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山道, 姚千枝几人来到天赐池旁,入目, 就是遍地的油布和满坑满谷的珍珠。
大如佛珠, 小如黄豆, 个个圆润光泽,在阳光的照顾下, 泛着晕色柔和的光。
纯白、米白、淡粉、浅紫、隐约还夹杂着刺眼的金光, 数都数不过来。
“竟然……真的成功了。”姚千蔓站定, 深深吸着气喃喃, 只觉眼前一片眩晕。
没有女人不爱首饰。而珍珠是首饰中的首饰——古代贵女的最佳奢侈品,骤然看见这么多, 姚千蔓都有种合身往上扑的欲.望。
——别动,放着我来, 都是我的!!
死死压制着胸口冲动, 姚千蔓闭上眼睛,死死抓着三妹妹的袖子。
“这么多……往哪卖啊?”霍锦城站在原地, 同样目瞪口呆,忍不住喃喃自语。
身为男子, 他到不是像姚千蔓那么激动,想的问题更为实际。
按自家主公所言及大刀寨的失败经验, 一个成功的育珠蚌起码会生产出十到二十颗珍珠,而天赐湖旁围出了十个养殖池,每个里面起码放了一千五百枚育珠蚌……
哪怕除却残次品,只有半余成功, 那得有多少?
最少数万枚。
怎么卖?往哪卖?这么多,大晋开国两百余年都没出产这么多珍珠吧?冒然大批量售出,不得把珍珠市场挤黄了啊?
霍锦城在欣喜万分之余,不免如此想着。
“不通海贸是不行了,单眼前这些北方就吃不下,更别说还要扩大规矩,两年后还有一批呢。”姚千枝便低头琢磨,“得往全国散了,或许,想想办法,通通胡商,走走边贸,我听说胡人贵女们对晋国珍品同样喜爱,珍珠不比食盐,满可给她们嘛……”
喃喃着,她基本是自言自语,到是眼见她们到来,满身是臭水急匆匆赶来请安的白姨娘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
婆娜弯,巧手的海女们忙碌了足有三天时间,拆解出珍珠将近二十万,当然,霍锦城的预言没有成功,这将近二十万的珍珠里,只有约莫十分之一能用,剩下九成俱是散碎、或是奇形怪状的废珠……
这般废珠,被姚千枝下令磨成珍珠粉,预备倾销大晋各地——算是内销了。
余者能用的一成里,多纯白米白,九成都是小珠,按郭五娘常年海女的经验,散卖大概在十至三百两之间,虽然价钱不高,无奈量多,真要都卖出去,那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百余万两。
打土豪都没那么甚!
剩下最少的,自然是最好的,择择捡捡出三百对纯白大珠,三百对浑圆紫珠,三百对亮眼粉珠,均都有成人指肚大小,单这九百对珠子,就是价值连城。
更别说白姨娘亲自殖下的数十枚河蚌中,还产出了十八颗龙眼大的金珠,串成琏子,非皇室不敢受用,端是倾国之宝。
前提是——这些都能卖出去。
……其实不太好卖。
坐在婆娜弯养殖基地里,面对着堆满屋子价值连城的珍宝,姚千枝、姚千蔓、霍锦城相顾无语。
屋里的气氛沉默而激昂,飘着股子诡谲。
“怎么办呢?”沉默了好半晌儿,姚千蔓仿佛终于从润光华彩的珍珠们中拔出了心思,脑筋开始转动,“内销……”没有销路,“像千枝你说的走海商,感觉有些太危险,不大稳当啊……”她们没人走过海路,外洋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就连南寅那批海盗,都没正经当过商人,一直是抢抢抢……
销贼脏跟做买卖完全不一样,接触的层面都不同,“出海商是条路,却不能当成根本看,还是得想办法往内销……”
“还有关外,胡人缺盐缺茶缺一切,胡地贵女们的奢华亦不让大晋,珍珠虽比不得宝石得她们喜爱,到底还是奢侈品,只是,这批珍珠实在太多,咱们没有信得过的商人啊……”姚千蔓垂头细细斟酌着。
做为姚家军的内务大总管,她对地方财政是非常看重的,为了销盐长年跟各路商人们打交道,姚千蔓那是北方出了名的女财神,卡税卡的那叫一个严,无论海商还是边贸,她都算熟悉,充、泽两州的大商们,亦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多多少少有点面子情儿,但……
“还是信不过。”她抿着唇,眉间微蹙,左右为难。
一旁,霍锦城同样茫然,着实是,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那是珍珠啊!每一颗都需生人入海,说不得用命来填,珍贵无比……却原来,还能用‘万’这个单位来形容吗?
