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一百一十三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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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轮到殷楚躺在隔层上,他仔细思量了昭南王说的话, 总想同江茗说些什么, 但又难以启齿。

江茗只觉得自从殷楚和昭南王私下聊过之后,他神情便有些不对劲儿,如今边上没了别人, 她轻声问道:“世子, 你睡了吗?”

“没有。”殷楚答道。

江茗侧过身子面对殷楚:“昭南王, 看出我们两个的事儿了?”

殷楚也侧过身子看她:“没有。父亲他很喜欢你。”

“那是。”江茗一勾嘴角, 有些得意的说道:“有眼光的人总会喜欢我的。”

殷楚被她逗弄的也跟着笑了,但也就是一瞬。片刻之后, 他开口说道:“这几日我会寻时候同皇上请命去闽州。”

江茗眨了眨眼:“你和江劭两个人要往那儿扎堆吗?”

其实对于江茗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殷楚总是拿不准。她时而看上去清楚的很, 自己也未曾在她面前遮掩。可若说一个正常人,总是也不会朝着那个方向想的。

他不欲将她拖下这趟浑水,自己喜欢她,想让她留在身边是一码事儿,可总也希望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若是强留, 日后处境要比那日凶险更多。

殷楚犹豫再三,强忍着说道:“在我离去之前,会给你写好休书,之后一别两宽。我那日不小心听到你说要回临安府, 如此最好,华京城凶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总是不放心。”

江茗坐起身子, 拍了拍自己身旁,示意殷楚过来坐。

她卷着被子,拉到自己脖颈下面,托着腮想了片刻,说道:“发兵需要很多银子的。”

殷楚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但这也明白了,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是。”他回道:“这些年我攒了些许,若是不够便再想办法。”

江茗就说,殷楚这种老头子似的克己哪儿会将银子挥霍一空,果然都偷偷的存到自己的私库里了。她小心试探道:“管乔靳要。”

殷楚摇了摇头:“没有拖人下水的道理。”

江茗得了这个答复,心里稍安,殷楚果然如同他父亲说的,是个好心性。可自古以来,没有心软的皇帝。因这心软,便总会被人拿捏。

江茗又说:“从现今的情况来看,南边确实好些。瓮贺国搅得民怨沸腾,正是出师树立名望的好时机。北边就差些,江宛不日会与太子大婚,江家手握重兵,但这般却是被皇上拿捏在手里了,想要从江衡那里得好处,怕是难。”

殷楚有些惊讶的看着江茗,他倒从未想过江茗对天下大事也有自己的见解。

江茗歪了下头:“怎么了?吃了一惊?觉得枕边人心怀叵测?”

“没有。”殷楚连忙否认:“倒是有些惊喜。”

“惊喜的事情多了,你还没全都碰上呢。”江茗笑道。

她想着殷楚若是能去闽州也是好的,那明年那个时候,说不准他就不在雍阳关了。她自然此刻没办法对殷楚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去驻守雍阳关。即便说了,怕他又要问为什么,亦或是不信的。

这么想着,江茗便说:“好呀,你去闽州吧。”

殷楚“哦”了一声,想开口问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江茗在旁说道:“那日我在陈青歌那儿,听到你说‘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也是同样的话说给你听,做事时不问可不可能,不要瞻前顾后,而是问问自己应不应该。世子若是觉得应该,便应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不过……”江茗冲着殷楚笑了一下:“你可不要将昭南王府托付给我,我照顾不好的。”

殷楚应道:“这个我自然不会。若我这次去了,你同我最好划清关系。江府那边你倒是不用担心,一来有江宛嫁了太子,二来皇上怕江衡也跟着闹了,定然不会激他。”

“知道。”江茗回道:“世子还有别的要同我说吗?”

殷楚想了片刻,又叮嘱道:“此事你切莫同他人说起,否则只会引火烧身。”

“我之前知道了,也从没和别人说呀。”江茗拍了下殷楚的肩膀:“放心,我自己的小命,我还是很爱惜的。还有其他的吗?”

“我……”殷楚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没了。”

“哦。”江茗往他身边靠了靠,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的嫁妆。”

因着她突然的靠近,殷楚有些紧张,喉结微微动了两下,强撑着镇定说道:“到时候你带走便是。”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江茗往床上一倒:“睡吧。明日出府还要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呢,别被人看出端倪。你可曾想好了,要用什么法子请去闽州?”

