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雨仍未歇, 只是已经不大了,淅淅沥沥的,一扫这些日子来的干热。
今日胤g并未去上朝, 踏踏实实地揽着黛玉睡到了天亮。
只是黛玉醒来时,看到自己窝在他怀里头, 不禁伸手就是一拧。
胤g头一次醒的晚了,只觉得胳膊上头一阵疼痛, 睁眼一看, 已是红了。
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可还要再睡一会子?”
推开了他毛毛躁躁的手,黛玉坐起身来, 说道:“快起来罢, 十三爷十六爷他们可都在这里头呢。”
胤g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笑道:“不用管他们, 这样的天气, 十六那个家伙才不会早早起来。他从小就爱赖床。十三,我昨天嘱咐了,还是好生歇一歇。”
黛玉想了想,说道:“听十三福晋说,十三爷的腿竟是有些厉害的?想来是在养蜂夹道里头受了潮了, 这样的日子恐怕会难受,不如叫人先去给弄个手炉或是护膝什么的?”
胤g手上用力,将她又拉倒在了自己怀里, 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摇头道:“十三看着大大剌剌地不拿这个当回事,其实心里头是没转过来的。但凡能看开些,也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只是可恨,”说到这里,胤g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只是可恨那些个小人,皇阿玛命每月报备胤祥的情况,竟是都没有上报。直到瞒不住了,才上折子告知了皇阿玛。”
黛玉不语,这一起子小人中,恐怕还是那几个皇子罢?
胤g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忽觉得后背一阵刺痛,想起了昨晚上一场酣畅淋漓的□□,不由得看着黛玉调笑道:“昨儿个玉儿下手可真够狠的,我这背上到现在还疼着。说不得,你来给我揉揉罢?”
说着翻过了身去。
黛玉听他提及昨晚,又羞又气,待到看见他后背上泛着红色的指甲印,又不免心虚了,忙伸出手去轻轻地揉着,又柔声问道:“还疼么?”
胤g趴在枕间,偏着头看着黛玉小心翼翼的样子,垂下眼“嗯”了一声,淡淡说道:“还有些疼,倒是不碍的。就怕天气太热,不如叫了苏培盛送些药进来擦擦罢。”
黛玉“啊”了一声,脸上涨得通红,待要说出不可的话,又觉得说不出口,可是就这样叫苏培盛来擦药,那不是,那不是什么都叫人知道了?
胤g见她张目结舌的样子实在有趣,又道:“怎么了?反正也是你弄出来的,如今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到这里,话音中已经带着笑意了。
黛玉方知他以逗弄自己为乐呢,当下也不再管他,自己躺好了将被子拉到了脸上盖着,说道:“你还说呢?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那么……那么放浪形骸?”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
胤g笑着拉了被子往下扯,见被中的黛玉一张脸红红的,睁着眼睛瞪着自己,模样甚是可爱,便凑到她耳边悄声笑问:“可好不好?”
说完,极快出手钳住了黛玉挥过来的小拳头,放到唇边摩挲着,一双眼睛却是盯着黛玉,似笑非笑。
黛玉想到昨晚他便是这样一副样子看着自己,研磨辗转,逼得自己哭着求他,说了许多再也说不出口的话,方才放过了自己。虽然自己泄愤似的在他背上抓出了许多的细细的指甲印子,犹觉得不够解恨。
只是,这个时候再看他的眼睛,却又觉得里边浓浓的宠溺,满满的包容,让自己忍不住被吸了进去,心甘情愿地沉溺在里边了。
正在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外头苏培盛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回王爷,林大人府里头刚刚送了帖子过来,今儿要过来看望福晋。”
黛玉大喜,胤g忙拍了拍她的手,朝着外头问道:“是谁过来?”
“回王爷的话,帖子上头写着是林大爷。”
胤g瞟了黛玉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林家大爷就是来叫自己不自在的。
黛玉正在和胤g你侬我侬的时候,荣国府里头却是乱翻了天。
元春省亲以后,觉得大观园里头景致精美,堪为宝玉所住。只是若是指明叫宝玉去住,未免不大合适。毕竟,女子才要娇养,没看那八旗人家都是将最好的东西紧着姑奶奶们用?
想了想,也没有考虑是否得宜,便叫人去了荣府传话,让迎春姐妹等都住到大观园里头去,叫宝玉也一同进去住着,免得他见姐妹们进去了心里头不自在。
自从进了大观园后,宝玉犹似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书本也抛开了,礼数也荒疏了,每日里头只跟着姐妹们厮混。
贾政原还想着趁着这一两年为宝玉捐个监生,也好下场去搏一番功名。怎奈贾母王夫人都是执意不从,只说已经害了一个贾珠,断不能叫宝玉也被逼得送了命。
贾政既看不得母亲生气,又拗不过发妻眼泪,只得背地里骂几声“慈母多败儿”罢了。
宝玉这一年多来实在是过的悠哉悠哉的了。只是他身边儿服侍的都是些女孩子,难免有那心大的被富贵迷花了眼,只想着攀上高枝儿,长长久久地安享如此生活才好。
再者宝玉对女孩儿素来温柔体贴,便是丫头们有了错处也不肯大声去责备,更别提打骂之事了。因此,他身边的女孩子里十个倒有八个起了心思的。
其中既有袭人麝月这等温柔小意心思细密的,又有晴雯那样牙尖嘴利不肯饶人的。
尤其是袭人,她是贾母给了宝玉的,素来以宝玉房里第一大丫鬟自居,把持着宝玉屋子里头的一干事物。凡是宝玉吃的穿的用的,必经她的手,便是宝玉的月银等金银之物,也都是她管着。
前两年王夫人已经微微露出了意思,日后宝玉的姨娘必是袭人无疑了。只是王夫人不知道,自己看着老实厚道的袭人,早就跟宝玉暗通曲款了。
如今宝钗也在大观园里头住着。自从小选被刷了下来,宝钗比先前更加的沉稳端庄了,待周围之人更加和善亲切,因此荣国府里头倒有一大半的人说她好的。
王夫人虽然得了元春的话,觉得宝钗未必就是宝玉良配,却又实在舍不得薛家百万家资。至于说薛蟠不成器,那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不成器最好,将来薛家还不是更得指着贾府,指着宝钗?
