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堂屋, 望着院子里, 雨水不断汇集,成了一条条小溪,再聚集成一个浅浅的水潭。雨滴如同瓢泼一般, 砸在水面,飘起一朵朵雨花。水斗眼处, 漩涡般泻出水去,到街面上, 与东家、西家流出来的水, 一同奔涌,到田间滋润庄稼。
雷电轰鸣,风狂起, 大树在雨中, 护佑着身边的小树苗。
吃了午饭,雨略微小些, 山路却因水浸, 越发难行。
衲敏帮沈母刷好碗,看看天色,嘱咐沈壮陪着金四,低头回了西屋。
望着姐姐顶着草帽,钻进西屋, 沈壮摇头晃脑叹气,“唉,可怜的二姐呀!这回, 怕是又空欢喜一场哦!”
金四皱眉,“怎么这么说?”
沈壮解释,“上次,风和日丽,她还在婚姻登记处白等一天。更何况这回电闪雷鸣呢?说不定,她脑筋不转弯,还以为老天爷不想让她结婚呢。”说着,哎哎呀呀地叹气。
金四抬头望望天色,略一琢磨,拿上雨衣,进了西屋去找衲敏。
衲敏正在床上假寐,听见门响,还以为是沈母,闷头说:“妈,我没事。你回去歇着吧。不要紧。”等到那人来到床边,轻轻坐下,这才觉出不对劲,翻身一看,急忙坐起,问:“你怎么进来了?这是我住的屋子。叫我爸妈看见不好。”
金四淡笑,“雨声太大,在门外说,你听不见。”
衲敏抿嘴,问:“想说什么,说吧。”
金四拉衲敏起床,“走,登记去。”
沈父、沈母见拦不住,只得嘱咐沈壮,路上小心,开慢点儿。
沈壮刚拿了驾照,还不熟,自然是老老实实慢慢开。衲敏坐在后面,不住看表。每走一里路,就问金四,“要不?明天天晴了再去吧?今天就是到了,也不一定能办成。都这时候了,人家要下班了。”
金四摇头,“要是明天我媳妇跑了怎么办?你赔?”
衲敏不知该如何作答,低头暗笑。
眼看离镇子不远,雨渐渐停下,哪知,沈壮一个刹车,停在路旁。
衲敏急忙往前看,一个大坑,横在路上,恰巧把车堵个严严实实。
金四问:“能过吗?”
沈壮摇头,“山路难行,前头的表土都松了。要是强压过去,估计,要陷进沟里。”
衲敏抿嘴,“要不?明天?”
金四笑笑,望望远处小镇灰灰瓦房,拉衲敏下车,“我们走过去。”
沈壮看看表,催促,“要走就快,马上下班了。”
衲敏还没说话,就被金四拉着,跳过土沟,直奔镇上。
沈壮找个宽阔地方停好车,望着姐姐一步一滑,小心行走,老板在一旁紧紧护着。自言自语:“今天这回,能成吧?”
大雨初停,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天上还残留着灰色一层薄云。衲敏抹抹汗,指着前头一排白色小楼,一面喘气,一面对金四说:“看,那就是。马上就到了。”
金四握紧衲敏的手,“好,我们快走。”
也是衲敏运气背,俩人刚到跟前,就见一个大姐背着包,拎着伞,从玻璃门后头出来,咔嚓一声,把门锁严了。
衲敏抿嘴,“不是吧?”
那位大姐扭头刚要走,看见二人冒雨踩泥而来,咯咯笑了,“来登记的吧?下班了,明天再来吧。哎呀,下次出门,先看天气预报,瞧瞧,眼看又要下了。”说着,撑起伞,就要走。
金四还未开口,衲敏那边,噼里啪啦,泪珠子成串成串地滚了下来。
登记大姐一看,也不好意思立马走了,跟着金四哄:“妹子别哭,你看,这不明天也行吗?男人嘛,还能跑喽?”
她不劝还好,这么一劝,衲敏哭的更历害了。“明天是周六,你们不上班啊!”大姐笑笑,“那就周一再来呗!”
衲敏听了,更加难过,眼泪止也止不住。怕被行人看见,不敢大声,抽抽搭搭,强自压抑,甚是可怜。
金四无奈,顾不得跟大姐交涉,只得护在一旁,轻声安抚。
登记处大姐隔一步看着看着,歪歪头,小声问:“妹子,六年前,你——是不是在这儿等了一天?那也是星期五?”
衲敏含泪抬头,看看这位登记处大姐,哽咽着问:“你——那时候怀孕了,有六个月?”
登记处大姐一听,嘎嘎笑了,“可不是?我家小子,都上小学了。”瞥一眼金四,啧啧摇头,“哎呀,妹子不容易啊。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算了,谁叫咱碰上有情人了呢!就冲你们有情,咱姐俩有缘,我给你办!”
说着,乐呵呵打开大门,让二人进来。
衲敏一听,顾不得感慨,抹把泪就跟进来。金四跟随在后,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为敏敏六年前遭遇气愤。
检查了二人证件,登记处大姐点头,“准备的还挺齐全的哈!”说着,拿出胶水、印章,取出两个空白结婚证,“照片给我,我给你们盖章,在网上注册一下,这就好了。”
俩人面面相觑,“才忘了,还要照片呐?”
金四奇怪,“你们这里,不是有照相处吗?”
登记处大姐笑着摇头,“以前有,不过因为乱收费,给叫停了。怎么,你们没带照片?”
衲敏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忘了。”
“这可怎么办呀?现照,来得及吗?”
