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川淡淡扫向程珂，可是突然心头一惊，这十七岁的小屁孩眼中有种东西叫，同情？

为什么？

周云川不淡定了，他双手也不随意搭着了，而是兴致十足地双肘一块放在桌上，两手十指交叉，下巴搁在交叉的双手上，目光里都是揶揄，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屁孩是拿什么在同情自己。

一上午没怎么开口的周云川忽然开口道：“这两个角色你都不合适，不过我还是给你试镜的机会。”

程珂一愣，目光骤然凛冽开来，周云川却微微勾起唇角，这一个几不可见的动作在程珂眼里，就是满满的挑衅。

程珂也淡淡一笑，回答：“我只是想进入这个剧组，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而已，当然我只是来试镜的人员之一，无论合不合理，被您拒绝我都接受。”

程珂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别的试镜者那种谄媚和讨好的姿态，而且他从进来到刚才一直都还算客气，他的不客气也是因为周云川对他实在是太不客气的原因，所以他说完，张毅汉就对着周云川吹了一声口哨，还笑眯眯说道：“说得好，别理他，今天大概早上吃药吃错了，你准备开始表演吧。”

这时戚风颤巍巍举起手来，“那个，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等戚风也做完了自我介绍，张毅汉笑眯眯地说：“开始吧，那边有个桌子，你们可以当道具。”

戚风点点头，微笑起来，小虎牙露出来，看上去有点蠢，可是这种人一看就单纯，所以并不讨人厌。

程珂对戚风印象也不错，至少戚风和那群小鲜肉不同，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得那么功利，总是笑嘻嘻的，明显今天他若是选上了会高兴，选不上也不会失望的样子，其实这种人就是傻人有傻福，程珂心想，这种人不会有坏心，因为没那个心思去使坏，他们的心胸可以说十分宽广，什么事都拿得起也放得下，有时候也可以说他们特别小心眼，有时候即便是明天要吃什么，也要惦记一宿。

戚风坐在桌子前，程珂走到门口的助理那儿。

周云川原本还是纯看好戏的心态，可是他们站位一准备好后，似乎整个空间的气氛就变了，莫名其妙的，他竟然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自己打断那两人的表演。

其实一开始戚风准备的是杜仲来着，后来他看台词多，就心虚地跟程珂商量着换了角色。

程珂也无所谓，所谓演员就是要演什么像什么才可以，因此程珂也很爽快，不过要真说，程珂是比较偏好于向秋亮那个角色的，他从一个热情而认真的男人到一个变丨态杀人狂的转变太精彩了，若是能拿捏好，得个最佳男配角绝对不成问题。

程珂记得前一世，《追凶》大火，影帝司锦宁再得影帝，而男配吴鹏也确实得了最佳男配角，同时这部剧还得到另外四个大奖，总之无论票房还是口碑和奖项，《追凶》都是最大的赢家。而《追凶》好像是个人投资的，并非什么企业或者娱乐公司投资的，那投资人的具体名字是什么程珂不记得了，但是追凶前前后后的票房，外加各种渠道收入，那个人赚了足有十亿不止。

不去多想，程珂从门口进去，抬起脚，而后轻轻一跳，似乎十分轻松，进到餐馆，程珂先是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一个“哟嗬，人真不少”，说完他就晃晃悠悠朝柜台那边走去，十分熟稔地，程珂冲不存在的老板喊：“老板，来一份牛肉面，大碗的，多给我加点辣啊，别那么小气。”

程珂说到这里，张毅汉和周云川都皱了皱眉，他自己改台词了。

程珂说完之后，回身，再次左右看看，吊儿郎当的，程珂自语：“今儿人真多，连个位子都没有。”

说完，他瞥到戚风在的位子，有点贼兮兮地笑起来，程珂走到戚风面前，说道：“哟，哥们儿，拼个桌呗。”

戚风抬头，看看程珂，目光冷漠，可是这简单一眼，却仿佛能看到他内心的绝望，这种绝望也简单，大概叫“哀莫大于心死”。

“嗯。”

程珂此时倒是一惊，戚风的演技算是不错了，所以相应的，程珂也更加进入状态，半点没个规矩样，程珂坐到戚风对面，笑道：“谢了啊。对了哥们，怎么也一个人吃饭呢，刚下班？”，

