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 一朵越发坚定了要拢住华康的心, 暗想别管那无瑕是怎样的天仙狐狸精,只要拿下华康,就万事无忧了。
见两人又和好了, 华是华非,并木棉月季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在天寓堂, 晚膳时间。
因早上示好被一朵断然拒绝了,华正君表情讪讪的, 又觉得一朵不识抬举。
一朵似乎忘了这两日的过往, 清清脆脆的叫声爹,就又跟着华康过去吃了。
华正君用调羹搅着碗中的汤,反而觉得一朵的大方显出自己的小气来, 想着回去之后还是挑出两张兽皮做了大衣送给一朵, 女婿还是要慢慢教。
华康看着一朵落落大方的举动,暗想这样小心眼的人怎么会一下子放开与华正君的芥蒂。
回到康然居, 看着柳严送来的各路信息, 华康抬头看眼正坐在她对面绣花的一朵,“你怎么不跟爹生气了?”
“嗨,我又不是傻子,”一朵翻了个白眼,“你爹对我再好能好过你?再好也不过是个样子, 我来的时候,我爹就跟我说过了。就你爹见多了侯门公子的,见到了我, 不嫌弃让我做你的夫郎就是恩赐了。”
“我以为你跟他关系很好。”华康低下头,果然梅二家的准备充沛。
“再好他也是你爹,不是我爹。亲外甥嫁进门还想着给女儿纳侍哪,更何况是我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朵咬断手中的线,看着那绸缎上的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华康顿时对一朵又刮目相看了,她一直当一朵的脑袋是个摆设,没想到还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姓华的,你给我绣。”一朵将绣布递到华康面前,“本来想给你绣个荷包的,总是弄不好。”
华康接过那绣布,仔细看看上面的图案,图案十分简单,十分适合一朵来绣,只是这花样却不好看,当即将桌上摆着的梁宁两国时事推到一边,拿出一张纸,提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不过一刻钟,就将一个样式简单,但又雍容大气的麒麟兽画了出来。
“照这个绣,做肚兜。”华康将刚做出的绣样递给一朵。
一朵皱着鼻子接过来,“做这个干嘛?”
“早生麟儿。”华康又抽来宁国朝堂的现况来看,微微皱起眉头,想着过年后就要回梅村,但是眼下这种状况,一心要钓大鱼的梁国皇帝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那么,只有比谁的手快,谁的心狠了。
反正,谁挡着她回家的路,谁就该死。
“呸,不是说不生也没事了吗?”一朵又啐了一口,想着自己真是糊涂了,听着华康的两句好话就心软信了。
“没有也行,有岂不是更好。”华康老神在在的说道。
一朵又动动嘴唇,念叨了几句没良心,便就着绣样,在绣布上慢慢的画起来,“我说,姓华的你还真能干,这绣样都会做。以后你也别考状元了,我看这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你也被个花魁黏上,我就不信你能像关举人那样不动心!”
华康见一朵明显抬高关举人,也不言语,那关举人看着是好的有点假,但奈何人家就是假的让你挑不出错处,心里敬佩。
“以后回去了,你就去画画,画花样子,画那个第一子,就算不考状元,你也能养的活我。”一朵细细的一琢磨,想着画画也不累,清闲又钱多,不比那每天捧着书本,熬坏眼睛要好得多。
“你不跟一枝比了?”华康问道,关举人的才学,及第是必然的,若是自己不考了,一朵以后见到一枝还不得酸死。
“比什么比,你哪点比得上人家。”一朵嫌弃的看了眼华康,又想起梅二家的说过这样会把华康越推越远,又加上一句,“我不是说你什么都比不上关举人,至少你花样子画得给她好,你说对不?”
