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伊拿到隐王令,便通过这些天从老神医口中知道的出路, 立即离开了药王谷。
现在他已经暴露在老阁主面前, 只有尽快赶回隐阁并接替阁主之位,才能在他们回来的时候争夺到主动权。
有了隐阁, 他也有能与白夜一较之力的资本了。
他不会让小渊有事。
***
昔日清晨, 陷入昏迷的老阁主才悠悠转醒,比起昨天好了许多的脸色, 今日的他竟是比起刚中毒时还要憔悴万分。
自己的伤势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即使还不明白,他也从老神医的眼神中自然猜到了结果。他没有问自己还有多久日子可活, 只是将瑜渊叫到了身边。
“我身边只有你一个隐阁杀手,也只有让你担下我的命令。”
老阁主很郑重的说, 让担心着他身体的瑜渊也受到感染,脸色不自觉地跟着严肃起来,他点点头,哑着嗓音道:
“您说吧阁主,我一直都听着。”
老阁主说的很缓慢, 却很坚定, 一字一顿, 像是对犯人的最终处决:
“将叛逆者社伊, 废其经脉武功,逐出隐阁!”
瑜渊呆滞了神情。
老阁主咳嗽了两声,仿佛做完这件事,他又苍老了几岁。毒-素已经全面入侵他的身体, 令他的眼神变得浑浊无光,不复从前的精明。
他看着瑜渊,却不是上位者看属下的眼神,更像是一名长辈看着他喜爱的子孙,那种疼爱的宠溺。
“你可还记得自己十岁前的记忆?”
老阁主问。
瑜渊点点头,低声说:“记得。”
十岁虽小,却已经开始记事,更何况还是对于如他这种在皇庭中长大的孩子,本就比一般人要更加早熟。
“记得便好,当年宫变你母妃为了保全你才不得已将你交与我代为收养,我也算是与你母亲有半个师徒之情,所以她的请求我不会拒绝。”
老阁主闭了闭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
“这是我前段时间收到的,你母妃寄来的一封信。”
瑜渊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他已经整整八年没有见过母妃了,更没有收到过母妃的任何来信为了不让想要他性命的人知道他的所在。
老阁主再拿出一封信,却是一封手谕,隐阁阁主的手谕。
“你现在拿着它快马回到隐阁,阻止叛逆者社伊的阴谋得逞!”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老阁主有些咬牙切齿,也似乎恢复了一些精力。随后他悠悠吐出一口气,看向很快平静下来的瑜渊,眼里掠过一丝赞赏和满意。
“隐阁我打算将它交到你的手里,它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的,之后,你便回到君王朝去吧,你的母妃应该很想你了。”
说完,老阁主便闭上眼,脸色更加苍白难看,呈现出一片命不久矣的青灰之色。
瑜渊逼红了眼角,于他而言,亦师亦父的老阁主对他同样重要,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他即将要中毒死去,怎么还能够保持彻底的平静?
“阁主,那您……”
他话未完,却见老阁主摆了摆手,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瑜渊默默起身,退到距离老阁主五步远的地方,俯身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一切话语尽在无言之中。
听见背后脚步逐渐走远,乃至完全消失不见的声音,老阁主伸手抹掉嘴角不知何时流出的乌黑血液,面色淡然,似乎已经接受将死的事实。
然而,当房间突然响起某道低沉而富有磁性魅力的男性嗓音时,老阁主猛地睁开了双眼
“你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不好啊~”
倚在窗边,修长的手指中玉萧在灵活的转动,见老阁主看向他,唇角尤带着一丝轻笑的男子回以一瞥,相当漫不经心的。
“白夜”
老阁主变得了脸色,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夜凤眼微挑,一个透着愉悦的单音词从那勾起的唇角中吐出:“哦?”
