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辞职呢?
任何一个普通人都知道答案。现在就业形势那么差,如果不是衣食无忧天生富贵命,怎么可能说辞就辞;虽然也不是多喜欢的工作吧,赚的钱也不多,但好歹是份工作,谁知道下一份工作会不会更好;我就是这样啦,没什么特长,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倒是想找工作,但是现在那么忙,我连写简历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或那样的答案。
“那又怎样?”缪谦修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单阳。
“啊?”感情自己纠结的那番话都白说了。单阳无语。
“既然和你以后想做的事情不一样,为什么不换?”
“啊……我刚刚……那个……”不知为何,单阳也开始疑惑了。
“你的人生总共就那么点时间,看你的样子,面色还算健康,身材匀称,就算不是经常做体能训练,平时也经常能接触到体力活。心态不错,似乎没有大悲大喜的时候,待人和气,不容易因为滞气产生病痛。”
“啊?”单阳傻了,“你是……你是中医吗?”
缪谦修瞥了他一眼,似乎在为单阳的愚蠢感到难以置信。单阳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摸了摸鼻尖。缪谦修继续说道:“我只是说,如果你没有家族遗传病或者突然意外暴毙,很可能会活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年纪。但就算如此,你的人生不过就是短短几十年,哪怕上了百,那之后的时间也不能称之为时间了。你能做点事情的机会就是眼下这几年。既然确定将来的路,为什么还要绕道?”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啦,但我没有那么洒脱,遇到重大决策的时候,总会犹豫。”
“你已经比大部分人都来得幸运了,起码你还能知道现在走的路是条弯路。既然已经看到了头,就别婆婆妈妈了。”缪谦修盘腿坐在床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把你的小本子也一起带过来。”
单阳抱着本子过去了。
“摊开你的本子,在第一行,写下你的目标。”
单阳照做了。
“第二行,写下你的完成期限。”
单阳想了想,也写下了。
“第三行,写一个你认为达成目标的可行途径。”缪谦修看着单阳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禁抿嘴微笑起来。和他谦和清朗的外形不一样,单阳的字用狗爬来形容都算是赞美了。“你看看,这几行字,哪一行和你现在的工作相关?”
“是没有。”单阳谦虚地接受了。
“所以,你现在的工作是没有用的。好了,别发呆,现在接着写,要达成目标,你至少需要多少资金,而你又拥有多少资金。”
“这个有点过分了吧。”单阳窘迫地皱着眉,“都是男人,逼迫我暴露荷包,太残害我的自尊心了。”
“没有的东西就不要那么在意维权的事情了。”
单阳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写了。反正他相信,哪怕自己有点小钱,在缪谦修的眼里恐怕都是角票,不值得装进钱包里。
缪谦修捏起他的小本子,凑到眼皮底下,果然露出一种奇诡的表情。与其说是蔑视,不如说是好奇和诧异,似乎并没有意料到真的有人能穷成这样。这下,单阳是彻底不好意思了。“喂,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啊,我一直都在很努力地自力更生,不拖累别人的。”
“算了……”缪谦修犹豫了片刻,用一种同样古怪的温柔语气说,“也还不错啦,好歹还有……一点。”
单阳意识到鸡皮疙瘩哦顺着他的背脊爬到了脖颈,干笑了几声。这种赞扬也太不走心了。
“首先,还清你所有的债务,还债是赚钱的第一步。”
单阳瞪大眼睛。
“然后,最大限度地利用你现有的钱财。”
“比如说?”
“比如说投资。”
单阳闪闪发光的眼神几乎要把房子点亮了。“这么说你果然是个商业巨鳄之类的?天才操盘手?”
“什么?”这回轮到缪谦修震惊了。
“就是那种小说里面的主角啊!喂喂,你不觉得自己的出场就很像小说里的谁吗?”单阳开始兴奋了,开了脑洞的人不养几条鲸鱼是无论如何不会填洞的,“出场的时候自带光环,然后挥一挥手就能拯救一国经济。不管是什么样的钱,到了手里,都能变得富可敌国。”
缪谦修无语地看着单阳,沉默了半天,评价道:“你真的想多了。”
“不要隐瞒嘛,我不会出卖你的,作为主角团队的伙伴,我有这种意识。”单阳喜滋滋地回应道。虽然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发一笔横财,但如果真的时运到了,他也没理由反对不是吗?