华康郁闷的看眼一朵,倘若是上辈子,一个女子被赞女红,那是夸奖,现在这样说是骂人的吧?暗想还是当一朵的脑袋是摆设吧,看着机灵,平时用不到。
第二日吃过早膳,一朵被宝琴叫去一起绣花。
康然居书房里,柳严,并一直被当做透明人的白管家站在华康面前。
“白东正,”华康坐在书案之后看向白管家,“自己看吧。”
说着将几张纸推给白管家。
白管家吓的几乎跪在地上,暗想华康怎会知道她的真名,又想着倘若让华康知道了他们此行的任务,一定会杀了她和白莲花、红芍三人。
白管家哆嗦着手接过那几页纸,也不敢看,颤颤巍巍的看向华康,“华小姐,求你……”
“你先看吧。”柳严催促到,一向温润中无甚波动的眼睛里也有一丝怜悯。
白管家草草扫了一眼,整个人都傻掉了,又重头细细看了一遍,脚下一软,人就瘫坐在地上,反应一会又端正的跪下,头重重的砸在地上,“求华小姐放过红芍,放过公子。”
华康的手指敲在桌面上,“我最恨被人设计,也最恨保不住自己人。白莲花、红芍已经跟了华怨,华恩,也就是我华府的人了,我自会保他们周全。”
“大小姐,万万不可!”柳严急忙开口道,宁国白丞相早知宁皇要对付她,特意说服宁皇,让她同意将自己的独子送到梁国,对华康施展美人计。
看她只给了大量银钱,又派了个只有忠心没有头脑的门客跟随白莲花前来,便知她原本就打着美人计不成,让白莲花在梁国安然度日的注意。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小姐实在是太过贪心,竟然自己不要,也不浪费的送给了自己的侍卫。
柳严也不知白莲花这究竟是命苦还是命好,但是梁皇竟然能放华康一路顺利到京,而不暗下黑手,显然也是等着白莲花跟了华康之后,再治华家一个通敌卖国之罪。如今,虽然华康没有要白莲花,但是白莲花成了华家人的事,也算是华家窝藏敌国奸细。这事弄不好,会让华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求华小姐开恩。”白管家又叩了下来。
华康的手指继续在桌面上敲着,“白东正,我华康保证会护住你儿子红芍,你少主子白莲花,只是,这事牵扯到华家几百口,关系重大,如今白丞相已死,白家被抄,华家也被梁国皇帝盯上,依你之见,我当如何去做?”
白管家感激的看向华康,又重重的叩了三个头,“在下一切听从大小姐安排。”
“不知大小姐欲如何做?”柳严也疑惑的问道。
“柳管家,白东正意欲刺杀皇上,被我识破后,狗急跳墙,又伤了我,之后带着两名男子逃窜,逃至边关虎岭,华家军一路跟踪过去,发现白东正与绑架宁国皇子之人是一伙,那群行绑架勒索之事的山贼,原来是宁国之人。”
白东正睁大眼睛看向华康,“山贼?绑架皇子?这,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柳严将华康的话在心中细细思索一遍,虽有漏洞,但只要谨慎安排,也是可信的,“大小姐为了梁国,以身饲虎,诱敌深入,真是感人。”
“柳管家客气了。”华康谦逊的说道,又转向仍跪着的白管家,“白管家请吧,今夜子时就有人接应你出府,趁现在去与红芍、白莲花话别吧,其余事等你到了虎岭便知道了。”
“是,多谢华小姐。”白管家感激涕零的退下,想到要与红芍分别,将那不相干的皇子抛到了脑后。
“柳管家坐吧。”华康指向一边的椅子说道。
“谢大小姐,不知大小姐还有何事?”柳严恭敬的问道。
“我过年之后便要回梅村,挡我者死。”华康字字掷地有声的说道。
柳严一惊,“只怕太难,皇上定是打着让您有来无回的注意,才这么许久不召见您,也没有叫人下黑手。”
华康双手交叠,手肘撑在桌面,“柳严,找人给梁国皇帝下毒。所有能够找到的渠道,妃嫔宫女夹带进宫的香料脂粉,衣衫锦帕,官员上表觐见,统统夹进春药,巴豆。”
“大小姐是要?”柳严再次大吃一惊。
“我毒不死她,也要慢慢的熬死她。后宫里,就让连城清和殷家柳家斗,我要让他坐上太后之位。”华康微微眯上眼睛,毒药不易弄进去,但是药量浅,不易被察觉的东西还是很容易混进去的。
“是,小的明白了。”柳严想到华康这是要先下手为强,灭了皇帝,另立一个幼子,就算是功高盖主,想要抄了华家,也要等小皇帝长大,那时已是二十年后了,“不过连城清进宫一年多,并未有孕,只怕是皇上也不想要他生下皇女。”
华康沉默了一会,“管家只管看着哪位皇女顺眼,就做了她的父君吧。”
有所得必有所失,给你江山,换你父君的一条命,也算是不亏不欠。
“小的明白了,那柳家的皇女就不错,大小姐,不如将这事赖到连城清身上,将来这太后和皇帝闹起来,自然不会再想到华家。”柳严笑着说道,宫中皇女本就只有几个,倘若选了没有根底的,没有外戚相助,连家必定要一家独大。
“柳管家果然老谋深算,一切就全靠柳管家筹划了。”华康站起来拱手说道。
“大小姐过奖了。”柳严忙站起来避到一边,犹豫之后问道,“大小姐当真不随老夫人一同回祖籍?”
