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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柳的话打断了燕秦的思绪:“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家?”

原本萧远不过是官场舞弊, 人都已经死了,萧寒山也已经流放边疆, 念着萧远生前在文坛的影响,燕秦也不好做得太绝。

但涉及到通敌叛国这等大事, 莫说只是死一个萧远,诛九族也半点不为过。

燕秦思虑片刻:“暂且按兵不动,顺蔓摸瓜。”

同萧远有关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真正萧远的族人,萧家数十年结成的姻亲,还有萧远教导过的那些学生,亲自提拔进朝堂来的人。其中有一些, 现在还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诚然, 他可以动用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雷霆手段。但那样牵扯众多,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衡量了得失, 燕秦还是打算徐徐图之。

“这些证据, 你且放回文渊阁去。接下来的事情,还得有劳独孤爱卿你。”燕秦心中有了成算,只是这些成算,也需要一个实施的人。

“为陛下分忧,臣甚幸焉。”

燕秦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个哨子,递到独孤柳的手上:“若是独孤在查这些的过程中遭遇危险, 便吹响这个哨子,孤的人会护你周全。”

他已经打主意,要安排几个暗卫到独孤柳身边,横竖他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有羽林军护着,大不了就是在萧家连带着晋国安插的暗探查出来之前,他不再随意出宫便是。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把独孤柳送走之前,燕秦把那册子前几页描摹了一遍,又把原本册子的表皮换给他描摹的这一本,然后让独孤柳这只有表皮是原装货的册子放回文渊阁去。

晋国能够把萧远这么个人送入大燕,自然也能把其他人送进来,更何况萧远是三朝元老,为官多年,不知道提拔了多少看似和他先前没有任何干系的学生。

燕秦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番前两世,除了个别几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其他的官员几乎都有嫌疑。

而且除了晋国的暗探,大燕想必也没有少往他这京都塞人,当然了,暗探这种东西,从大燕立国起,便没有少过。

只要两国不断交,在明面上互通往来,大燕也没有少往自己这些友好邦交的国度塞人。只是这些暗探当中大多数人身份地位不高,没有爬到足够高的位置,能够传递的消息也有限,甚至一辈子,他都没有传什么消息回去,还瞒了子子孙孙一辈子,彻底成了燕国人。

萧远二十三岁入朝为官,先后还任过兵部尚书,礼部尚书,也不知在这期间传了多少要命的消息过去。

仅仅只是证明他是晋国暗探这一点还不够,燕秦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揪出帮着萧远传递讯息的那些人,再将这些探子一网打尽。

他不指望能够彻底肃清晋国和大齐的暗探,但好歹要让他们元起大伤,短期内对大燕造不成威胁。

一般文渊阁是一旬才查一次册子的破损遗失问题,在燕秦的计划里,独孤柳把典籍放回去两日后,这存放各类重要典籍的地方将会再走一次水

这次的火灾不同于上一次闹得那么大,至少从表面看起来只是个因为某处年久失修,加上看管人员属于导致的小意外,损失的情况不大,造成的后果不严重,自然不会有人发现那册子有人动了手脚。

独孤柳前脚刚出了宫,摄政王便又来寻他。要知道以前摄政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时日以来,燕秦却老是见摄政王在自个面前晃悠,实在是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心烦归心烦,明面上燕秦还是对摄政王客客气气的:“王叔来见孤,可是有什么要事?”

燕于歌看着小皇帝:“没事,臣便不能来瞧一瞧陛下吗?陛下生了病,臣惦记陛下的安危,便想着进宫瞧一瞧,看那些宫人把你照顾得好不好。”

摄政王这语气,倒像是个殷切关心小辈的长辈了。

燕秦怎么琢磨,都觉得很不自在,完全不知道摄政王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孤多谢王叔的关心,只是前几日孤便好全了,王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是在委婉地指责摄政王,便是找借口,也要找个合理一点,怎么能这么敷衍。

说想来看看燕秦好不好,其实是燕于歌的真心话,当然他今日早早过来,还有一个缘故,便是那个独孤柳。

他也清楚,这会小皇帝不一定对男人有兴趣,可也不一定对男人没兴趣。除了常笑之外,那独孤柳,便是燕秦最为看重的臣子。

常笑是个年过四十,样貌也不好看的老太监,不在他担心的范围内,而独孤柳,不仅才华出众,样貌也是出挑,性格也是温和有礼,是断袖的好人选。

他想要把燕秦往断袖的路上引,可不是为了便宜独孤柳之流。只要独孤柳同皇帝见了一面,他便要在燕秦这刷上一波存在感。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小皇帝,深色的瞳仁里似有繁星闪烁:“我自然知道,只是心里牵挂陛下的安康,总是要亲自来看一眼,才能放下心来。”

