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心竹冷眼看他,然后抬脚往外走,苻睿连忙跟着去。“不许跟着我,我想自己出去走走,”郑心竹回头瞪着苻睿,她清冷的目光让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可是dd“那你乘我的车去吧,”苻睿不想她一个人出去走,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知道。
“好呀,”郑心竹又回头瞪他,“不要跟着我,不要管我,”然后转身往外走,苻睿想着有人跟着她也不要紧,而且她现在已经很稳定不哭不闹了,所以他也就随她去散心。
郑心竹乘了苻睿的云母车,却在中途下了车,然后打发车夫到哪里哪里去等她,晚点她自己去找他。长安城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不过这是她在长安的第一个秋天,七月的天气依然让人感觉不爽,秋老虎依然肆虐,闷热的难受。
黄口小儿还在唱着□□入紫宫的歌谣,不过现在却又开始唱,“云雾苍茫茫,大王去洛阳,辇中谁同乘,紫宫飞凤凰……”郑心竹尽管有心理准备可是心却还是酸得厉害,痛得难以忍耐,接下来便是怨天恨地的愤怒。
她独自去了一家裁缝店,然后买了淡绿色的衣服,打扮成一个男孩子模样,然后径直一路前往紫宫。她想去看一眼,就一眼,她心里这样想着,就觉得脚步沉得仿佛套了千斤的枷锁。凤凰不愿意她看见他难堪的模样,苻坚一定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来逼他,最可能的就是说全城几十万的鲜卑慕容,当初他们不是都用这个理由来要求他循规蹈矩的吗?
紫宫宫门大开,没有什么人,郑心竹瞅了瞅然后悄悄溜进去,躲在那一排的杨柳后面,却不敢再往前一步。远处一个淡薄的白色身影,黑发如瀑泼洒在后背上,秋风拂过,发丝乱舞,白衣轻晃,让人觉得那个身体似乎没有质感的空灵,只有那一袭白衣,如同暗夜里纷落的残花。
郑心竹心头一阵钝痛,是那种痛到不知痛却又再痛的感觉,他瘦了吧,身子靠着树干滑落下来,闭上眼睛泪水又汹涌而下。“心竹,是你吗?”慕容嫣不知道什么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轻声唤她,郑心竹连忙站起来转身向外走。“ 心竹dd”一声仿佛隔了几个世纪那样长久的等待煎熬酝酿出来的急不可耐,又似乎不敢相信不敢碰触的在心底碎了又聚的心痛不已,郑心竹听得那声熟悉的感觉,陌生的低哑的声音,猛地停下脚步,定在那里,想转身,“心竹,不dd不要回头dd不要dd”慕容冲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破败的残叶。
他缓缓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近再靠近,郑心竹除了流泪,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什么都没有,一双瘦弱白皙的手慢慢的伸过来,似乎要摸上她的脸颊,最终却握成了拳头,他将一条坠了那枚戒指的链子拴在她的脖颈上,他手指冰凉,碰触到她脖颈的肌肤,他感觉痛到心底的灼热,她却觉得冰极入心的寒。然后转身轻轻离去,那声叹息,让郑心竹的指甲刻进肉里去。
她始终没有回头,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她快速地离开那里,她觉得紫宫里弥漫着一种让人会失去一切生命存在的阴冷。
七月,苻坚率众巡视东都洛阳,陪同的是慕容冲,慕容冲同他一起坐在云母车里,他面色苍白,低头垂眸,黑发没有梳理就那样飘荡在脸侧。郑心竹躲在人群里偷偷地看他,听着人群中污秽不堪的议论,最后痛得一跤跌在地上。
郑心竹随意地走到新兴侯府的门口,却不想走进去,只徘徊了一下便转身离开,她听苻睿说过,现在慕容家的人即靠慕容冲活着,却又将他形容的污秽不堪,提及都会觉得是一种羞辱一种令人无法抬头的耻辱,她去做什么?听他们羞辱他吗?她心中一寒,脚步加快。
“心竹?”慕容泓站在门内看见她犹豫了一下又走了,连忙叫住她。“为什么不进来坐坐?”慕容泓远远地看着她,“你打算再也不来这里了吗?”他有点恼恨。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化得如此迅捷,郑心竹传言做了苻睿的侍妾,慕容冲却成为苻坚dd他感觉到牙齿相交的剧痛,当慕容冲在宋牙的陪同下回侯府的时候,他恨不得ddd现在长安城内外,朝堂之上,都在议论纷纷,慕容一家的人简直走路都抬不起头来,让他真是羞愤得恨不得自杀了算了。
“这里本来也不是我的家,”郑心竹凄然道,“慕容泓,这个世界变了,而且它还会继续变的,”叹了口气她举步便走。“是呀,你们都变了,变得尊贵了,变得高不可攀了,”慕容泓发泄着他的羞愤怨气。“如此耻辱的活着,如此令人齿冷地活着,为什么不去死?”他愤恨道,“是啊,你们怎么不去死?在人家象赶牲畜一样赶你们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勇气去死?现在来苛求一个孩子,一方面依靠了他们苟且的活下来,一方面却在这里说什么他丢了你们的颜面,”郑心竹想起那可怜的羊脂球,,他们何其相似的不幸!
慕容泓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犀利地讥讽于他,与先前的郑心竹判若两人。郑心竹没有在做任何的停留,慕容家的人也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郑心竹心里狠狠的咒骂他们。
走过拐角的时候却碰到了慕容凤,“心竹?!”他仿佛是在等她,“道翔?你怎么在这里?”只有对慕容凤,郑心竹才觉得有点欣慰。“你dd最近好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挺好dd”郑心竹说完就觉得自己骗自己,他又怎么会相信?
“如果不喜欢巨鹿公府就去我那里吧,至少我们从一个地方过来,大家彼此熟悉有个照应,”
“现在不行,道翔,那样会给你添麻烦,但是你放心,我会去找你的,而且我需要你帮忙dd”郑心竹低垂了眼睫,眸光敛聚,“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慕容凤轻声道,“心竹,对我,你不要有任何的犹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第一个告诉我,”他上前迈了一步,想对她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做出一点安慰的表示,可是却又觉得离她太近,她身上弥漫出的那种伤感,那种拒人千里的清冷气质让他一下子又退了两步。
“我11岁了,学武功现在晚不晚?”郑心竹想让自己变得强一点,至少不要那样拿不起刀舞不动棒的。“学武功?”慕容凤有点惊讶地看着她,到底怎样的变化让她想要学武功,为了杀人还是自保?不论哪一个,她一定,非常的……
“好,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慕容凤朝她笑笑,有点勉强。郑心竹抬眼看着他,慕容凤虽然也才十一岁,但是和大两岁的慕容冲已经差不多高了。慕容凤英姿飒爽,气度不凡,却又有一种大将风度。
“好,道翔,我肯定会来找你的,谢谢你!”郑心竹笑笑,那笑容看在慕容凤的眼睛里却比哭还要难过。
“心竹,其实,”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口,“道翔,谢谢,”她转身走,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也知道他不会说慕容冲的坏话,但是不论他说什么,都只会让她难过,她不需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