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瀚回到家中的时候, 颜静书已经醒了过来, 但因为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不适, 便没有下床, 只合衣靠卧在床头上, 却目光怔愣地看向某处, 呆呆地出着神, 脸色也不大好的样子,连江成瀚进屋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还是待江成瀚坐到了床边,蓦得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他才终于抬起头看了过来,见是江成瀚回来了, 下意识地开口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成瀚笑笑道:“寇将军听说你病了, 正好都督府里眼下也没什么事,就又给我放了一天的假,让我回来照顾你。”
颜静书不由抿唇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 下回见到寇将军我也要谢谢他才是。”
“我已经谢过将军了。”江成瀚就道, 又抬手摸了摸颜静书的额头,问道:“怎么样?身上哪里还难受吗?”
颜静书笑着摇了摇头,张了张口刚又要说话,蓦得想起了什么, 面上的笑容微凝,看着江成瀚,眼底浮现出些许的不安来。
江成瀚好似没看到, 见他摇头,便笑道:“不难受就好。你半夜突然发起高热来,还烧得直说胡话,可把我给吓坏了。”
“说胡话?”颜静书眼神闪了闪,对江成瀚问道:“那你听清我说了什么胡话吗?”
看着颜静书难掩紧张的神色,江成瀚心底微叹,但还是道:“自然是听到了,听得很清楚。你说着让我不要死,还说什么你回来了,会救我之类的话……”
颜静书顿时白了脸,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双唇抿起几乎没了血色。
江成瀚有些心疼,他俯身亲了亲颜静书的唇角,又将他的手轻轻地掰开握住,随后才柔声道:“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得吗?”
因为江成瀚突然的亲昵,颜静书的脸红了一小片,但眼底的不安却没有散去。他咬着唇,半晌还是没能开口说些什么。
江成瀚无声得叹了一口气,静默了片刻,只得先开口道:“静书,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四个字落入耳朵里,颜静书只觉脑中翁的一声响,瞳孔骤缩,脸色刷的就白了。
江成瀚看在眼里,不禁有了一瞬间的不忍,但他却不能就此停下。若是别的事颜静书不愿说也就罢了,可眼下颜静书隐瞒的事,却明显给他的内心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和负担,所以才会在高烧的神志不清的时候说出那般的话来。
他不知道颜静书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希望颜静书能够明白,他愿意同颜静书一起承担一切,而在这之前,他也就必需让颜静书说出一切来。
江成瀚明白颜静书的顾虑,也不想直接逼迫颜静书,是以昨夜的时候,他就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虽说是法子,却也是自己早该做的一件事。
“静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爹娘都不知道。”带着安抚地笑,江成瀚温声对颜静书道。
不想江成瀚突然说起这个,颜静书不由愣了一下,但脸上的惊惶之色却是淡去了不少。
“你知道每个人寿数尽了,转世投胎之前都是要喝孟婆汤,以忘却前一世的记忆,对吧?”江成瀚笑眯眯地,语气轻松随意,好似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般,颜静书越发莫名,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应江成瀚。
而后江成瀚突然凑近了颜静书一些,还放低了声音,悄声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其实,我转世投胎的时候没有喝孟婆汤。”
颜静书眨眨眼睛,一时没等反应过来江成瀚是什么意思。江成瀚也没有再说话,只安静含笑地看着颜静书,给他思考消化的时间。
很快,颜静书就明白了江成瀚的意思了,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浓浓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脱口而出道:“你也还记得上一世?”
“‘也’是什么意思?”见颜静书自己说漏了嘴,江成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追问道:“静书,你也没喝孟婆汤,和我一样也记得前世吗?”
颜静书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张张嘴,还想过要辩解否认,但对上江成瀚的眼睛,欺瞒的话就有些说出不出口了。
半晌,他终究还是点了点,随后又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艰涩地道:“……我不是没有喝孟婆汤,而是、而是从两年多后回到了,你我第一次见面,祖母寿辰的那一日……”
“果然是这样——”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江成瀚笑了,面上则是露出了一副预料之中毫不意外的模样。
原本十分忐忑,生怕被江成瀚当初怪物邪魔而厌恶排斥的颜静书,见江成瀚如此反应,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你知道?”颜静书微微瞪大了一双眼睛,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江成瀚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之前只是猜测而已,还不曾确定,但如今我可以肯定,自己猜的没错了。”
随后不等颜静书问出来,江成瀚就主动的给他解答了疑惑,道:“你还记得咱们成婚前的那个八月十五,我前往国公府拜贺,岳父大人说,你特意寻了和我同乡的人,问了几道我家乡的菜色,又命人做给我吃。”
颜静书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其实都是他亲手做的,手上还被烫伤了几个包,难道是那几道菜有什么问题?