这会张毅汉和周云川都不吱声了，程珂确实改了台词，“谢谢”改成“谢了”，“大哥”改成“哥们”，然而这样改和他现在演绎的有点痞气警丨察，简直就像是真的杜仲说出的台词，而原本杜仲的具体性格也没做特别描述，此刻周云川发现，程珂这么表现的杜仲有一种异样的魅力。

“嗯。”戚风这次头都没抬。

程珂随便拿过桌上一支笔，装作是筷子，他低头撕掉筷子上翘出来的刺，抬头再次说道：“我也是刚下班，出任务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现在快要累死了。哥们，你也是干这种工作的？要注意身体呀。”

程珂把两句台词简单整合，原本有点拖沓的内容立刻精简且明了了不少。仅仅几句话下来，张毅汉就已经对程珂满意得不得了，周云川当然能看到他眼中的欣赏，怕他半路就直接给拍了板，于是他一只手放到桌下，提醒一样拍了张毅汉一下。

张毅汉侧头，回以一个“我什么都懂”的眼神，又盯着程珂和戚风两人看起来。

“哦。”戚风抬起头，一瞬间眼中竟然有点茫然。

此时程珂忽然顿了一下，他盯着戚风仔细看了两眼，而后噗嗤一声笑出来，说：“哥们你真帅，你肯定有不少追求者吧，和我不一样，唉，人比人气死人呀。”

这一下张毅汉简直想要给程珂鼓掌了，不是因为他改台词，而是为了他那一顿，为了他盯着戚风看的动作，在电影上这就会是一个巨大的悬念，尤其程珂的目光，玩笑中好像又有几分认真，正好能应了他们的标题《追凶》，也就是说可以从这个对视算起，他就已经开始了追凶。

“尼玛，那一顿一盯太棒了！”张毅汉忍不住小声对周云川说。

周云川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了，对面两人表现都不错，戚风是那种一站位就入戏的演员，而程珂则好像人就融入进角色，最关键的是，融入进角色后，他还把角色的演得饱满而有张力。

张力这东西不好说，没法定义，但是好的演员，就像程珂，那一顿一盯，就能把他这个人物和这个场景的张力表现出来，让人觉得有魅力，且不突兀，没有硬装的意思，这演技即便是演戏演了二十年的人都不一定有。

这时候副导演坐不住了，他一拍手说：“好，演得好，非常好。”

程珂和戚风起身冲他们几个又鞠了一躬，坐好，似乎等着他们继续说什么。

张毅汉也想开口夸，结果周云川轻咳一声说：“你们俩都先回去，通过了我们有可能安排二次试镜，另外，你们两人都没有经纪公司是吗？”

程珂和戚风都点点头，周云川说：“有时间你们可以去百川娱乐看看，报周云川的名，会有人接待你们。出去吧。”

程珂临走回头看了周云川一眼，四目相对，程珂心道“要么二世祖要么尸位素餐的绣花枕头，不值得结交”，而周云川原本是想示好的，可尼玛程珂的眼神是什么鬼，自己被鄙视了？

周云川觉得自己大概被程珂误会了，可尼玛这小子有什么资本狂？

好吧，演技是不错，可特么他就是投资人，有演员在投资人面前狂成这样的吗？

然而周云川这么想，可是其他几人一点没觉得程珂狂，人家进门鞠躬，结束表演鞠躬，离开也鞠躬，自始至终面带微笑，皮肤还白，长得还好，身材还没得说，总之就是绝好的一个苗子。

监制王平笑道：“周云川你可真好意思，俩小子你一下全要走，百川娱乐出手了，还有我们的饭吃吗，不行，程珂你得给我平云娱乐，他绝对能成巨星。”

周云川心里对程珂有点不爽，可是程珂的水平他也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十分冷淡的，周云川说：“我只是报了我们百川娱乐的名，到时候他们来不来还不一定呢，说不定自己就跑去你们平云娱乐了。”

“滚你的吧，你报了百川娱乐的名，还报了你自己的名好吗，混蛋。”

周云川点点头，“嗯，谁让你说得慢，还没我们公司名气大呢。”

王平吐血，张毅汉则开口道：“别斗嘴了，你们怎么看，能演《追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