华康淡淡点头,“柳管家,我答应一朵跟他回去。”
“小人明白了。”柳管家应着走了出去,暗想前两日闹了一场,大小姐果然对少夫君重视了。
另一边,华正君听采星说一朵去了宝琴那里。
推着腕子上的金钏,华正君眯起眼睛。
那日大哭之后,他越发心酸起来,女儿他养大了,一心想着外边的男人不说,还敢违抗他;那样的女婿,他也没有苛待他,处处想着他,还拦着别人往女儿屋子里塞人,这样的好公公,哪里去找?竟然敢向他拍桌子,还死活不愿意领人回去。
华正君用力的扯下手上的皮,虽然保养得宜,但皮肉到底还是垮了。
想他何家嫡子嫁到华家都得听着公公的话,欢欢喜喜的给华将军娶侧夫纳侍,凭什么一个村夫竟然敢独自霸着他女儿?
又想起华老夫人告诫他不可在再在府中生事,又反复说了华府如今的处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他不要给华康忙中添乱。
华正君想着以前为一朵熬汤,这两日又为了华家阖府安宁,委曲求全的与一朵搭话,眼角一酸,差点流下眼泪。
哪家不是顺理成章的给女儿放几个人用?凭什么到他这里就是生事了?
“正君?”撷月见华正君表情哀伤,忙开口问道。
华正君用帕子擦擦眼角,“汤给大小姐、二小姐送去了?柳管家还在大小姐哪?”
“汤送过去了,只是柳管家刚才已经不在康然居了。”撷月答道。
华正君站了起来,“走,去宝琴那边看看。”
采星、撷月忙跟上。
华正君止住要通报的小厮,带着两人悄悄的走到宝琴门前。
张侧夫听到里面宝琴和一朵放肆的笑声,想要告诉他们一声,又没有那个胆子。
“这真是要给我姐的?笑死人了,好丑!”宝琴没上没下的说道。
“是我绣的丑,华康画的花样子可漂亮了。”一朵赶紧说明。
两人又是一番嬉笑,显然是宝琴抢了一朵的东西,一朵在喊着要回来。
华正君微微握拳,竟然让他女儿去画花样子。
张侧夫见他脸色发青,低声问道:“正君,要进去吗?”
“进去。”华正君敛神说道,他不能在这时候给女儿添麻烦,等到事情都解决了,他再动手,就不信他深宅大院的混了一辈子,就斗不过一个黄毛小子。
“爹。”一朵和宝琴异口同声的叫道。
“哎。”华正君应道,在两人让开的位置上坐下,“来,一朵让爹看看阿康画的花样子。”
“好。”一朵一惊,见华正君果然听到了他的话,犹豫之后还是将自己的绣布递上去,“我绣的不好看。”
“哪里要什么好看不好看,不过是一份心。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靠你卖绣品养活。”华正君看着绷子里的麒麟,语气还是有些尖刻,想着这个女儿果然被个男人拿住了。
一朵一愣,嘴巴又要张开,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女人家的,哪有给男人做花样子的,以后要绣花来找爹,爹那有一箱子的新鲜花样。”
“哎。”一朵应着。
华正君见一朵又乖起来,想着大概只有纳侍一事是一朵不能忍得。
两人都有心修好,又有宝琴在一边叽叽喳喳,是以午膳时,华正君便同一朵浅浅热热的进了天寓堂。
跟在他们身后,张侧夫窃喜,华正君一生得意,如今也算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