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芾听妹妹说梁欣然要考虑一下, 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他和妹妹谢雨菲不一样, 谢雨菲的样貌集合了父母最优秀的地方, 聪明也是, 而他恰恰相反，似乎父母最好的东西都被妹妹继承了, 而他只继承了父母不好的地方。

长相说不上丑陋, 但绝对是中下水平, 性子也不够圆滑, 老实得过分，要不是父母在王府里都能说得上话，他甚至都不敢去跟妹妹提这件事。

要是普通的小丫鬟就算了，但是他看上的姑娘是世子妃的贴身大丫鬟, 还是最优秀的那个，父母和妹妹知道了以后都不知道该夸他眼光好，还是骂他眼光太高。

自家在王府中还不错，可对方既然是世子妃的大丫鬟, 那未来自然不会比他们家差，根本就用不着看上他这么个人，可要是不试试, 谢雨芾心里也不甘心。

万一呢？万一对方就眼瞎了呢？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谢雨芾还是求到了妹妹面前，让妹妹去和梁欣然提一下，就算最后梁欣然不愿意把荆丹晚配给他, 至少他尝试过了。

好在梁欣然并没有让她久等。

雨菲其实并没有相信梁欣然会去问，她以为那只是梁欣然看在她通房的身份给她面子，委婉的说法而已，没想到第二天梁欣然就派了碧玉过来，说荆丹晚要见一见谢雨芾才能做决定，依旧是没有一口回绝。

这安排其实也挺容易的，谢雨芾现在跟在谢父身后干活，要进后院也容易，王府毕竟不是后宫，里面虽然有太监，但更多的还是正常的小厮管事，女主人要见也正常，并不会有人说什么，谢雨芾跟着雨菲来到怡然居，梁欣然已经带着人等在那里了。

进了门，谢雨芾眼睛都不敢抬，恭恭敬敬跪下来行了个礼，在梁欣然叫起后低眉顺眼地站到一边，甚至不敢抬头看人，生怕自己会唐突了人，让荆丹晚对他印象怀了。

而且他真的很紧张。

梁欣然上辈子没见过谢雨芾，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个人，原本以为和雨菲就算有点差距，但差距也不会太大，可现在看到了人她心里却失望了。

他身上穿得倒是不错，但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王府的下人，更加像是外面种地的平民百姓。

再扭头看看荆丹晚，让梁欣然忍不住想到这就是典型的鲜花与牛粪，不过牛粪还能滋养鲜花，而谢雨芾……不用考虑了，荆丹晚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应该不可能看得上谢雨芾的，眼光没这么低。

这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简单问了几句话，梁欣然就让谢雨芾退下了，又和雨菲聊了几句，赐了她些东西，就让人扶她回去了。

雨菲现在才刚怀孕，还没有满三个月，坐胎不稳，以防万一还是悠着点吧，毕竟这可能是方锦南唯一的子嗣了。

等人都离开了，梁欣然看着之前一直低着头不做声的荆丹晚，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小晚都长成大姑娘了，也有很多小伙子喜欢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至少……”

至少别像我这样，也别像上辈子那样。

“主子，奴婢愿意嫁给谢雨芾。”荆丹晚抿唇，走到前面跪了下来，认真地说。

她考虑得很清楚，刚才她其实也看了，谢雨芾长得不怎么样，但性子是真的老实敦厚，没有多少花花心思，这样的丈夫其实也挺好的，至少荆丹晚就喜欢这样的，因为荆大宝就是这样的人。

不起眼，不讨喜，但是对自己的家人是真的好。

而且刚才荆丹晚也看了，对方虽然一直没有抬头，不过知道她肯定在屋子里，耳朵都红了，看上去还挺可爱的，他这个人的性子荆丹晚是看好的，至于长相，她其实不介意的。

她又不准备将来的孩子靠脸上位，只要别丑得惨绝人寰，那其实都能接受，别人眼中谢雨芾不是个好姻缘，可荆丹晚恰恰不这么想。

而且谢雨芾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他的父母在王府中也有不少关系，她要是嫁过去了，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荆丹舟，又或者是梁欣然都是有好处的。

