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谦修下班的时候,单阳还在躺尸。缪谦修好奇地看着他。单阳叹气。缪谦修问,“你怎么了?”
单阳说,“今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被人喜欢上了。我很受打击。”
缪谦修问,“你是孤儿吗?”
单阳胸口遭受暴击,正要翻身,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了,猛咳了几声,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宣布,“今天不想做晚饭。”
缪谦修说,“我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最后,两人换了衣服,碾了两条马路,吃了一顿潮汕砂锅,单阳给了四星半,缪谦修给了三星。吃完了,又晃晃悠悠走回家。天上没有月亮,干净得没有一丝云,有两颗明亮的星星挂在天角,时不时地眨着眼睛。
缪谦修走在单阳身边。单阳其实有点想牵手,但是,这种场合没有任何借口随随便便就牵手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些。他琢磨着,又琢磨着,一直等到两人走回小区,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不觉有些郁闷,长臂一挥,指着结了果的香泡树喊道:“去吧皮卡丘!帮我摘一个回来!”
缪谦修的眼神不用细看,也知道是充满着鄙视的。然而他只是瞥了一眼单阳,居然真的走到树下,踮着脚探胳膊,看样子是真想摘一个下来。单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左右探风,确定四下无人后,催促缪谦修赶紧摘完闪人。接着路灯,缪谦修站在香泡树下,挑挑拣拣,不慌不忙地看中了一个模样合眼的,仗着人长腿长,没怎么费力气就扯了下来。单阳一把接过,藏进了自己的体恤衫下面,像个鬼鬼祟祟的孕妇,溜进了楼道里。
回到家后,得知香泡的果实并不能吃,缪谦修顿感失望,对那颗圆溜溜的青涩果实没了兴致。单阳倒是很开心,香泡的果实比柚子更加清香,放在房间里,熏熏空气也好。
等到香泡的果实表皮开始干瘪时,复活赛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节目组足足造了一周的势,等到星期五晚上,节目直播的时候,微博上话题的讨论已经很热闹了。淘汰选手们的粉丝自然是希望自己喜欢的选手能够借此机会重返舞台,当然也有人趁机表达对无节操节目组的鄙视和不屑。这期节目,除了复活赛的噱头,主要看点还在于各位“金主”大咖们间的你来我往爱恨情仇。待比赛结果公布后,一家欢喜几家愁。单阳又更新了一条状态,对关注事态的各位表示感谢。
由于abc台庆特别节目冲突,《寻找金话筒》迎来了难得的休整期,第十三期的录制会安排在这星期之内,但会在两星期后播出。节目组特地通知剩下的五名选手,最后的淘汰赛将最终确认入围三强的名单,会出现不可预期的重大变数,选手们最好能做好充分的准备,背水一战。
前几期节目的收视表现很不错,几乎每期都在稳步上涨。电视台和节目组都不留余力地在各路媒体平台做节目最后的一波宣传。但对于作为选手,单阳其实没有太大的压力。他的粉丝数量涨得很快,已经过了每天能刷完转发和评论的时期,反倒显得淡定起来。
天气稳定在30度以上,端午节后的第一个周末,单阳接到张清河的电话。张清河是单阳老爸教的第一届学生,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张清河当年家境困窘,和妹妹两个人同时考上大学,经常在食堂只点两份白米粉伴着免费的清汤果腹,单阳的父母隔三差五地会接济两兄妹。单阳当时还小,每次都偷偷请张清河兄妹帮他做作业,因此感情很好。张清河毕业之后,做起了水果生意,现在是附近几省市的水果供应商。每到新果品上市,他都会不辞辛苦从产地拉来给单阳尝鲜。现在是杨梅的旺季,张清河直接拉了一车,停在了他楼下。
单阳接了电话赶紧跑下楼,看见张清河正一箱箱地把杨梅往外搬。他打了一声招呼,“你又给我送吃的,被我爸知道了,他非揍我不可。”
张清河新剃了头,看起来很精神,笑的时候有两个很深的酒窝。“那就不让老师知道呗。我刚从果园开车出来,这些都是现摘的。再过两星期,杨梅季节就过了,要趁新鲜。”
“那我也吃不完呀。”
“没事,跟以前一样,送跟你同事吧。最近相处怎么样呀?”张清河亲亲热热地和单阳拉家常,最后坚持帮他把一车杨梅拉到了单阳以前工作的广播台,给前同事们送福利。
单阳给同事们打了电话,在台门口等着壮丁。张清河把杨梅都清了下来,说着就要道别了。张清河说,“现在忙,以后有空再聚。诶,对了,你最近参加的那个什么节目,我女儿喜欢得不得了。下次一定要来我家,给她签个名啊。说好了,就这么定了!我先走啦!”他正要道别,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你秀林姐现在在广告公司,你看看能不能用得着,有需要你跟她直接说就行了。你小心照顾自己,桃子熟了我再来看你。”
张清河转身就开车走了。不一会儿,几个高个子的小伙儿从楼里冲出来,抱住单阳一通猛亲。单阳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以前的同事和朋友,干脆和他们一起搬起了杨梅,在台里一室一室的发,受到了群众们的热烈欢迎。
前领导陈女士把单阳拦下来说话,“我就说今年少了点什么,原来是你的杨梅没到。”单阳笑呵呵地和她聊天,说了会儿比赛的事。陈经理转头嘱咐了两个助理,“诶你们去楼下多发点杨梅,顺便给我们小阳宣传一下。开玩笑呢,我们栏目组出来的第一个用脸混的人物呢!”