殷楚说道:“无需用什么借口,直说便是。无论我用什么借口,他都会往最坏的地方想。反正这一路前去定然不太平,我也已做好了准备。”

江茗抬头看他:“那世子可千万保重,别划伤了脸,就不好看了。”

她转过身去,背朝着殷楚,便再也不说什么了。殷楚一夜无眠,只觉得自打江茗来了昭南王府,自己盯屋顶的时日是越来越多了。

………………

翌日,江茗去了寿谦票号。乔靳见她来了,连忙沏茶备上,又将这些日子的账簿都拿了出来。

江茗拍了拍账簿说道:“不急着看,有两件事情要同你说。”

乔靳点头:“掌柜的请说。”

“第一件,上次我与你说的延庆道那附近的寿谦票号分号,兑换文钱铁钱的事情,可妥善处理好了?”江茗问道。

乔靳叹了口气,回道:“掌柜的,大宗兑换咱们向来是收一分利。若是咱们不换,还有旁的银庄会换。也会同衙门里说。放着到手的银子不赚,这是何苦呢?”

江茗看了乔靳一眼,神色不悦:“也就是说,你尚未同分号提过这事儿?”

乔靳不语。

江茗“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面,压低了声音喝道:“乔靳!”

“是。”乔靳这才答道。

江茗闭上双眼,轻摇了下头:“你非要我亲自写信传到分号去吗?”

乔靳咽了下口水,说道:“掌柜的,我知道掌柜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样的。原本掌柜的眼里都是银子,只要能赚银子就行。如今正是因为回了江家,和江家人待得久了,也有了感情,不想让大将军在外被那些箭弩所伤,这才牺牲了自己赚钱的机会。可当日,您说满一年咱们就都回临安府的,这华京城实在是不太平,乔靳实在不能看着掌柜的留在这里。早晚您也会失了偏颇。”

江茗抿紧了嘴唇,过了片刻才苦笑道:“谁和你说我和江府有感情了?”

“难道不是?”

“我敬江衡是条汉子,江劭年纪轻轻便想保家卫国,这才对他们和颜悦色些,和我管他有没有被箭弩所伤有什么关系?还有,你说我失了偏颇。”江茗走到乔靳面前:“乔靳,我知道你是因为让我丢了那十万两银子心里苦闷,想早日将银子赚回来。可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我赚钱,但不想做亡国的推力。父亲他是大胤人,他竟然不要求厚葬,不要求入土为安,而是让我将他的骨灰洒在了临安府的山河当中,他的用意你不明白吗?”

江茗深吸了一口气:“为富不仁。他是不要让我当这样的人!不要让我因为想赚银子而置他人于不顾!以往他在,我凡事有收敛,他怕他不在了,我年纪又小,被铜钱迷了眼!”

乔靳低着头,眼眶通红:“掌柜的……”

“你现在便当着我的面,将书信写好,送出去。”江茗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下自己的情绪。

她并没有对乔靳说什么重话。若是往重了说,她大可以说这银子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怎么花怎么花。你不过就是个幕前掌柜罢了。

乔靳毕竟在她身边这么些年,被囚禁在宫中也是因为自己,过去的事情便都过去了。江茗只是没想到,乔靳竟然这般糊涂。

乔靳走到案前,将书信写好,交给江茗过目,这才出去交给专门的驿站。

待他出去,飞浮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姐,乔靳这是怎么了?他往日都很听小姐的,也许就是一时糊涂,小姐你别恼他了。”

江茗摆了摆手,早些日子,乔靳已经将名下所有商铺都转到了江茗名下。她自然知道他没有坏心,但这件事儿也够她烦的了。尤其是再加上昨晚,殷楚那要说不说的样子,自己明明都做好准备了!结果他竟然又躺下了!

生气!

江茗对飞浮说道:“不日咱们也会离开华京城,殷楚便留在华京看着北边的事情吧。”

“乔靳不是说要去闽州整理船务吗?”飞浮问道。

江茗一撇嘴:“是啊,我想了想,还是我自己去吧。省的他脑子又稀里糊涂的。”

飞浮眨了眨眼:“小姐,那咱们怎么和世子交代?”

“交代什么?”江茗反问道:“原本就是权宜之计,他休书都准备好了,我和他交代什么?”

飞浮看着江茗说这话的样子,倒像是——生气了?生谁的气?生方才乔靳的气?还是生世子的气?飞浮觉得小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原本就经常猜不准,如今几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待得乔靳回来,江茗将自己要去闽州的事情说了,乔靳仍是有些犹豫,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段时日确实惹得江茗发火,便只好应了下来。

江茗又说:“宫里的消息还是要如同往先一样传给我。但是你先过目,若是事态紧急,你便也可先做打算。”

乔靳听了,知道江茗仍是一如往常的信任自己,心里却更是苦涩,点头应了下来。

“对了。”江茗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虽然我不在,但晋江书社你还是要帮我照看着。我会将书社托付给参翁君,若是有事儿,你通报我一声便是。”

“好。”乔靳俱都应了下来。江茗这才开始翻账簿,一边寻思着昨日从昭南王那里听来的话——你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不能说他是假的。他一定是真的,曾经真真切切在你身旁。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何必管他真真假假?