新娘嫁人会带陪嫁丫鬟，有些也不只是为了给未来的丈夫固宠，还有用来配小厮稳固在婆家的关系用的。

嫁给谢雨芾对荆丹晚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更何况荆丹晚本身还看谢雨芾很顺眼。

荆丹晚的话惊得梁欣然差点打翻手里的杯子，错愕地看着她，“你是认真的？真的看上了这谢雨芾？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这边不需要你们考虑那么多，你们只要考虑自己喜欢不喜欢我给你们挑的小厮，不用想他们身后的牵扯，我在这府里没多大野心，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需要你们考虑那么多，小晚，你真的是认真的？看上谢雨芾了？”

“是，主子，奴婢觉得这谢雨芾挺好的，并不是想得太多，是真心看上这个人的。”

梁欣然更加不能理解了，“可你看上了谢雨芾什么？老实木楞，跟个木头疙瘩似的，长相也一般，你看上他什么了？”

青玉想了想，还是她对荆丹晚的了解更加多一些，她和荆丹晚住一起，相处得多，自然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因此忍不住笑着替她说话，“奴婢觉着啊，小晚或许看上的就是这谢雨芾老实木楞的性子。”

荆丹晚有些羞涩，毕竟现在提的是她自己的亲事，这年头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知道自己做的决定许见微不会反对的，所以只要征得梁欣然的同意就可以了。

她把所有事情，前前后后，包括未来全部都想明白了，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不仅仅因为谢雨芾是她喜欢的性子。

“人的长相不过是红颜枯骨，而且长得太好的男人奴婢也怕心思比较花，奴婢会守不住，因而奴婢并不介意谢雨芾长相普通。至于性子，奴婢觉得老实木楞，有时候是很好的性子，这样的性子有时候，才会，才会疼人的。”说到这里荆丹晚忍不住红了脸，“过于圆滑，心思太多的，其实并不好，奴婢也不喜欢。比起会给奴婢送礼物，送很多东西，说着甜言蜜语，奴婢更加喜欢谢雨芾这样的。当下人的，有时候老实才是最好的，不管用着还是相处着，都更加放心些，奴婢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着安安心心伺候主子就好了。”

荆丹晚说了很多，这还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这些想法都说出来，说完了以后满室寂静，梁欣然也忍不住有些神情恍惚。

亏得她从小金尊玉贵养大，家里也给她请了嬷嬷和夫子教导，看得还没有一个丫鬟明白。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会追求荆丹晚这样的生活的，有些人要是遇上了谢雨芾这样的，说不定会嫌弃，会觉得他太窝囊没本事，可有时候，这未必不是好事，端看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而这正是荆丹晚所喜欢的，她和谢雨芾，般配的很，梁欣然突然觉得，他们的事情要是成了，未来日子一定会过得不错。

她果然没有看错，荆丹晚，是她这些丫头中最优秀的一个。

当然，并不是老实人都是良配，也要看对方的性子的，所以荆丹晚才会要见见谢雨芾，到王府这么久，她其实也听过谢雨芾，但毕竟没见过，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今天见了却完全不觉得失望。

得了荆丹晚的同意，梁欣然就让人去告诉雨菲一声，到时候两家自然会联系，没有再这件事上费多少心思，梁母很快就把梁欣然准备的药送了进来，不过除了她们母女还有江嬷嬷，并没有人知道送进来的东西中还有给男人用的绝育药，梁欣然拿着药就让人把方锦南叫了过来。

理由很好找，马上丹阳郡主方菁菁举办的赏花会就要开始了，她要问一问邀请梁欣语过来的事情，牵扯到梁欣语，方锦南也不会拒绝的。

方锦南果然第一时间就过来了，梁欣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下去，状若亲密地和她说着邀请娘家姐妹过来小聚的事情，听闻梁欣然不止要邀请梁欣语，还有堂妹梁欣芸，梁欣宜，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最后考虑到只邀请梁欣语的话就显得太刻意了，也就点头同意了，“到时候你去安排就好，我会和菁菁说留三张帖子给你的，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便先到前院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忙。”

“不在这里用了午膳再过去？如今已经到晌午了，不如在怡然居用了午膳吧。”梁欣然闻言顿时一脸不舍和期待，方锦南看着一无所知的梁欣然，心里的歉意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其他代替了。

他能给梁欣然正妻的尊荣，但他不可能会爱她，与其给她希望，不如冷漠拒绝。

而且若非梁家有她这个嫡女，他也不会辜负了心上人，让梁欣语至今依旧在家中。

不过这次赏花宴倒是个好机会……方锦南脑子里旋转着各种想法，他迫不及待想要让梁欣语进府，生怕哪天梁欣语就会被梁府嫁了出去，虽然他知道梁府没这个胆子，可万一呢？只要想到梁欣语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哭，方锦南的心就会硬起来。

