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您身体如何?”
见到坐在院子里气色尚好的老阁主, 瑜渊才彻底放下心, 在之前虽说明白神医的名号是名不虚传的,但还是有些担心。
社伊没有说话, 眼睛却直直看着老阁主。
“余毒未清, 至少还得在我这里住上一个月才能走。”
老神医从两人身后走出来,瞥了他们一眼, 然后扭头:“你的这两孩子倒对你都挺关心的,还摆什么阁主架子,我这里可不是你的隐阁。”
说完, 未等老阁主给出反应便直径走到他的草药处,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序。
老阁主笑了笑, 柔和了面部的严肃表情。
“既然来了,就待在这儿陪陪我吧。”
瑜渊瞬间眼睛一亮,只有社伊在欣喜之后黯黯垂下的眼眸中有挣扎一闪而过,然而当视线移到身边之人时,黑眸恢复了一贯的沉寂。
只是拿走隐王令罢。
一个月, 时间足够了。
无论是小伊还是阁主, 他都……不想去伤害。
……
于是两人便在这药王谷中安顿下来了。
药王谷外设有阵法, 若没有熟悉的人带领便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都是不能的, 所以说药王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也并不为过。
这几天,老神医就像是得到一个称心的手下般,总是叫社伊跟着去摆弄他那些草药。
其实原主也是有着一点医药的功底,且还是在小时候与神医学的, 只是他在后面选择了手中的刀,选择跟随老阁主一起回到隐阁,当时老神医也就只能叹息地放走了他看好的苗子。
如今再一次见到他,虽说已经歇了那个心思,但老神医依然还是兴致勃勃,这也是他为何会放他们进药王谷的原因了。
所以说,小渊能够进药王谷,其实是沾了小伊的光?
“你的决定到现在依然不变吗?”
接过社伊递过来的一株草药,老神医眼也不抬地问。见他沉默,眉头皱起带上一抹不耐烦。
“做我的弟子有何不好,救死扶伤,多少人想跟我学我都不稀罕,可你倒好,非要去舞刀弄枪。”
社伊轻轻垂下眼睑,“……阁主于我有再造之恩……”看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握成拳,然后抬眼对上老神医的眼睛。
“况且,我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老神医拧起眉毛:“又是那老头子逼你去‘做任务’了?”
这话绝对有夸张的成分存在,社伊自然也明白这是老神医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所以他微微露出一抹笑容,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阁主并未逼迫我做任何事,有劳您关心了。”
老神医哼了一声,表示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社伊讲起了医药的知识。
“行走江湖,尤其是对你目前的身份而言,多一份保障总归是好的。虽说你并非我的弟子,但我乐意教,喜欢教,谁又能指责我的不是?”
此时,社伊却是盯着手里正巧拿着的那株草药,想到它的药效,微微抿起了唇。
***
西厢药房,屋顶烟囱冒出徐徐烟雾。
自社伊和瑜渊进谷,无所事事的小渊便被老神医理所当然的命令去煎药,而被赋予练武奇才的小渊同志自然也是顶顶聪明的,听明白老神医讲述煎药时需要控制的火候、时长后,很快便上手,成为一名勉强合格(老神医语)的煎药小童。
感受到药罐内激烈的沸腾渐渐平息下来,瑜渊才小心翼翼收回外放的内力,接下来还有最后一步:温养。
其实做到这里基本就不需要再费什么精力了,只需随时看好火候便好。
瑜渊抹了把额头冒出的细汗,想出去净一下手,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正沉默地站在门外的社伊刚才在注意力集中的状况下,竟没有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不过在见到社伊时,瑜渊的表情是惊喜的。
“小伊,你怎么来了?”