“不,我是说,你真的想多了,我不会赚钱。”
单阳愣住了。
“我真的不会赚钱。”
“可你看起来很有钱。”单阳小心翼翼地反驳道。
“我有钱不代表我会赚钱啊,”缪谦修很不要脸地承认道,“我有钱是因为我一出生就有钱了。”
……
靠!单阳忽然就不平衡了,无语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画圈圈。郁闷了片刻,他忽然又开心起来,这么说来,自己比很有钱的人还会赚钱,其实也挺厉害的。心里重新平衡之后,他抬起头来,举着被自己涂成一团黑雾的本子,“那行吧,哪怕是空口说白话,也给我点希望吧,那我毕生积蓄,要怎么投资赚钱。”
缪谦修耸耸肩,“我不知道。”
单阳有点想把本子盖在他的脑袋上,哪怕他的脑袋长得跟花瓶明星似的。
“但是有人知道。”缪谦修竖起一根手指头,压下单阳的涂鸦本,故作神秘地说道,“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钱能够生钱,哪怕你不知该如何做,也会有人帮你做。”
单阳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吐出一句话,“所以人们都说万恶的资本家,该死的有钱人。”
缪谦修抿嘴微笑,连刘海都摇起尾巴来。
单阳不是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人,一旦他想明白了,会立刻付出行动。等到第二天,阳光跑进阁楼里来的时候,他睁开眼,已经决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做好早餐,却没动筷子,而是坐在餐桌前,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时间还早,但单阳知道,勤快的老爸老妈一定已经起床了。
单阳的父母都在老家,常年不见面,他平时每隔两三天都会问候两位老人。单阳的父亲单冬来是退伍老兵,转业后买下了一片荒地,历经十年,建成了现代生态农场,开开心心地当起了农夫;母亲李立则是一位小学人民教师,执教二十多年,去年刚刚申请退休,现在闲赋在家,开始学国画,也生活得有滋有味。老人的生活比他滋润充实得多,单阳严重怀疑,如果自己不主动联系他们,父母可能真的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开了免提,单阳猜他们俩都准备好要出门了。先是老妈的大嗓门一通吼,然后换了老爸相对沙哑的低音炮。单阳扯了点家常,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
“妈,我考虑过了,我想参加,而且是全力以赴地参加。”单阳从小到大是个有主见的人,但不管做什么决定,他都习惯告知父母。单父单母一直都是开明的人,对于孩子的生活不多加干涉。
这一次,却并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决定。单父单母沉默了很久。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留遗憾,不留后路。”首先开口的是老爸。从小到大,单父话虽不多,每一次却都是坚强的后盾。
“唉,你这孩子……”单母心软,担心孩子受苦,忍不住唏嘘,却并没有阻止,“算了,反正你开心就好,将来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家和你老爹一起种田。你现在钱够用吗?要不要妈妈给你一点。饭还是要吃的,衣服要多穿,天还冷呢。”
单阳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这时,缪谦修也已经起床了,叼着一根牙刷,站在书架旁边,好奇地盯着单阳。单阳忽然心下一动,拿起电话又走远了几步。“哦对了,妈,我跟你说件事。”
“说!”
“我有个朋友吧,最近不太顺利,借住在我这里呢,好几天了。”单阳故意憋着气说话,听起来有些心烦意乱。
“怎么?”敏感的女人立刻竖起耳朵,降低了音调,“你不喜欢他?是什么样的朋友啊。”
“也不是不喜欢。是挺要好的朋友。他人挺好的,长得特别好。”单阳重读了最后一句,“住了有几天了。唉,我就是有点烦他,不想做饭。”单阳嘟哝着,“他现在也没地方去,就赖在我这里,嘴可叼了。虽然多个人挺好的,不寂寞。但是我……”
“你这孩子!”单母听出单阳是在闹小孩脾气,立刻虎起脸来教训他,“人家有困难,既然是不错的朋友,能帮就帮。之后你都要辞掉工作了,能多累啊。再不喜欢,好歹帮人度过难关再说。再说了,你俩住一起,不也有个伴么。以后会好的。不许这样对自己的朋友,老妈平时怎么教你的,听见没?”
单阳露出了然的微笑,嘴里却有些不耐烦地应答着。
“哦对了。”另一端的免提改成了通话,传来单母神秘兮兮的说话声,单阳推测她是特地避开了老爸,偷偷和自己说话呢。“你那朋友啊,就是那个好看的朋友,有照片吗?”
单阳瞥了一眼那位好看的朋友。
缪谦修已经洗漱完毕,正站在饭桌前,动作优雅地偷吃荷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