梁欣然无辜，他的语儿就活该，就不无辜了吗？

目送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沉下脸的方锦南离去，等看不到方锦南的背影了，梁欣然迅速让人把门关了起来，还没有远去的方锦南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有些诧异地回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梁欣然拨弄着手腕上的珠串，嗤笑了一声就让人摆饭了。

被冷落情绪低落没有食欲？他方锦南配吗？

荆丹晚确定和和谢雨芾的亲事就去了庄子上把自己的事情和许见微说了，许见微看着她没有说什么，只说她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然后就给她准备了一笔嫁妆，和谢家商量了流程，很快就把荆丹晚嫁了过去。

荆丹晚毕竟是王府的丫鬟，亲事没那么复杂，不过她的小姐妹们还有梁欣然给的添妆都不少，许见微给的东西明面上没多少，可她给了荆丹晚准备了足够自保的东西，就算在王府里也不会有危险的，就算真的有危险了，也能够坚持到她过去。

不过许见微之前就准备干的事情并没有因为荆丹晚成亲而停下来，反而觉得更加需要了。

荆丹晚嫁给了谢家，那么以后身后的牵挂只会更多，而王府里下人之间姻亲之类的关系不少，有些时候他们谢家没有事情也会莫名其妙被卷进一些事情，所以还是得准备。

她觉得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做好防范，给荆丹晚和荆丹舟姐弟两个的安全有保障，他们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毕竟，这对姐弟一点问题都没有，之所以会出事也是这时代的限制更多，去除了这带来的危险，许见微根本什么都不用做。

她觉得，张红云一定也更加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能够自己立起来。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粗心的荆丹舟高高兴兴把姐姐嫁了出去，依旧没有发现许见微和张红云的不同，也没有发现荆丹晚和许见微之间的微妙，不过许见微还真不指望他能发现了。

这辈子发现不了都正常。

荆丹晚成亲后梁欣然给她放了五天的假期，然后就继续在她身边伺候了，除了发髻变成了妇人髻，休息的时候去谢家，而不是回下人房，其他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倒是因为她和谢家的关系，雨菲过来怡然居这边也更多了。

从嫁过来到现在，梁欣然一直没有为难女眷，不管是从前伺候方锦南的丫鬟还是其他，全部都没有为难，做好了一个大度贤良的正妻形象，也让雨菲稍微放下了点心，况且现在荆丹晚成了她的嫂子，不可能不护着她，荆丹晚都说了不会有事情，那她心里自然就更加有底了。

不管未来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和梁欣然关系好点比较好，尤其是姑娘，那将来嫁人几乎都是由她这个嫡母来负责的，雨菲又不是傻子。

况且她也看出来梁欣然对方锦南的兴趣不大了。

荆丹晚回到梁欣然身边没几天，王府的赏花宴就开始了。

地点就在王府后面的花园里，这季节其实没有多少花，但王府后院梅花开得正好，寓意也不错，有不少官家少爷小姐都过来了。

能接到方菁菁帖子的身份都不会太低，而除了梁欣语外，没有一个是庶出的女儿，包括梁欣芸和梁欣宜，全部都是嫡出，这就让梁欣语显眼多了。

方菁菁也知道梁欣语和方锦南是怎么回事，非常看不上梁欣语，要不是方锦南要求，她是绝对不可能会邀请梁欣语的，她是王府娇宠着长大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自然不怕方锦南生气，因此虽然邀请了梁欣语，根本就不搭理她。

梁欣语有些尴尬，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掐着掌心，面上却还要腼腆温柔地笑着，拉着梁欣宜梁欣芸说着话，因为除了这对梁家姐妹，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了。

嫡出的女孩不屑和她交往，她的几个好友全部都是庶出，根本就没有过来！

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和这宴会格格不入。

若不是为了方锦南，她根本就不会过来！

这里不止有姑娘们，还有不少青年才俊，不过两边并不在一起，可也不是看不见的，另一边就由方锦南招呼，这边则是方菁菁，方锦南也看到梁欣语被孤立了，有些心疼，可却没有什么办法，他现在面上根本不能做什么，只能在方菁菁看过来的时候瞪她一眼，让她收着点。