像是明白颜静书所想,江成瀚接着就道:“我当时一吃那些菜,就察觉出不对劲,因为那些菜并不是我这辈子老家的家乡菜,而是前一世的母亲自幼做给我吃得,是前一世里的家乡菜。”
听到这,颜静书忍不住嘴巴都张大了一些,一脸惊诧之色。
江成瀚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有着同一个前世,所以才会做哪些菜,但婚后我渐渐发现,你熟悉的并不是我原来的那个世界,而只是我——你我不过才见了两次,但你对咱们的婚事,还有我这个人,都丝毫没有任何的排斥,甚至还十分的热情主动。你知道我爱吃什么菜,知道我早上卯时便要起床练武,就连我身边的人,无论是张钊他们,还是善堂的孩子,你都好似对他们并不怎么陌生……
一点一点的疑惑,慢慢地堆积了起来,让我心里逐渐有了一个猜测。原本我见你无意同我说什么,我理解你的顾虑,也没想勉强你什么。但昨夜你无意识中说得那些话,却让我明白,有些事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看着一脸复杂无措的颜静书,江成瀚目光温柔而包容的看着,认真地说道:“静书,我不知道在你的记忆力曾经的那两年多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要让你知道,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都不会有丝毫的介意。我只希望你能够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和你一起面对,一起分担,好吗?”
颜静书早已红了眼睛,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只不住地连连点头,让江成瀚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我只是、只是害怕,害怕你会因此讨厌我……”埋在江成瀚怀里,颜静书小声地抽噎着说道。只要一想到江成瀚会用厌恶冷淡的目光看着他,他心里就难受的不行,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
江成瀚一手揽在颜静书腰间,一手在他背上来回抚摸安抚,柔声道:“我明白,没事的,我不怪你,我也瞒了你我的事不是吗?你不要怪我就好。”
颜静书当然不会怪江成瀚,现在的他心里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伤痛所在,都让江成瀚知道了,而江成瀚也丝毫没有介意他离奇莫测的经历,他心中有的只是庆幸和前所未有的轻松。
搂着人轻声安抚了好一会儿,颜静书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如今已经说开,江成瀚反倒不着急了,且颜静书如今还病着,不宜太费精神,他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不想颜静书却是不想再拖延什么,稍稍冷静了一些后,便缓缓开口,将重生前的那两年多的时间里,从他和江成瀚的第一次见面,到自己的身死,这期间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江成瀚。
江成瀚没想到前世颜静书又是被逼嫁,又是失去祖母……受尽了种种苦楚,最后更是为了调查杀死自己的真凶给自己报仇而坠崖而死,心疼的不行。
颜静书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毕竟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说,如今他侥幸重生更是弥补了不少遗憾,眼下便只剩下江成瀚身死之事,于他如鱼鲠在喉,心中犹自时时不安。
江成瀚便安慰道:“……没事的,前世想来我应是没有防备才会被人所害,如今即已提前知晓了,自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而且你不是说有了那些人的线索吗?”
江成瀚低沉浑厚的话语让颜静书心中稍安,点点头,道:“没错,而且我还同祖母要了些得力的人手,派他们去循着我发现的线索去查了,只是他们还一直没有回音,想来是还没有查出什么来。”
“没关系,慢慢来,眼下离事发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查清楚真相。”江成瀚道,心里却想着,他也不能只指望着颜静书的那几个人手,自己也要有所行动才是。
心中最大的郁结纾解了开来,颜静书身心安然轻松下来,身上的病也好的快了许多。这之后不过过了三天,人就已经大好了。
不过江成瀚不放心,还是又让他养了两日,待第六日,才在都督府告知了众人他将在致远斋补办喜宴的消息,邀请大家去吃喜酒。
因着不是正常的喜宴,再加上主要是让颜静书和宁城里江成瀚的熟人认识认识,是以颜静书便同江成瀚一起来到了致远斋,宴请众人。
江成瀚虽然官职不算高,但他直属大将军寇世均,便无论官阶在他之上还是之下,都很给面子的来了致远斋喝他的喜酒,更有宁城的一些地主大户和商贩携了礼物前来拜贺,将上下两层的致远斋几乎都挤满了人。
热热闹闹地宴席,从午时初刻喝到了申时三刻方才结束。颜静书还好,都知道他大病初愈,便都是以茶代酒,江成瀚就不同了,哪怕是张钊他们在一旁帮着,还是被灌得满脸通红,脚都有些发软。
好在江成瀚酒品不错,虽是醉了却没有失了理智。后被张钊等人扶上了马车,同颜静书一起,亲自送回了家中。
而得安置好江成瀚,张钊他们等人告辞后,原本看着醉的不行的江成瀚一下子又翻身坐了起来,揉着额头,道:“这帮家伙,我可记下他们了,回头有一个算一个都翻倍给他们灌回去。”
颜静书正从纹锦手里接了醒酒汤过来,见江成瀚突然坐了起来喃喃自语,才知道他竟然是装醉,不由失笑,随后将醒酒汤递给他,让他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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