登记处大姐望望外头,“今天大雨,照相馆没开门呐。这——妹子,要不,你下周再来?”
衲敏看看金四,往外瞅瞅,扭头问:“那边能照大头贴?开门没?”
大姐顺着衲敏指的方向望望,“开门了,你看,还有人进去呢。你——”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一阵风,衲敏拉上金四,便往外冲。留下句话,“等我,五分钟。”
登记处大姐迷瞪半晌,“我的天!可以理解,要我老公叫我等了六年,我也跟风似的了!”
一面感慨,一面给自家老公打电话,“喂,大宝啊,下班去接小宝啊!我给人家登记呢!哎呀,你不知道,可感人啦!婚姻长跑啊!”
还没絮叨完,刚才那俩人又一阵风跑进来。衲敏弯腰喘气,扶着门扇,直摆手。
金四无奈,只得将手中裁剪好的两块纸递给登记处大姐,再转回头来,扶衲敏坐下。
登记处大姐接过来一看,乐了,“哎呀妹子,你太有才了。我干这行八年,头回碰上拿大头贴当结婚证照片的人呢!”
衲敏摆手,“这不是逼急了吗?我可不想再等六年。”
登记处大姐嘎嘎大笑,利索地贴好照片,盖好章,在系统上登记。不一会儿,热腾腾的两张结婚证,新鲜出炉了。
接过结婚证,衲敏瞄两眼,对着大姐不好意思地笑笑。拿大头贴当结婚证照片,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金四倒是大大方方跟大姐握手,邀请她一定要去参加婚宴。
大姐摆手,“别,吃顿饭还得包红包,忒贵!”
三个人说说笑笑出来,在门口告别。登记处大姐背着包,望着二人手拉手,迎着夕阳回家,自语:“哎呀,新婚——如蜜呀!”
到了车旁,往里一看,沈壮正呼呼大睡。金四与衲敏对视一眼,互相笑笑。
衲敏伸手要敲车窗,金四急忙摆手,“路又不远,我们走回去吧。”
“走回去?”
“是啊,到半路,你要不想走了,打电话叫弟弟起来,开车跟上就行了。”
衲敏想了想,点头,“好!”
最后一层乌云退散干净。碧空如洗,夕阳如金。绿树红花相映衬,峻岭溪流互照应。一路走来,脚是疼的,腿是酸的。可是,心——是甜的。
十里山路,金四不止一次问衲敏,“累不累,叫沈壮开车过来吧?”
衲敏都摇摇头,“累,好累。但是我想走,和你一起走。”
金四点头,只说一个字,“好!”
当天晚上,沈壮偷偷溜到厨房问姐姐,“你就不怕他是骗子?”
衲敏一面刷碗,头也不抬,“骗子就骗子。我又不是二十多岁、漂亮、有身材的女人,还怕人骗?”
沈壮竖起拇指,“彪悍!资深剩女,就是彪悍!”
夜里,衲敏正在熟睡,忽然听门外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山村治安好,没太在意,翻个身继续睡。哪知,声音越来越响。更睁开眼,就见门开了一条缝,一个黑影溜了进来,直奔床上。
衲敏张嘴欲喊,那人上来握住衲敏嘴巴,“嘘,别叫你爸你妈听见。”
衲敏低声试探,“金四?”
金四跳到床上,拉过衲敏身上毯子,“你弟弟说,你在家睡觉从不关门,原来是真的。记住啊,往后你就是我金家的人,睡觉、洗澡,门可是一定要关的!”说完,一歪头,一把将衲敏抱在怀里,两只手乱摸。
衲敏呆了半天,明白过来,才知道已经被人吃了不少豆腐。又急又气又害羞,“别闹,我爸我妈就在堂屋住着呢!”
金四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这才老实躺下,锢衲敏在怀,低声耳语,“我从四岁起,就开始找你。直到今天,才真正找到你。敏敏,你说,我是该感谢那个六年前爽约的人呢?还是找人把他揍一顿?”
衲敏钻进金四怀里,摇摇头,“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回去以后,你先把所有跟你有关系的女人全给我处理干净。否则,明天就去离!我是不怕名声什么的,至少,离婚女人再嫁,总比小三儿名正言顺。”
金四闷头笑,“哪儿来的小三儿?我要是跟老爷子似的,到处留情,家里怎么逼着我找女人呢?放心吧,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来,抱抱!”
大雨过后,院子里很凉爽,屋子里却很热。衲敏不敢乱动,隔了一会儿,才问:“一个也没?”
金四摇头,“半个也无!苍天为证!”
衲敏想了想,“那——我是不是去拜见一下你的父母家人?”
金四想了想,“我亲生父母今天知道我结婚,都很高兴。催我带你过去见面,好容易有人愿意嫁给他们儿子,他们一定会喜欢你。只是,金氏集团现任总裁,也是我们家老爷子,未必愿意见你。”
衲敏心里一凉,“为什么?他嫌我家穷?”
金四摇头,“当然不是。我想,他应该是不知道该叫你儿媳妇,还是叫妈吧?”
说完,趴在凉枕上,闷头大笑。
小剧场:
仁孝皇后:老头子,老四要来了,老四媳妇也要来了。你说,我穿什么衣服,送他们什么礼物好?
康熙宝宝:要见你见,我不见。
仁孝皇后:为啥?
康熙宝宝:我见了沈衲敏,是儿子还是公爹?这个问题搞不清楚,死都不见她。
弘琴太纸:哦,那我也不去!
仁孝皇后:看你们这,对了,你们是爷儿俩,还是姐弟俩呀?
纯纯:这个——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