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一张赌桌很大, 便显得其他的空间小了,赌桌的庄家竟是一名徐娘半老的女子,她手里拿着几枚骰子, 慢慢地抛着,笑眯眯地望着对面的少年道:“小哥,还来不来?”
那少年生了一张娃娃脸,赫然是本该在京师里的江九, 他咬咬牙, 又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来, 往桌上一拍,道:“来!”
他说完, 又对一旁的姒幽道:“你等我再玩一把就走。”
姒幽淡淡地道:“再输一把?”
江九气急败坏地道:“呸呸,言谈无忌, 大风刮去,什么输一把?要赢!”
那庄家扑哧笑出声来, 将骰子往上一抛, 右手轻扫,尽数投入骰盅,一下一下地摇起来,骰子在盅内发出好听的声音, 她笑吟吟问江九道:“还是赌大小?”
江九道:“赌!”
庄家笑道:“小哥好气魄。”
不过有没有运气就不知道了。
女人笑起来,示意道:“来来,各位都下注吧,买定离手。”
这雅间与楼下的赌桌不同, 是专为有钱的赌徒们准备的,身上若是没有带够银子的,都不一定能上来。
是以这里也不像楼下那般闹哄哄,几个赌徒的年纪有大有小,都纷纷下了注,其中一个年轻公子买了小之后,不停地拿眼角瞟姒幽,那点心思几乎都要写在脸上了。
寒璧看得分外不悦,自打她进来之后,就一直板着小脸,与明月一左一右站在姒幽身后,生怕别人占了她们王妃的便宜去。
可是她们也没法把其他人的眼睛都捂住,遂只能恶狠狠瞪回去,那人不以为意,继续打量着姒幽,视线也愈来愈露骨。
正在这时,叫一旁犹豫着该买大还是买小的江九看见了,二话不说,掏出一把匕首往桌上哐地一插,整个赌桌都震了一下,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他。
江九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向那人骂道:“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葡萄踩!”
那人虽然有色心,但是到底是个公子哥儿,哪里料到江九有这等悍匪行径?吓得一缩脖子,果然不敢再看了。
江九也没管那匕首,任由它钉在桌子上面,然后举着银票再次犹豫起来,庄家露出一丝笑意,道:“小哥,你倒是快着点儿啊。”
“催什么?”江九不耐烦地道:“银票现在还姓小爷的名姓呢。”
庄家翻了一个白眼,不再催促,旁边的几个赌徒想说什么,却又望见了那把锋利的匕首,于是把话咽回了肚子。
正在江九举棋不定的时候,一旁的姒幽突然伸出手来,在赌桌上轻轻点了点,道:“买这个。”
江九本就有些犹豫,他问姒幽道:“买小?”
姒幽点头,江九一咬牙,一狠心,把几张银票往上狠狠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对庄家道:“开!”
庄家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哦哟,小哥您悠着点,可别把奴家这桌子给拍裂了,奴家日后还得靠着它养家糊口呢。”
她一边调笑着,一边揭开了骰盅,旁边传来一声惊呼:“一、二、三,小。”
庄家低头一看,果然是六点,她惊讶地挑了挑眉,望了姒幽一眼,笑吟吟道:“还真是开了小,这位姑娘果然是厉害啊。”
这一把算江九和另一个赌徒赢了,他顿时喜笑颜开,将银票全部搂了过来,数了数,笑道:“一共八百五十两,四百五十两分给你好了。”
他说着,果然数出四百五十两银票来,推给姒幽,姒幽看了看,面上顿时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江九把银票叠吧叠吧,往怀里一揣,起身对姒幽道:“走了走了。”
庄家柳眉轻挑,笑道:“小哥不玩了?”
江九摆手道:“不了,改日再玩,今日还有事情。”
岂料他一番催促,姒幽却不动如山,仍旧稳稳地坐在那里,看着那庄家,表情平静,竟是在等待着。
庄家扑哧笑出来,慢悠悠道:“你不想玩,这位姑娘却想玩了。”
江九目瞪口呆:……
姒幽淡声道:“继续。”
寒璧与明月:……
她们王妃好像是认真地想要赌钱,这可怎么办?王爷您在哪里啊?!
然而不论她们二人在心里如何呼喊,赵羡也没有及时出现,第二轮赌局又开始了。
那庄家似乎对姒幽来了点兴趣,笑眯眯问她道:“这位姑娘,是想赌大小还是想玩别的什么?咱们这还有牌九,六博,双陆,五木,番摊,应有尽有,样样都好玩的紧。”
任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姒幽却不为所动,只是道:“赌大小。”
得,白说了,庄家也不恼,仍旧是笑着,道:“好,都听您的意思。”
她说着,捧着那骰盅摇了起来,摇了一阵,最后才放定,招呼道:“请诸位下注,是大是小,买定离手。”
其余人都陆陆续续地下了注,姒幽看了看,将刚刚拿到手的四百五十两的银票,全部推到了大的一边,江九霎时睁大眼睛,低声问道:“你全买了?”