对上梁欣语隐忍坚强的眼神，方锦南更加心疼了。

好在没一会儿，梁家三姐妹就携手相约去看嫁进王府的大姐梁欣然了。

方锦南松了口气，假装打湿了衣服，起身对男宾们歉意地笑笑，就带着方宁回去换衣服了。

他之前暗中见了梁欣语一面，两人约好了的，到时候梁欣语会借故落水，让他把人救上来，这就有了肌肤之亲了，到时候大庭广众之下，她的清白毁了，肯定是要进府的，剩下的都等进府了以后再说。

至于寒冬腊月的，湖里的水很凉，很容易冻坏了身子，梁欣语已经顾及不了了，她在家的时候听闻梁母已经在给梁欣然准备奶娘和接生婆子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梁欣然就会怀孕，到时候她就会失去先机了。

而且她还发现，梁母在给她找亲事。

她没敢问方锦南到底有没有和梁欣然圆房，梁欣然有没有怀孕之类的，但她却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却完全不知道那个消息就是梁母故意透露给她，逼着她现在就想办法进府的。

她甚至猜到了梁欣语到时候会怎么做。

原本怕梁欣语进府会让她的女儿彻底失宠并且伤心，现在既然知道了女儿的心思，那她不介意借此再让梁欣语受一回罪。

要去怡然居肯定需要路过湖边的，前面的人在带路，梁家姐妹在后面说说笑笑，还停在湖边看了看水面的风景，然而梁欣宜刚想提出来快些去见梁欣然，湖边木质栏杆许是年久失修，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倒了下去。

此时梁欣语刚好背对着湖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猝不及防之下身体顿时栽了下去，“啊！”

梁欣宜和梁欣芸身体也晃了一下，及时抓住旁边的栏杆这才稳住了身体，然而梁欣语已经落水了，吓得姐妹两个大叫来人。

原本带着三人过来的婆子见状刚想跳下去救人，就感觉有一个人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奋力朝梁欣语游了过去，婆子一看顿时吓得肝都要裂了，“世子爷！”

等怡然居那边接到通知，说梁家姐妹有人落水了，暂时无法过来，梁欣然瞬间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她娘做了什么，居然让这对狗男女大冷的天弄出了这事情，虽然心里简直恨不能赏全院赏钱庆祝一下，但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带着人过去了。

这时候梁欣语已经被送去了厢房，梁欣然见过了方锦南，又去关心了一下梁欣语，“二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寒冬腊月落了水，万一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而且你的丫鬟呢，怎么也没跟着你们？”

一进门梁欣然就带着关心地抱怨，“幸亏我家世子爷在，若不是我家世子爷刚好路过，你又不会水，可不得淹死在湖里，这水多凉啊，姨娘要是知道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得哭死？”

梁欣语听着梁欣然左一个她家世子爷又一个淹死的，本来冻的发白的脸瞬间就黑了。

“大姐姐，我的清白没了，我该怎么办……”一边说，梁欣语一边脆弱地哭了出来。

她知道梁欣然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就是在利用这一点。

“没事，别担心，到时候让爹娘给你找的亲事远一点离了这京城，谁也不会知道你和自己姐夫有了肌肤之亲的。”

梁欣语：“……”

梁欣语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忍不住怀疑地看了梁欣然一眼，总觉得梁欣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啊，她要是知道了什么，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自己这个嫡姐蠢得很，性子也冲动，可不是擅长演戏伪装的人。

不过既然梁欣然听不懂人话，梁欣语也只能更加直白地点出来，低下头一脸羞涩的模样，“世子爷说，世子爷说他会对我负责……”

“啪！”

梁欣语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顿时愣了。

她没想到梁欣然会动手打她。

而梁欣然此时只觉得痛快，她又不是没见过人羞涩的模样，荆丹晚之前也羞涩得很，然而她们两个一个让人忍不住失笑还有一个则让人反胃恶心！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世子爷只是救了你一命，就因此贴了上来，你还有一个姑娘家的羞耻心吗？那是你姐夫！”早就想动手打人了，上辈子她在方锦南面前装贤良，所有苦水都咽了下去，这次她可不会。

她会让这两个贱人付出代价的。

梁欣语捂着自己的脸，尤自不敢相信，“你敢打我？”

“你不知廉耻勾搭自己姐夫，我打你怎么了？还要挑个黄道吉日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的宅斗水平很低，但是……宅斗真有趣_(:3ゝ∠)_突然想写个古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