视线仿佛不经意扫过灶台上的三个药罐,社伊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路过。”
“路过的正好,你先帮我看一下火,注意保持目前这个火候就可以了,我出去洗一下手。”嘴角习惯性的上扬,瑜渊笑着摆了摆手,就越过社伊走出去了。
静寂无声的药房安静得可怕,社伊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才缓慢地移动脚步,向那三个温养中的药罐走去。
……
傍晚时分,老阁主早早睡去,这是理所当然的,中毒后内力下降得厉害,绝小部分时间老阁主都会有意识轻微模糊的状况,到了晚上则更甚,且老神医开的药中也有养神安宁的作用。
夜深人静,一道影子悄然无声地在院子中飘过,轻如一抹幽魂。
抵达一间普通的房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上了门把,细微得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咔嚓声在黑夜中落下,房门便被那只手缓慢地推开了一丝缝隙。
月光随着门的缝隙倾洒进屋内,却又了下一刻被彻底隔绝在门外。
似乎夜晚的黑暗对那道视线没有丝毫影响,它准确无误地落在房中那张唯一的床上老阁主闭着眼睛在沉睡,比任何时候都要睡得深沉,以至于影子立在他床头,也无一丝察觉。
社伊默默看了一眼,确定药效在发挥后,开始了翻箱倒柜,当然,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在无声中进行。
一个时辰后,搜寻无果的社伊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随即将所有被移动过的物体回归原位,并轻轻抹去上面的痕迹。
房门再一次被拉开一条缝隙,然后再被悄无声息地合上,一切犹如最初的情景。
然而,社伊并没有看到的是,在他刚潜出房间时,床上本应该还在深睡中的老阁主,突然睁开了一双犀利的眼。
“嗯?”
深夜起来如厕的瑜渊依然睡意朦胧,却在瞥见一道熟悉的影子时瞬间清醒了大半。
眨眨眼,待他定睛看过去的时候,那道影子又忽地消失不见了。
“那是小伊么……”他有些不确定地暗自嘀咕。
……
昔日,一切风景依旧,除了身后某道有如含锋刺骨的视线。
瑜渊看了眼不远处正与神医待在一处的社伊,又看了眼对面的老阁主,心里有些不解为何阁主总是盯着小伊?
不得解地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阁主,小伊有什么问题吗?”
老阁主终于收回视线,转向瑜渊时眼里带了一丝慈爱,嘴上却是毫不留情地说:“渊儿,你可还记得我四年前对你说过的话。”
瑜渊愣了愣,“……什么?”
“当时,我让你不要再与他相处,可你却不听。”
瑜渊微蹙起眉,眼里有一丝不悦闪过,不过被他隐藏得很好,至少没有被老阁主发现。
“阁主,我是绝对不相信那种事的。”
坚定信任的眼神一如当年。
老阁主突然叹了口气,转口说道:“昨晚,他进了我的房间。”
瑜渊想到昨夜碰巧看到的身影,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老阁主继续说:
“他趁我沉睡,潜进来想要偷东西。”
瑜渊睁大眼睛,极口否认:“不可能,小伊绝不是那种小人!”
老阁主却将视线移向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可知,他当时要‘偷’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下意识接口,然后突然顿住。瑜渊忍不住顺着老阁主的思路去想,依小伊的性子,自然是不在意钱财那些身外之物的,那么他要找什么?
老阁主悠悠叹息,“我早便知晓,虽然伊儿表面总是一副对谁都冷漠的模样,其实心里争强好胜之心并不比谁少。”
老阁主深深看了瑜渊一眼,又道:“在你进入隐阁前,伊儿因天赋出众被我带在身边,他骨子里极傲的性子我自然再清楚不过,所以在有了你的插-入后,他看我待你好,就以为我将心偏到你那里去了,嫉妒是一种连圣人都不可避免的罪孽。”
瑜渊的神情有些动摇,一面觉得阁主说的是对了,一面又不愿去相信小伊曾经或许对他做过伤害他的事情。
其实他心里更不愿意相信的是,这些年与小伊相处的点点滴滴,有可能只是小伊故意装作与他交好的现象罢了。
一想到这个猜疑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性,心便开始不受控制的抽痛。
“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一时的嫉妒,很快便能够想通,却没想到他竟是要至你于死地,这实在是胡闹!”
老阁主已经想清楚所有的疑点,为什么社伊会问自己前任阁主是否还生还?为什么白夜会再次出现?为什么白夜又会对他与渊儿感兴趣?为什么昨晚他又会趁他中毒意识陷入深度沉睡后,潜入他的房子里找什么东西?
他这是要自己当阁主啊!
而在之前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其结果不言而喻。
老阁主看了眼故作镇静的瑜渊,视线滑过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最后移向远处背对着他们的社伊。
这次实在是做的太过了,看来,我也不能放纵你再这样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