姒幽看了他一眼,道:“全买了。”
江九揣着那好不容易才赢来的四百两,犹豫了半天,道:“那我还是跟着你吧,要输一起输。”
说完,便将银票也押在了大,庄家笑笑,揭开了骰盅,赫然是四四五,十三点,开大。
江九激动地一拍桌子:“赢了!”
庄家也是诧异不已,她看了姒幽一眼,浅笑道:“姑娘运气果然是极好的,恭喜了。”
于是姒幽刚刚才到手的四百五十两立即就翻了一倍,变成了九百两。
然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此后几局,不论她怎么买,随众亦或是自己单买,总是能赢,就好像那骰盅里的骰子按着她的心意摆出来似的。
很快,姒幽面前的银票就堆了厚厚一叠,惹得寒璧和明月两个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娘娘的赌运这么好么?几乎只要一下注,就必能赢钱。
后来其他的赌客也都看出来了苗头,争相跟着姒幽买,姒幽买大,他们跟大,姒幽买小,他们跟小,姒幽若是不动,他们也就不动,捏着银票眼巴巴地看着,好似一群温驯的羊,尤其是江九,一双眼睛透露出深深的崇敬,那模样,恨不得要当场拜姒幽为师了。
当所有的赌客都赢的时候,那就是庄家赔钱了。
而且还赔了不少,那庄家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笑,神色严肃地盯着姒幽打量,这赌场是她开的,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庄家,早就把这点事情摸得门儿清,赌博这种事情,有输有赢很正常,输多赢少也是正常,可是一直赢,那就很不对劲了。
她怀疑姒幽动了手脚,所以一直在观察她,试图找出点儿什么端倪来。
然而姒幽毫无破绽,她靠得离赌桌并不是很近,甚至两只手都没有放在桌上,赌桌很大,她坐的位置要必须站起来,才能摸到骰盅,而骰盅这些东西都是赌庄提供的,绝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太奇怪了,庄家皱着细长的柳眉,一下一下地摇着骰盅,目光紧紧地盯着姒幽,不敢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生怕着了道,然而直到骰盅落定,她也没动过分毫,表情平静无比,就好像在看什么寻常的事情一般。
庄家谨慎地道:“请客人们下注,买定离手。”
她之所以如临大敌,正是因为姒幽每次下注,与其他人不一样,她是毫不顾忌本钱,不论面前摆了多少银票,都是全部下了的。
一开始倒还好,也赔得起,然而钱滚钱,如雪球一般,到了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堆银票数额已是十分的惊人了,若是再输,这家赌场恐怕要输到关门了。
这初春天气寒冷无比,旁人是恨不得多穿几件,但是庄家的额上却渐渐渗出了汗,寒璧与明月两人亦是万分紧张,紧紧盯着姒幽,手都捏成了拳,这一堆银票,怕是有十万两上下了。
她们王妃好厉害!赢了好多钱!
就在所有人的等待中,姒幽动了,她伸手将所有的银票如之前那般,推向了其中一方,淡淡地道:“买小。”
声音轻飘飘的,好像那不是十万银票,而是一堆不值钱的废纸一般,而与此同时,庄家的额上有冷汗滑落下来,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颔,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姒幽抬眼看向她,眼眸明澈如清泉,淡漠而清冷,仿佛能看透一切人心,她再次开口,重复一遍:“买小。”
一瞬间,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他们刚刚跟着姒幽也赢了不少,至少之前输的本钱都回来了,手里还有些富余,人就是这样,输的时候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赢的时候,反而瞻前顾后起来。
能上来二楼赌钱的,大多都是常客了,他们深知物极必反的规律,一旦运气好到了极点的时候,那么往往也是噩运降临的时候,猝不及防就会赔个底儿掉。
赌客们爽快者如江九,二话不说把银票一推,跟着姒幽全部买小,更多的是犹豫者,他们有的磨磨蹭蹭跟着姒幽买了一点,也有观望的,还有一部分最后选择买了大。
等所有的注都下好了,庄家才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众人道:“诸位,买定离手。”
众人纷纷后退了一步,空气瞬间凝重起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小小的骰盅,生怕错过半点。
女人将细长的手指按在骰盅上方,染着红色的丹蔻的指甲在烛光下分外艳丽,她轻轻揭起骰盅,露出一丝缝隙,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正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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