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氏心中噗的打了个突,这孝敬宪皇后,怎么跟郡王府西院里那位,那么像呢?
要外人看来,这乌喇那拉氏皇后跟恂郡王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可一点也不像,别的不说,单是舒舒觉罗氏年轻漂亮温婉,就比端庄的中年乌喇那拉氏皇后看着美的多。但如果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乌喇那拉氏笑起来,跟舒舒觉罗氏真心欢笑时,那个气质,是极为相似的!
回想起前两天十四回府,左右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以及当时欲言又止,后来急火火地找自己出主意的模样,完颜氏心中冷笑:这爱新觉罗家,怎么净出些“多尔衮”之类的东西!
衲敏跟兆佳氏说的来,也不能冷落了完颜氏,更何况,今日请她来,就是明里暗里给十四陪不是的。因此,话里话外,处处有心笼络。兆佳氏也聪慧,没几句,就明白了主子娘娘的意思,跟着和完颜氏打趣。
完颜氏的脑袋,比起老九那个金算盘,就是苹果二代,不用转眼珠子,就知道衲敏是替雍正来缓和他们兄弟的关系。也乐得扶着梯子下楼,跟着两个嫂子说笑。一时间,东暖阁内,其乐融融。
过了一会儿,众位嫔妃按礼部要求,到储秀宫演练封后礼节。兆佳氏看衲敏忙的就差脚不沾地了,也就站起身,拉着完颜氏要去给太后请安。衲敏这才想起来,今天免了嫔妃的例行请安,可还没给太后请安呢!索性,叫过来熹妃、齐妃、裕嫔,叫她们领着嫔妃学习礼节,由礼部和内务府派来的女官看着,自己领着两位王福晋坐了轿子到永和宫去看乌雅氏太后。
乌雅氏太后见了兆佳氏,不过是面上情分,不叫外人看出来薄厚罢了。见了完颜氏,则是从心眼儿里高兴。还记得前几年小儿子远征在外,自己昼夜担忧,就是这个儿媳妇常常进宫陪伴,给自己解闷宽心。当即免了三个儿媳的礼,叫她们坐下。
对着兆佳氏问些家常话,又问完颜氏家里怎么样。完颜氏比照兆佳氏回答:“皇额娘放心,家里都好。孩子们听话好学,几个妹妹也都贴心。爷前两天还说,等过了封后大典,就要领着弘春、弘明给皇上办差呢!”
乌雅氏点头。兆佳氏看了看衲敏,扭头问完颜氏:“说起来,两个侄子也都十五六岁了吧?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可不是嘛!好像昨天,还是个小豆丁呢!一转眼,个子蹿的就比我还高了呢!”完颜氏也跟着感慨,努力回想着怡亲王兆佳氏都有几个子女,好一会儿也夸夸她。
乌雅氏则是比这二人看的多,捻着手里的念珠,“十五六了啊,该指婚了。等过了这两年,就该成亲了。”侧身对衲敏,“这事嫡妃可要留意,十三家的弘w、弘晓、十四家的弘明、弘埃际峭醺兆樱绕渌幕挂鸸螅矗墒悄芟舻摹n蠢吹耐醺=梢煤醚⊙。
这话一出,叫兆佳氏心中一片酸涩。并非为自己难过,而是因为四嫂心疼。谁不知道自从弘晖之后,四嫂连个女儿都没生过。如今,拿着王府嫡子说事,不管有意无意,不都等于打了中宫的脸吗?完颜氏则暗骂:你个老巫婆!自己是小老婆,还偏偏看不起别人的小老婆,想我新社会长大的高干子女,还没给过自家后院那些女人们难堪,你一句话就把她们贬到黄土里了,真狠!
衲敏却是懒得想那么多,听见乌雅氏吩咐,颔首施礼,“皇额娘说的是,不说几位嫡出的侄子,就是其他的几个孩子,有两位弟妹躬亲教导,学问功夫品行才能,也是极好的。媳妇作为伯母,自然也希望他们将来有个好媳妇。”
乌雅氏脸色一沉,转瞬笑了,“可不是嘛,哀家的孙子,自然都是好的!”
完颜氏暗暗朝那拉氏竖拇指,好样的,知道她大儿子是康熙继后带大的,还不软不硬的磕,同时还把这俩王福晋给夸了,不得罪人,还气死这个老巫婆!高!
兆佳氏则放了心,嫂子没生气,那就好!
婆媳四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礼部来永和宫报备,说了封后大典时太后于何处起驾,何处更衣,何处受礼,何处回銮之类的话。
等礼部官员在屏风前头说完了,乌雅氏太后捏着念珠,不紧不慢地说:“本来,皇后册封这样的大事,哀家自然是应该去的。可是,这几天哀家身体一直不爽利,也不知道那天能不能到场。唉!”
轻飘飘的几句话,说的礼部满侍郎冷汗就下来了,老祖宗哎,这都定好的,您要不去,那我们这几天,也就白忙活了!礼部汉侍郎则忧心:新帝登基,太后就这副样子。如今皇后晋位,太后还这个样子,这让全天下人,如何看待当今,这民心,可又要浮动了!心中不平,也跟着满侍郎站在屏风跟前,等待太后最终示意。
完颜氏看看衲敏,脸色相当平静,心中称赞,不愧能当的雍正一个“敬”字,单是这遇乱不惊的气度,就十分难得。兆佳氏双手拢在袖子里揉帕子,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找王爷好好说说这事!衲敏全然不在乎,心里头仍想着昨夜雍正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至于太后去不去,随她吧!那么大年纪了,天气又越来越热,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真的又要办一次丧事了!