江茗长长了叹了口气,这可把边上的乔靳和飞浮吓了一跳,以为账簿又出了什么问题。

从寿谦票号理出来,江茗便去了水码头,上次陈青歌的书卷紧赶慢赶才出来,她若是之后去闽州,总是要有个人盯着陈青歌写稿子的。自己这番去,一来是要同陈青歌说这件事儿,日后引荐他和丰弗认识,二来便是要交代以后绝对不能写不出来就一声不吭。

江茗和飞浮走到那小院附近,看见小武正在外面玩。小武见她来了,连忙跑过来唤道:“漂亮姐姐。”

江茗有些提防的看着小武:“今日没有糖了。”殷楚一天才给自己吃五颗糖,难不成还要分给这小屁孩一颗?绝不!

小武有些失望,但他还是说道:“漂亮姐姐,现在不能进去院子哦。”

“为何?”江茗不解的问道。

小武带着江茗往一侧走了两步,小声说道:“有另外一个漂亮姐姐在里面,你可千万不要坏了陈哥哥的好事儿。”

江茗了然,大概是那些流莺又来找陈青歌,让他写些词曲,也可能是又有什么人要来以身相许了。陈青歌虽看着落魄,但毕竟是才子,长相也耐看。

这样的落魄才子向来十分有吸引力。

她这便不欲进去打扰,只想等着那里面的人出来再进去。但也总不好让人看见自己,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世子妃,到时候难听的话还不是都扔到殷楚身上去?

江茗带着飞浮朝小巷里面走了走,待在一个拐角处。

谁知道两人刚刚站定,就听见里面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传来,男的便是陈青歌了。江茗这才意识到,这个拐角可不就是那四合院的外墙?恰好就在陈青歌那小屋的边上。

她不想偷听他人谈话,刚要走,却见飞浮皱紧眉头。

飞浮小声说道:“小姐,这声音听着像是江宛。”

“嗯?”江茗也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就听见里面那女子说道:“青歌,往日你与我如何说的?怎么便也不记得了呢?”

江茗转头问飞浮:“这这么娇滴滴的说话声音,是江宛?”

飞浮对江茗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点了点头:“是江宛。”她又说道:“小姐您这心得多大啊?江宛在您面前跳了那么久,前两天还要勾搭世子,您竟然连她的声音也听不出来?”

江茗挺了下肩膀:“我记她的声音干嘛呀?我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白白占用我脑容量。”

“什么是脑容量?”飞浮问道。

“说了你也不知道。”江茗慢悠悠的蹲下了,一脸八卦的招呼着飞浮也跟着蹲下:“快来听听,咱们也对女主角加深一下理解。”顺便试着梳理一下剧情。

飞浮不知道江茗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但她早就习惯了,便跟着江茗蹲在墙角,两人认真听着。

陈青歌声音有些生疏,似是极力在与江宛撇清关系:“华京城中皆知,镇国大将军府的宛小姐不日便会嫁于太子殿下。宛小姐不在府中准备嫁人,为何要来陈某这里?若是让人看了去,陈某可担待不起。”

江宛声音柔嫩:“青歌,我也是迫于无奈,这是早就定好的婚事,我一个养女,如何能抗争?”

江茗啧啧嘴,这人说起谎来也不怕闪了舌头。

陈青歌回道:“千金还请自重。陈某一直将千金视为恩人,从未对千金有男女之念。”

江宛幽幽叹了口气:“未曾想你竟然如此薄情寡义,可是因着出了书卷,有了名气,便看不上我了?”

陈青歌:“宛小姐乃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千金,日后也是一国尊贵的太子妃。陈某有何能耐看不上?千金切莫胡说。”

江宛便又说道:“当日你母亲重病,若不是我施以援手,怕是你连老母都安葬不了。之后我更是帮你想办法出诗集,可我毕竟是在深闺中长大,没有江茗那般市井手段,这你莫非也怪我?”

陈青歌接着说出来的话,让江茗瞪大了眼睛。只听他说:“诗集倒是见了,只不过是在小姐的名下,与陈某无关。”

江茗吞了下口水,陈青歌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难不成江宛平日里写的那些东西,做的那些诗,竟然是出自陈青歌之手?

江宛继续说道:“那并非我本意,只是当日恰巧被母亲看到,她拿去与人看的,我是毫不知情。后来被人传了出去,我总也不能给大将军府丢脸。每次念起青歌你的诗词,我这心里便如同刀割一般。如今若不是母亲再催促我,我也不想再盗用你的诗句了。这才女之名,我实在是担而有愧。”

作者有话要说:  茶茶表示:我懂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没关系呀,你不问我,我自己跟着呗~

殷楚:等一下,我就想问一个问题,昨晚你准备好了什么?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茶茶:嗯?有这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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