不会怨谁,不过是命数罢了。”

莫名地,林如海有些词穷,半响,才艰难地开口问道:“如何得知的?”

赵氏微微笑了笑:“老爷,婢妾虽不认得几个字,也不懂什么药理医理的高深东西,可自个儿身子如何,却还是清楚的。若不然,老太太当年,怕也瞧不上婢妾的。”说到这,赵氏略微停顿了会,似犹疑些什么,林如海正开口,却见她面上慢慢浮出几分坚定之色,抬起头,坦然迎向他,笑道,“若是老爷不信,尽可往旁处走走,婢妾虽愚钝,但也懂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

这是赵氏第一次迎上他的视线,那不喜不悲的目光,却让林如海有种难耐的感觉,似乎她就这么淡淡地旁观着,冷眼瞧着,却从不置一言一语,甚至,连自己……都不甚意了。

“且好生将养着。”干巴巴地吐出这么一句,林如海实不知还能如何言语。赵氏应了一声,也随着起身,如往常一般送他至院门口,看他远去,方回身入屋。仍旧低垂着头,柔顺讷言的模样,只是谁也不曾看到,低敛的眉眼里,如寒霜般凛冽的锐利,和毫不掩饰的,极清晰极明了的恨。让一个女失去了最珍贵的能力,最可靠的依赖,枯守这窄窄的院落里,耗尽青春,耗尽生命,叫她如何能不怨,能不恨?

当听闻前院宴客的唱词,又得知宋氏连夜故去的消息,她便知道,最好的机会已经到了。虽然她不知,究竟是何幕后,但这丝毫不妨碍她也想添一把火。

离开屋子,林如海便招来林平,叫他悄悄请了孙老过来,替府里几位姬妾都号一号脉,孙老哪还不知是何缘故,心中叹息着,感慨着,从脉象上看,这手段还真是高明,皆是细水长流地缓缓图之,避子汤里略微加重几味,平日的养神茶里添点短点什么,饭菜搭配多留意几分,而如水芹、杏仁、木耳之类属菜肴常品,每逢时令季节,更是常有蟹螯、鳖甲滋补调理,膳后宵夜,又时有薏米熬粥,如此积年累月,身子倒也安泰,只是这子嗣,却是难了。

孙老摇头叹息着离开,徒留面色晦沉的林如海枯坐屋中。孙老的话清清楚楚,一字一字砸他心上,让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呵呵,好一个命里无子,林如海忍不住笑出声来,越笑越压抑不住,到最后竟朗声大笑起来,笑得癫狂,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整个都忍不住蜷缩榻上,林如海啊林如海,枉还熟读诗书宦海浮沉半生,却原来,竟连个妇也不如!不,何止是不如,竟让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犹不知,甚至还沾沾自喜,道是自己有贤妻娇儿,不负此生。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想起自己无数次与故友良友这般感慨,林如海就止不住笑,放声地笑,笑得浑身打颤,笑得伏榻上再起不得身,笑得恨不得将心儿肝儿掏出来狠狠砸上一回。夫妻二十载,临老方知枕边究竟是何颜面,红粉佳,却是这般歹毒的心肠。而他,竟傻傻地以为,那就是个好的,是个贤惠的,大度的,是他最好的贤内助,是他林家最完美的当家主母。

这些年,他始终信她如一,将内宅之事尽数相托,认为上苍待他不薄,竟赐予这般娇妻与己身,可以举案齐眉,可以夫唱妇随,可以风风雨雨携手同行。

当年更是怜惜她的委屈,不惜与生母争执,害得父子生离十二年,再见却形同陌路,甚至,当听说她病重的消息,怒斥苏云岫,心急如焚地奔袭回府,为她延医问药,不惜一切代价,只盼着她能早日安康。可如今,当一切事实残酷地摊开他的面前,叫他不忍直视,更叫他痛彻心扉,遍身寒意。

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一场梦,一场请君入瓮的局,而他,真的是错信了,更错付了这一腔心意。

“贾敏,好狠的心肠!如何忍心,竟能狠得下心如此待?”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更新晚了些,咔咔,看到老林子如同困兽一般癫狂,灯花码得很带劲啊,虽然貌似有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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