乌雅氏太后看着三个儿媳,心下一比较,刚才那搬回一局的喜悦也没了。纵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论起来,更稳重、更端庄的,更能压制住十四的,还是乌喇那拉氏啊!又想起自己刚才当着她的面说那些嫡出庶出的话,对于一个死了儿子的女人,也确实残忍了些。更何况,这孩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要当皇后的人,怎么能没有一点脾气,忍着别人随便欺负呢!想到这儿,便收拾心情,对着屏风外说:“无论如何,这是哀家儿媳的大事,只要哀家身体允许,一定要帮她把场面撑起来。来人,去传太医,哀家要好好的看着媳妇穿上皇后朝服。皇后啊,到时候,哀家亲自给你戴上朝珠!”
衲敏起身称谢。两位王福晋也跟着起身,称赞太后仁慈、皇后贤德。
礼部两位侍郎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搞定了!
等礼部官员告退,完颜氏献上自己带来的礼物。乌雅氏太后高高兴兴地一一看了,又挑些送衲敏和兆佳氏。完颜氏急忙拦着,“皇额娘自己留着玩吧,媳妇那儿还有好多呢!等一会儿出了宫,再给嫂子们送过去就是了!别叫别人说,媳妇这是借着皇额娘的手,讨好嫂子们呢!”
乌雅氏太后不依,“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还什么借着我的手!来,老四媳妇,十三媳妇,这都是给你们的。别看这玩意稀罕,其实不值几个钱。回头老十四家的给你们送去,只管收了就是,今天这些,可是我赏你们的!都不许念着她的好!”
说的衲敏和兆佳氏都笑了,“谨遵皇额娘懿旨!”
完颜氏一边跳脚,“哎呀,皇额娘真是的!知道这东西不值钱还到处乱说,这以后可叫媳妇怎么去蒙人呐!”
这回,不仅衲敏、兆佳氏,连带着李嬷嬷跟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跟着笑话起来。
等婆媳几个在永和宫用了饭,听太医背了半天书,确定太后只要好好保养,三天之后一定能参加封后大典,亲自把凤印交到皇后手里。兆佳氏看看外面天色,又看看乌雅氏太后气色,就告辞了。完颜氏想着自己还有事要求皇后,没时间跟老巫婆在这儿闲磨叽,也就说忘了帕子在储秀宫,不如一起回去。乌雅氏一阵不舍,拉着俩人的手直说有空还来。三个做儿媳的又是一番安慰,这才告退出去。衲敏领着二人出了永和宫,兆佳氏直接出韬和门往景阳门去了。
看着兆佳氏的车架走远,完颜氏笑着问衲敏:“臣妻刚才吃多了,有些渴,想到储秀宫讨杯茶喝。”
衲敏一笑,“一杯茶也想蹭我的!还拿着帕子说事儿,好像储秀宫专门要你的似的!就不信郡王府里还能少了你的!”说着,挽着完颜氏的手沿着宫墙往储秀宫去。
完颜氏跟着身旁,招手叫来贴身丫鬟,“杜鹃,跟外头说,我到主子娘娘那儿讨杯茶,叫他们多等会儿!”
杜鹃抬头看看完颜氏,应声去了。
衲敏瞅着那个丫鬟的背影,调笑完颜氏,“都说你是个讲究的,我以前还没在意,今天一看,果然不错。连个贴身宫女都长的这般俊秀。”
完颜氏踩着花盆底,“那是,不是我夸口,这孩子,好好教,连唐玄宗的杨贵妃也未必比的上!”
衲敏不置可否,众人都说年氏在宫里头,享受的是“杨贵妃”般的待遇。只有她知道,这年氏不过是靠着父兄荫蔽以及自己一番苦心经营才得如今好处,众人只看年贵妃尊贵,她心里头的苦,又有几人能体谅呢?如今年羹尧圣眷正隆,年贵妃也有子嗣傍身,乌雅氏太后还领着一众嫔妃明着暗着给她下绊子。等到年羹尧获罪,年氏灭族,她又当如何自处呢?想到这儿,衲敏也恹恹的,握着完颜氏的手,低头领着众人走路。
从永和宫出来,往北走一段宫巷,穿过御花园,就是储秀宫。时值春末夏初,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御花园内,蜂飞蝶舞,好不热闹。
到了万春亭,完颜氏提议坐坐。衲敏便吩咐碧荷取来茶点,携着完颜氏进了亭中。完颜氏跟着衲敏入座,打量了一圈,又站起身来,推开窗格,扭头对衲敏笑道:“这回可好,透亮了!”
接着,又说:“有的时候啊!你就不能跟这东西置气。比方这万春亭吧,明明是个亭子,偏偏要在四周加上木阁,硬是弄得春天没有花香,夏天没有萤火虫。其实,要想闻花香,看飞火,有什么难的呢?您看,这么一推,就成了!就像我们家弘明,看着好好的小子,跟谁都和的来,偏偏就喜欢跟自己熟悉的人说话。这孩子们的事,还真说不准呢!”
衲敏抿嘴,“茶来了!”
这天,到天黑完颜氏出宫,也没找着话题跟衲敏讨论她家侄女如何如何。衲敏袖子里粘杆处的折子都快摸出水来了,也没敢开口问完颜氏:“你打哪儿来呀?”
不过,自那日之后,八爷党,明显的少了个桀骜暴戾的身影。和硕怡亲王身边,倒是多了两个英武少年。
又过了两日,封后大典就如期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