因此也不管贾母是否愿意,愣是将宝钗塞到了大观园中跟宝玉朝夕相处。
宝玉原就喜欢宝钗鲜艳妩媚,自然也跟她亲近。
贾母气的倒仰,只得紧着托人去打听京中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欲给宝玉寻个家世相当,人品又好的女孩子。
只是无论如何打听,不是说女孩儿有了人家,便是说孩子太小不宜早定的话——谁家不知道那荣府里头的宝二爷十几岁了还跟姐妹们住在一起?里头还有两个表姐妹呢,谁知道有什么腌h事没有?便是没有,抓周时候抓个胭脂出来的,能有个什么前程?虽说嫁女嫁高,也得那孩子自己上进不是?
贾母实在无法了,想了想,只得将史湘云接了过来,也安排在了大观园里头住着。
就这么着,宝玉的终身大事便被耽搁了下来。
宝玉在梨香院里头听完了小戏子排戏,也没带了人,只自己一个便往园子里头去了。走到半路,恰好下起了大雨,便着急忙慌的往回跑。好容易跑到了门口,浑身已经浇透了。拍了两下门,却是没人。
晴雯袭人等人正和宝钗湘云在一起,堵了水眼儿,积了半院子的水,看着那些个彩鸳鸯绿头鸭游泳。
忽听得有人叫门,晴雯便道:“这会子谁这么没眼色过来了?别理他!”
袭人听着像是宝玉的声音,边走边笑道:“我去瞧瞧,若是有人便开了门,这大雨里头淋着可不是玩的。”
说着,隔着门缝一看,果然是宝玉,忙开了门笑道:“怎么这么着就回来了?也没打个伞?”
宝玉淋了大半日,心里头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也没看是谁,抬腿就是一脚,骂道:“没眼力的奴才!素日里头我担待你们得了意了,再不把人放在了眼里!”
低头一看,却是袭人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宝玉唬了一跳,忙伸手去扶,笑道:“我没看清楚,不知道是你。可是提着了?”
袭人哪里受过这个?自从和宝玉有了那偷摸之事后,宝玉待她再没的说,如今当着人面挨了一脚,当下羞得满面紫涨,又不好跟宝玉撒娇,怕人说轻狂。只得捂着肚子道:“没事,你快去换衣裳。”
宝玉也被淋得难受,听说无事,便赶紧往屋子里头换衣服去了。
袭人自己试着站了起来,却觉得腹中疼痛如绞,似有什么东西要从身子里头剥离似的。摇了两下,到底没站住,又倒了下去。
晴雯等人原在那边游廊上边看笑话,见不对劲,忙过来扶袭人。忽然史湘云惊叫一声,指着袭人大叫道:“好多血!”
众人一看,可不是么?袭人葱绿的百褶裙子已经被染上了红色,再看她,脸色苍白,已经是晕了过去。
众人忙忙乱乱地抬了袭人进去,宝钗想了想,说道:“我瞧着袭人似是伤了,我家里头有极好的伤药,莺儿快跟我回去寻两丸子来。麝月你去回了凤丫头,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罢!”
说着,带了莺儿忙忙地打伞去了。
这里史湘云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袭人,皱眉道:“若是人问起来可怎么说呢?”叹了口气,拿着帕子给袭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袭人微微转醒,也听到了宝钗的话,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体,不由得着急,想要阻拦,却又力不从心。
麝月原本与袭人一般大小,近来也通人事了,咬了咬嘴唇,便飞跑着去找凤姐儿了。
凤姐儿听了麝月的话,原本以为就是白踢了一脚,只打发人去请了大夫。
其时雨下的正大,大夫直到晚上才过来。略看了看,便对老嬷嬷道:“这位奶奶想是摔倒了,如今隔的时候太长,腹中的胎儿已是不保了。我这里开两副药吃着,剩下的你们还是找稳婆罢!”
说着到了外间开了药方子,便自去了。
宝玉房里众人面面相觑,倒是有个胆子大的老嬷嬷觉得不好,忙去回了贾母王夫人。
晴雯便笑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有了身子。好花大奶奶啊!”说着一扭水蛇腰,款款地走了。
小丫头们再看袭人,眼中不免有了不屑鄙视之意——素日里只给我们讲规矩,原来最没有规矩的倒是你!
于是,也没人去管还在榻上留着血的袭人,都三三两两地走了。唯有秋纹跟袭人好,还照看着。袭人脸色如死灰,怔怔地流着眼泪。
待得贾母王夫人得了消息,都是火冒三丈,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一进屋子,只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王夫人不由得更是恼怒:“都是死人哪?由得这么个东西躺在这儿?还不快给我扔了出去?”
贾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先别急着发落,问清楚了再说。”
宝玉已经起来了,得知袭人竟是小产了,吓得呆呆的。又见了王夫人雷霆之怒,更是恨不得缩在了墙角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