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迎白拉着暖安下了楼,天空飘洒着细雨,他手握着暖安的肩膀,力气那样大,大得让暖安觉得肩膀疼痛难忍。
她痛哼起来。
江迎白居高临下说道:“再问你一遍,你想要他么?”他眼睛扫了一眼暖安的小腹。眼中一闪而过的,是,希冀?
暖安愕然,他,他还能希冀什么?
暖安撇脸看向别处,脸色越发地无情,咬着牙无比倔强地说:“不要。这是孽种。”
“好,”江迎白神情有一刻的扭曲。紧接着,突然变得冷彻透骨,冷的让暖安浑身发颤:“那个孩子我也不要。你要下地狱,谁也拦不住你!”
话毕,他用力地拉住暖安的手腕,把她塞进了车里。
他开着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来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暖安几乎被他揪着上了楼,在妇产科停住,她安坐在外面的长凳上,而他则进去和医生交谈。过了一会儿,他和一个戴眼镜的医生走了出来,不再说话,那医生问了暖安几句话,让她做身体检查,暖安做完检查就穿上蓝色病号服,被带进了手术室。
在此过程中,暖安不曾看江迎白一眼,心里只想着,是你让我打掉孩子的,别怨我。
手术室门关上的一刹那,暖安终于忍不住回望了一下,透过那一丝门缝,她看到江迎白坐在长凳上,黑漆漆的眼睛凝凝望着她,那一瞬间,他的神情那么悲哀而又那么复杂,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似乎瞬间就沧桑了。
她忽然觉得他可怜。
想推开门跑出去看看他怎么了,可是门砰地一声,阖上了。
暖安噶地止住了步子,站在那道铁门跟前,突然害怕起来,身子也剧烈颤抖。不知道是害怕拿掉孩子,还是怕疼,或者是怕那前途未卜的命运。
如果拿掉孩子,他会心疼么?他真的会心疼么?
如果他心疼她的孩子,为什么得知她怀孕,他不理不睬?
他不负责任,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做到!!
他该尝尝什么是切肤之痛。
她已经为他生过孩子,为什么还要生一个孩子呢!
凭什么!
她不再犹豫,只有满心的心痛,即使心痛,她也坐在了手术台上。
——
手术把她折腾的不轻。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夜色深沉,熹微的月光打在她苍白失血的脸上。楼下是儿童科,耳边时而有小孩的啼哭。小腹空空的,她知道那个孩子,已经被拿走了。
心,好像瞬间就空了。
一切发生的迅雷不及掩耳,就像是做梦。
然后暖安手臂挡在眼睛上,突然想哭,可是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丝笑来。
暖安眼睛闭起来又睁开,歪了歪脑袋,恰看到江迎白正坐在床侧,远远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反射出月光的颜色,晶亮晶亮的,像是氤氲了一层水汽。他的眼神明明灭灭,忽远忽近,似怒非怒,似笑非笑。那么黑,那么亮,像是黑夜,却有着悲哀的光亮。
“还有力气么?有力气的话就起来,回家。”他声音冷冷的,好像恨得恨不得冲过来掐死她。
“好。”她用最大的力气,近乎麻利地爬起来,好像怀孕,堕胎都不曾发生过。如果她不曾认识江迎白这个人,那就更好了。
下床的时候,身子一软,她几乎要跌倒。
江迎白冷冷站在一边,明明能扶她一下,却没有伸手。以后的人生里,他几乎都是用这样冷漠旁观的态度对待她。好几次都冻得她浑身发冷,彻骨冰寒。
暖安勉力扶住吊水杆才站稳脚。
还好还好,没有当着他的面跌下去。暖安暖安,你绝对不能跌倒,要挺起腰板直立着做人!
他冷笑了一声,当先走了出去。
暖安跟着他下了楼。他钻入他的迈巴赫里,她没有恬不知耻地上他的车,就站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风很热,可是她觉得浑身冷,身子因为失血而轻微颤抖。他远远地站着,目光锁着她,却没有阻拦她。
坐在出租车上,透过后视镜,她看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一直静静地跟随着她。她冷哼着不再看后视镜。直到家门口的红绿灯处,她再看后视镜,那辆黑色的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从窗口伸出头,费力地往后面看,可是除了茫茫的人海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什么也看不见!
她终于知道,就在这默不作声之间,他们已经一刀两断。似乎,断绝了一切的爱恨情仇。
手机响起来,杜阳曦关心地问:“暖安,你去哪里了?”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孕妇用品和零食来看暖安。
暖安捂着嘴,抑制住快要爆发的哭声:“杜阳曦,我把我的宝贝弄丢了。”
“宝贝?”杜阳曦不知道暖安什么意思,便问:“是大宝二宝出事了么?”
暖安哽咽了下:“没有,我是怕宝宝丢了。”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刚才口中的宝贝是谁。那个指甲大的婴儿,没有了。
孩子没有了。
他也再回不来了。
失去了才知道何谓失去。
痛苦,却无能为力。
不过从此她就不用看他的小初和私生女在她面前晃了。
暖安站在马路上,泪如雨下。
“你在哪里?”杜阳曦声音紧张起来,他听得出来这个女人哭了。
她终于哭了出来,“我在小区大门口,不想回家,心里难受。”
“站在那里,别动。”
啪嗒,他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一辆狂飙的银色轿车停在暖安跟前。杜阳曦从车里钻出来,昏黄的路灯下,他俊逸的脸上都是焦急。不过看到暖安的那一瞬,他很快恢复平静。
慢慢地走过来,暖安站在马路崖上,背靠着路灯,大衣衣摆打开,没扣好扣子。
杜阳曦手插在银色大衣口袋里,慢慢地走过去,站在马路上看着高高在上的暖安。
伸出手,给她扣好扣子,拢了拢她的领子,“冷不冷?”
“冷。”她只是说了一个字,眼泪就哗哗地流:“身体血液都结冰了,流血了。”她说完这句话,身体虚弱地差点摔倒,杜阳曦扶住她,把她从马路崖上抱下来,搂在怀里,慢慢往家走,走了几步,暖安趴在他怀里,“我好想大宝二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