燕于歌的方向没错,诱惑人的手段也不算歪,但燕秦实在接收不到他这份心思,只心中嘀咕,摄政王的想法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不,准确的说,这三世以来,他就没有猜中过摄政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猜不中,燕秦也懒得废那么大力气去猜,他直接直白地问了出来:“王叔来这里,自然不会只是要看看孤吧,如果真是这样,现在你看了,孤浑身上下好的很,你可以放心了吧。”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放心了就赶紧走吧,他这御书房庙小的很,容不下摄政王这尊大佛。

没办法,前两世的阴影太重,只要是摄政王在场,燕秦就很难集中注意力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这会还想看看独孤柳带过来的那册子,想着能不能再寻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呢。摄政王杵在这里,这册子他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看。

燕秦有心赶客,但这客还偏生就是不想走。燕于歌一改先前那和善的态度,冷脸道:“陛下莫不是忘了,臣还是你的武术教习,你倒是说说看,你都多少日未曾练过武。”

他顿了顿,接着说:“当年臣在军中,数九寒冬的天气,臣仅着单衣潜伏在草丛中两日两夜,也不曾染上半点风寒。春暖花开的时节,陛下却仅仅因为吹了一夜的冷风,便病倒在榻,差点摔下高台……”

摄政王越说,燕秦的脸就越黑。他不乐意听别人的指责,但摄政王的这番话,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摄政王沙场上练出来的,身体比他强健得多。

他虽然说不上弱不禁风,但要真这么下去,肯定是等不到熬死摄政王。

他脸黑了一半,语气倒还是保持了平和:“王叔说的是,孤明日便恢复冬日前的作息,每日定然花两个时辰去练武场。”

摄政王仍不知足:“为何是明日,而不是今日。”

“为何不是今日,王叔心中应当有数。”燕秦看向自己桌案上太傅布置的一大堆课业。

先前接见独孤柳,就耗费了他不少的时间,今日剩下的所有空闲时间,他都要来应付这些烦心事,哪有时间去练武场。

燕秦平日里对太傅是什么态度,燕于歌也是看在眼里,他当然不会说出什么你不用把那个糟老头当回事,真想学的东西,本王都能教你这种话。

可老太傅的课业,也不应当成为他计划中的绊脚石。

沉默了半晌,他出声道:“我可以帮陛下解决这一些,但我有个条件,今儿个酉时起到亥时之前,陛下的时间得归我。”

“王叔这话是什么意思?”燕秦觉得摄政王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摄政王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打算曲线救国,“陛下应当知道,今儿个是女儿节。”

“对,女儿节,同孤有什么干系,孤又不是女儿,王叔……”燕秦上下打量了摄政王,眼神在对方的喉结和平坦的胸膛上打转,“孤瞧着,王叔也不像是个女娇娥。”

“本王当然不是。”燕于歌忍住锤死小皇帝的冲动,接着说,“女儿节这种日子,除了未出阁的女郎外,还有许多未曾婚配的年轻公子,臣只是想着,让陛下陪臣一同去看一看。毕竟这天下,知道臣是断袖的,目前也就陛下一个人。”

“哦,原来如此。”燕秦表示理解,他从前在皇家设立的学堂念书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别人陪着,就好像只要有人一起做,天压下来也不怕似的。

燕于歌虽然是摄政王,可是也是个二十五岁都没有对象的老男人了,还是个挑剔得不得了的断袖,选对象的时候想让人陪,也是难免的事情。

说是这么说,摄政王在燕于歌心中的高大形象还是崩塌了一块,这年轻俊秀的青年,在他眼里似乎也平易近人了几分。

也许是他把摄政王想得太可怕了一些,燕秦这么想着,爽快应了下来:“可太傅布置的这课业,孤觉得酉时之前,孤写不完,怕是陪不了王叔。”

他也不是没想过作弊:“孤的字迹,老师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个简单。”燕于歌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朝着小皇帝伸出一只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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