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有些心虚,想了一种又一种托辞,没奈何总觉得别人都用过了。所以邱大侠坐在办公桌后面拿眼瞪她的时候,她只好无辜地说“路上撞到了一个孩子。”
不想邱大侠却似根本没有听见,大手一挥:“不讲这个,信诚昨天过来考察,今天要我们过去签约,这笔单是你和老王跟的,老王另外有个大任务,你就一个人去。反正要签约了,你应付没问题吧?”
佳音有些头晕,她来业务部才三个月,独挡一面也太快了些,更何况信诚这笔单可是价格不菲,很多细节她都不太清楚,万一要是签单的时候说漏什么,岂不是前功尽弃?因而就有了些犹豫。
邱大侠向来是雷厉风行,最见不得畏首畏尾的属下,话里就有了些薄怒:“怎么,你不行?”
佳音哪敢说不行,这阵仗她要敢说不行估计明天就得打包走人,看在丰厚的奖金份上,佳音咬牙:“保证完成任务。”
就差立正敬礼了,这一举动倒把大侠惹笑,挥挥手就说:“那就好,出去做事吧。”
佳音出来,腿还有些虚,她一向是给老王做助手,这一单要是成了,也许今后就是她一人去单打独斗跑市场了。以前跟着老王,他为人又极是仗义,很是肯照顾于她,凡事也能有人帮忙抵挡则过。
以后她一个人,喝醉了怎么办?遇到心怀不轨的客户怎么办?奖金或是增多,但前途也是堪忧。看着办公室里一个个忙来忙去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韩佳音一时有些凄然,这世上,果然是没有谁能陪着谁到永久的。
正想着,老王走了过来,碰碰她:“怎么,呆了?”
佳音有些想哭:“大侠要我一个人去签约。”
“好事啊”,老王呵呵笑,“傻呀你,这意味着你就得道了啊。以后奖金丰盛着呢。”说完,递过一个牛皮封,“这是信诚的相关资料,你拿去看看,等会我会把重要的东西再和你说说。好好干啊,这可关系着我们俩这个月钱包的厚度呢。”
佳音想笑,想想心头仍是很沉:“你要跟什么大任务呢,一天也等不起?”
“嘉义那边的工程出了点问题,公司派我过去处理。”。
佳音昨天一天没回公司,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嘉义那边晚上赶工,一个外请装广告的工人不慎摔成重伤,媒体都介入了,为慎重起见,只好让老江湖老王出面去代为处理。
“事情紧急,我也只能捡重要的和你说,最迟十点钟我得出发呢。”老王摊开资料,心急火燎地和佳音说。
佳音刚来业务部时还真不能习惯老王这种见风就是雨的作风,她一直慢悠悠地活在自己的人生里,做设计的时候最不喜欢业务部的人催命似地催她,有时候急过火了,干脆罢起工来,捧着咖啡优哉游哉地喝。气得业务部那一干人啊,发誓说哪天不定要好好整她。
可是,没办法,她设计的东西最不需要返工,也最能符合客户的要求。所以即使她坚持要申调业务部,老总虽为难,也是同意。
这年头,人才难求,像她这样的人,也算是人才了吧,虽然脾气古怪了些。
这会儿佳音这个人才却头昏脑涨地听着老王“尽可能地捡着重点”说信诚的要求,一会是布局不能太散,所以哪里要怎样怎样,一会又是不能流俗,所以这里要如何如何,然后是哪里是公司短处,所以要尽量避重就轻,哪里是长处,重点分解。
听了半响,佳音颇为头痛,没奈何也只好忍着,老王手底运笔如飞,一会这一条线那一个圈,这一点注意那一些仔细。饶是佳音和老王一起出席谈过几次,仍是眼晕得厉害。
想老王每次做报告时的口若悬河,只恨自己不能代老王去了嘉义。
这功课不是简单的难做,佳音寻思听不明白就只有等老王走后重新理头绪了,看他那样子也是没办法再给她说一次了,连一句“听明白了”都没问过她。
佳音叹气连连,神思晃忽,及至老王走后,佳音才发现了一个让她崩溃的事实,这老王的字,那个难认啊,叫鸡扒狗划也不为过。
佳音愣怔地捧着那一堆资料,瘫掉。
这种局面直接导致佳音到达信诚时很多东西仍是处于半揣摩的状态,看着前台小姐一脸浅笑地叫她稍等,佳音心中半点底也没有,反是越理越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没用。
得知爸爸生病的那会,她一个人关在房里,作死地哭,那时候她都快绝望,除了哭她还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抢银行估计都没办法跑出三步远。
后来才想到要调业务部去。那天早上她顶着一支熊猫眼走到邱大侠面前去,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她要调业务部。
大侠几乎晕菜,进公司几年还没见过这种模样的韩佳音吧?她在设计部几乎与世无争,除了偶尔气气业务部的催命鬼。可那时候的韩佳音像是随时随地要和别人打架。大侠后来这样取笑她。
佳音常想,人逼到一定都份上,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现在韩佳音却一点狠劲也没有,只觉得腿软心虚。想想这么大的案子有可能会毁在她手上,她就想哭。
门终是开了,信诚的会议室大得空旷,坐在里面的十几个人听得门响,齐刷刷地收声,回头,看着她。
韩佳音左手握右手,抱在怀里的资料就差给挤得粉身碎骨。她咬咬牙,只好无奈地想,就当这些全是空气吧。
深深深呼吸,韩佳音终于开始了自己单打独斗的事业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