他眉目弯弯,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苟延残喘的老阁主,戏谑地反问:
“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老阁主沉下脸,直觉感到一切都因白夜的出现而忽然变得复杂起来,有种荒诞虚假的预感。果然下一刻,白夜的话倏地令他惨白了脸色。
只听白夜似是轻描淡写又透着欢愉地说了一句:
“有一件事你想必应该非常想知道,你的毒,是我下的。”
老阁主摇摇欲坠,终于再也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啪了一声滚落床下,模样狼狈极了。而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悠闲倚在窗户边的白夜,凸起的眼球爬满血丝。
“你、你……”
老阁主颤抖着手指,说不上话。
白夜似乎并不想再与他多言,带着笑意的凤眸就这么静静注视着丑态百出的老阁主,然后扔下一句话,飘然消失了踪影。
“哦对了,非常感谢你如此努力的配合~”
最后一个眼神,直把老阁主冻结在了原地,他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想明白了,却也什么都太迟,可笑他那自以为是的愚蠢!
房门被急促地从外打开,老神医快步走进来,却瞬间愣在当地。
老阁主身体狼狈地趴在地面上,头却仰着,青灰的脸上带着一个怪异的笑容,似痛苦,似悔恨,似做错了事后的自责,老神医不懂自己为何能在这个笑容里看到如此复杂的负面情绪,最后老神医只是盯着他的眼角。
那里,一滴泪姗姗落下,而老阁主,却早已没了气息。
***
社伊计算着瑜渊返回隐阁所需要的时间,噢不,现在应该称男主为君瑜渊了,当今天下超级强国君王朝的七皇子君瑜渊。
路上耗死了三匹壮马,社伊回到隐阁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隐阁内所有杀手,在正殿属于阁主的位置上,高举隐王令!
隐王令一出,所有人瞬间臣服,下跪。
社伊目光冰冷,从嘴里吐出的言语也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凌厉刺骨。
“即时起,隐阁阁主之位将由我来担当,有谁还有异议?!”
目光扫过之处,均低下了他们的头颅,不过也有人不怕死地站了出来,毫不畏惧地盯着社伊。
“阁主现如今中毒未愈尚且不能回来,你这又是何意思?!”
下面的人一片哗然,显然是还不知道老阁主中毒之事的。的确,目前老阁主中毒一事也只有隐阁的高层知晓,并未公布出来,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了。
社伊转动视线,定格在那名勇敢站起来的杀手身上,后者接触那目光后猛地一颤,就看到社伊薄唇轻启,声线毫无波动地说:
“隐王令在手,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话吗?”
杀手突然激动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被吓到后的恼羞成怒,高声大喊:“你这是在僭位!”
社伊目光一凛,然后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那名出口挑衅的杀手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往后倒飞了出去,鲜血四溅,绽开血红色的花。
所有人感到震惊,齐齐回头,便看到站在阁主之位上的冷峻男子眼神冰寒,俯视蝼蚁般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
“无视隐王令者,当诛”
“社伊,你别太过分了!”
又有几人飞身而出,似乎是要拿下那个面容冷漠的男子,却见他手里沾着一丝血迹的三尺长刀倏地挥出,与他交手的几人顿时吃惊,竟是没料到他的实力居然已经强到这个地步!
仅仅半刻钟,胜负便已见分晓。
刀尖指向地面,在半空随意划出一个弧度,鲜血沿着刀面滚落,程亮的银光反射出一抹逼人的寒芒。
社伊侧头,“还有谁,有异议的?”
下面一片沉默。
视线扫过一圈,社伊继续说:“既然无人再有异议,那么阁主之位……”
“慢着”
未见其人,却闻其声。在这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里,这两个字可谓是响亮又刺耳极了。
众人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向主位上的冷漠男子,却见他面色如常,那双沉着幽深的漆黑眼眸无一丝波动,以至于让人无从揣测出他的所思所想,可就是如此,才更令人感到恐惧。
哒哒哒的脚步声自门口走进来,众隐阁杀手不由转头望去,想要看一看这种关头还大胆的敢于出言挑衅的是究竟何人?
像是刚从极远之地拼命赶来的模样,风尘仆仆,衣衫凌乱,下巴也不甘落寞地冒出了些许淡青色的胡茬,眼底有青色的疲惫痕迹。
社伊默默注视着这个男子,而这个男子也牢牢盯着社伊。
这一瞬间,仿佛周围只剩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