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唱完了，他也泪流满面。

他起身站在门口，幽幽地看着病床上暖安那苍白的睡颜。风从窗户灌了进来。白色的窗帘被风鼓动，在幽暗的光线下飘荡起来，一副多么凄美的画面啊。

他知道，一切再也不能挽回了……

暖安睡梦里，觉得有个人在她耳边不断地叹息，似乎把一生的苦痛都包裹在里面了，那么深重的喘息，空气似乎都被这一腔焦灼揉碎了。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沉重极了，怎么都睁不开。

第二天早上，暖安醒过来看到佣人在收拾她的行李。

江迎白站在门口，笑着看她：“我想好了，既然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开心。我就让你走。我已经跟医院说好，大宝已经先去了法国那边。我给你定了今天傍晚的机票。记住，如果大宝死了，我就赔他一条命。”

话毕，他转身离开了。

暖安看着佣人收拾行李，甚至言天和杜阳曦都来送行。

她呆呆地坐在落地窗前，表情尽是压抑和颓唐。

傍晚，一整天不见面的江迎白终于出现了，他开车亲自带暖安去机场。

汽车经过一个地下通道的时候，灯光照进车里，他的眼睛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熠熠生辉。

“告诉你一件事，”他一边开车一边对头歪在座椅上的暖安道：“DNA报告出来了，大宝是我的儿子，而倩倩，不是我的女儿，而是欧阳非池的。”

暖安睁了下眼睛，很快又闭上：“嗯。”

这些对她都不重要了。

“季夏初为欧阳非池生下了女儿，欧阳非池虽然死了，但是还有后人。”

“嗯。”暖安只是闷闷哼了一下。

“如果有可能的话，对倩倩好一点。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是她毕竟是欧阳非池的女儿，我们两个总是欠了欧阳非池。”

“我跟你没关系了。”暖安冷冷说道，撇过头看窗外：“如果我儿子死了，我一辈子不回来。”

他神情有些僵硬。然后再也不说话。

两人一路无话。车厢内气氛沉默地让人窒息。

江面上汽轮滑过，悠长的汽笛声尖锐地刺痛了人的耳膜，狭窄的车厢逼仄着，非要憋出人的眼泪来。

对面的车行道，似乎有一辆轿车撞到了桥护栏，一堆人和交警围过去，警灯频闪。暖安歪着脸看了一下，便又扭过头来。

江迎白似乎也因为这个车祸有所触动，说道：“以后如果我死了。你在我墓志铭上写一句话吧。”

暖安仰头看他，他的脸依旧英俊而年轻，“你又胡说呢，死什么死！”

江迎白轻笑了一下，神色变得渺远：“你就写一句话就成：他的人生很好，很有爱。”

暖安忍不住咧了下嘴角，从后视镜里看来，分明想嗤笑一下，可是那副样子看起来却像是在哭。

很快就到了机场。机场门口，暖安接到了叶安城的电话。

“我……我……爱……你。”他说，声音断断续续，很低，有剧烈的风声不断打断他的话。就像那年他船失事后，半夜打给她的那个电话。暖安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可是她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对……不……起。”他又说，声音已经有气无力：“我和你订婚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们……会……会在一起……”

暖安呼吸有点急促，想问他在哪里，可是想到自己要走了，就终究没说什么。

她挂掉电话，一阵风吹过，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好安静，好安静。忽然，她似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地说：“暖安……”环顾四周，除了江迎白，并没有别的男人。她是撞鬼了吧。

暖安低头，看到了地上自己的影子，被光线拉的颀长。

然后天光暗淡下去，硕大的雨滴落在地面上，她的影子在地上团成暗淡的一团，看起来潮湿极了，雨越下越大，路上变得湿淋淋的。

暖安瘸着腿，由机场服务人员扶着进登机通道。快要进去的一刹那，她扭过头。

江迎白就站在护栏旁边，一身黑色的风衣，脸色有些苍白，眸子幽深，嘴角挂着安静的笑意。他亲手送最爱的女人离开。没有吻别，连拥抱都没有。

暖安心口忽然被什么激流而出的情绪堵住了，眼泪快要掉下。她拉了下帽檐，盖住了眼睛。

或许会有懂得浪漫的法国男人追求她，她可能会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暖安低了会儿头，再抬起头，却看到刚才站立的那个颀长的男人不见了。

她有些惊慌，伸长脖子往四周再看了一眼。可是除了拥挤的人流，再也找不到江迎白清清浅浅的身影。她捂住了嘴，痛哭失声。

工作人员催促暖安快登机，暖安泪眼朦胧地环顾了机场一圈，终究是一步一步走进了通道。

江迎白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只是远远地躲在远处的广告牌后，静静地等待开往法国的飞机启动，并且以全速飞远，心里是一片虚无空荡。他想，如果她从此再不回来，他就过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站在机场大门外，江迎白抬头看向天空，一直鸟扑楞楞地从枝头飞向天空，在细雨中展开白色翅膀，渐行渐远。

空气中只留下一串尖锐而凄厉的鸟鸣，混在轻芜迷乱的雨声里。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雨丝如剑如戟，雨声不大，却仿佛喧嚣而来，砸在她的面庞。一切的情爱不管当初多么轰轰烈烈，都将成过眼云烟。幸好，彼此最美丽的样子，都记住在心里。

这一生……足够了。

一周前。

车停在超市门外，一处隐蔽的树荫下。叶安城正坐在车里，手握着一根雪茄。

扭头看向窗外，略微疯狂的视线透过窗子，正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暖安刚从车里下来，亲了一亲车内大宝的小脸，他隔了老远，从她红润的口型上还是能猜到她说了什么。

“宝贝儿，乖乖在车里坐着，妈妈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她转身走向超市，步伐轻快，裙摆飘荡，露出裙下光洁而笔直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