同事人多,每个人随便聊两句,一不小心就到了下班的时候。有关系户要请栏目组吃饭,陈经理把单阳硬拉过去一起腐////败去了。等到吃完喝好,已经是九点了,单阳谢绝了续摊的邀请,拦了一辆车回家去了。下车后,他特地绕了原路到小区南门口的米粉店打包了一份蒸饺和炒粉。晚上他和缪谦修发短信说今天不会来的时候,缪谦修的不爽之情隔着手机屏幕都快喷射出来了。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补救措施,他很担心他们家的沙发会被挠出血洞来。
缪谦修表现得比单阳想象的要平静,但很快的,单阳发现,这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表象。无论单阳用香喷喷的米粉和蒸饺怎么逗他,缪谦修都表现出一副“我并不会随随便便原谅你的”的拒绝神态。
单阳洗完澡后,缪谦修的脾气还没过去。他带着一身水汽,过去蹭了缪谦修一脸。“好啦,不生气了吧。求求你,原谅我吧。”
“我记得有人说过一定要回家吃晚饭的。”
“嗯嗯,我也记得。”
“你还一身酒气。”
“没那么严重吧,我就喝了一瓶啤酒。”
“狡辩。”
“都是朋友嘛,我最近都很少出门见他们了。”
“胡说,你上周四才和他们吃过午饭呢。”
“那只是偶尔遇见的,而且也只是其中两个。”
“哼。”
“连续三天!”单阳拍板,“连续三天,随便点菜,我不会多说一个字,也不逼你吃不喜欢吃的东西!”
缪谦修扭头,看也不看他。
“好吧,连续一周。”
缪谦修不说话。
“不行拉倒。”单阳起身。
“成交!”
“睡觉!”
赛前平静又紧张的气氛在两天后被打破了。单阳受到了最后一张来自节目组的任务卡,卡上写明了第十三期节目的比赛内容:你好,观众!
不同于以往的室内录制,这一期比赛的最大变数就是将演播室扩展到了户外。五名选手将每人带上二十张决赛入场券,走到普通街道上,向往来的行人随机安利。每张入场券价值为三百元人民币。最终,以完成任务的速度快慢(或数量等同的情况下以金额大小排名),确定最后三强的席位。售票形式形式不限,但是不得使用除了自身以外的其他道具,不得以承诺售票,也不得借助第三方的力量。同时,每位选手的售票对象,必须是陌生人。节目组将会派出跟拍团队,全程拍摄选手们的上路表现。外拍地点未知,选手们有三天的准备时间。
这个任务很有意思,但同时不得不承认很具有挑战性。毕竟任何形式的拉近好感在遇到金钱时,都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缪谦修知道后却不以为意,直接想掏钱买下二十张票。单阳抓狂了一天,后来就平静下来了,开始补习销售技巧和马路推销技能。说实话,单阳自己对于马路推销也有很强的抵抗心理,只能期待着节目的群众影响力来消减几分路人可能出现的抗拒心理。
正式拍摄那一天,选手们首先在电视台集合。节目组宣布了更加详尽的细则。节目组特地安排中午时段开始比赛,为期三个小时。天气这么热,在毫无遮挡的马路上把人拦下来进行推销,难度无疑翻倍。不幸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导演公布比赛地点会放在大学城内。大学城十所高校同城,人口以高校生为主。消费群体非常明确,大学生们好奇心重,看过或者知道节目的可能性也会比较大,但同时,中午不是学生活动的高峰期,且多数学生没有经济来源,一张三百元的不知何物的入场券,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导演强调,“如果以后你们想走上主播的道路,无论何时,都要把自己放在观众的面前,随时准备好接受来自观众的质疑和挑战。他们会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节目值三百块钱,你要让他们相信,你是值得的。现在,出去,跟你们未来的观众们问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