满屋满地的珍珠,一盒子一盒子的装,都那么大,都那么圆,霍锦城清楚记得他大嫂曾有一套镶十八颗珍珠的头面,是压箱底的老嫁妆,爱如珍宝,几辈祖传,非入皇宫大宴不戴……
那十八颗珠子,仔细对比起来,还不如自家主公挑出来的三百对白珠……
世代书香地,满府富贵门,霍家没落败前,亦是燕京顶尖顶的世间,霍锦城发誓,他真是第一次,看珍珠看的眼发晕。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喃喃着,还没从震惊的情绪出挣脱出来。
姚千蔓就看了他一眼,默默别过头。
真是……她还是个女人呢,面对奢侈品都这么快回过神来,什么名门贵公子,燕京温玉?真是吃过见过的人??
哼哼!
霍锦城:……
让你失望了真是对不起呀。
“行了行了。”见他二人被珍珠刺激的有点失态,姚千枝率先开口,招招手,将他二人的注意力集中回来,她沉吟半晌,突然道:“我决定亲上燕京一趟。”
“什么??”霍锦城一愣,不敢置信的喊。
“去燕京。”姚千枝著定,斜睨他一眼,点指道:“带着你。”
“燕,燕京……”霍锦城喃喃,目光瞬间变的迷蒙。
“对啊,我当初答应了你,要前往救你家人,如今,晚归晚些,好歹承诺总要兑现的。”姚千枝含笑。
“我,我……”霍锦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感激中带着几分惊惧。
近乡情怯,自霍家灭族已数年有余,他得离燕京,逃将出来,家中嫡姐沦落教司访,是生是死,或生不如死……平时不敢想,救不得便罢,现今,自家主主要兑现诺言,带他回燕京……
他,他……
霍锦城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恨吗?还是惧?
在姚家军做事,帮着主公造.反,他是在报仇血恨,为霍家平反吗?父亲一世忠君,真的会认同他的想法?二姐,还有二姐,全世上,他唯一的嫡脉亲人,世家贵女,一世荣华,沦落教司访,她,她还活着吗?
上回云止来时便隐瞒提起,二姐处境并不好,性命到还保存。如今,惶惶已过年余,二姐是依然挣扎在泥谭地狱里,还是熬不住早早见了爹娘?
想起这些,霍锦城的身子止不住发抖,以往做梦都想让主公早去燕京,现在突然她提起,如他所愿,但,但……
“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不日咱们就要起程。”姚千枝怜惜的看了他两眼,叮嘱道:“燕京路遥,大晋四处流民匪起,沿路途中肯定不太平,我预备着就带个百余人便罢,你做后勤,还是要多准备的。”
“哦?!哦!”责任压在肩头,霍锦城深吸口气,从无边思海出挣脱出来,俯身低声,“属下尊主公言,先行告退。”
“嗯,下去吧。”姚千枝便点头。
“诺。”霍锦城返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属,属下多谢主公,此恩此德,永世难忘。”他眼角有些微润,喃喃两句,大步离开。
看着他急匆匆,脚步还有些踉跄的背影,姚千枝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一旁,姚千蔓目光闪烁,突然开口,“你此回上京……单纯就是为了霍锦城?”
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的确,霍家女眷确实很可怜,承诺的事亦该做到,但专挑这个时候,怎么感觉点……
“你说呢?”姚千枝斜睨她,挑了挑眉。
“嗯……”姚千蔓不可置否。
“姚家军偏居一隅,发展归发展,确实不引人注意,然而终归离中原腹地太远,大晋具体什么国情,我不过耳闻,并未亲眼见过。”姚千枝展眉,看了眼窗外,明月高悬,星光璀璨,“……南方黄升,燕京朝廷……这大晋国境中的林林总总,我总要亲眼看看的。”
她想要这片土地,坐那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便总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况且……”
“况且什么?”姚千蔓双目炯炯,闪烁着耀眼的光。
“况且……我这总兵位还没坐稳呢。没有朝廷承认,小皇帝大印,泽州还没执掌明白,怎好放眼四边……北方有四个州呢,我尚未得其一,自然要越发‘上进’,亲至燕京面圣了……”姚千枝眨了眨眼睛,坏笑道:“更别说,燕京多人才啊,那些个屡中不第的,同进士当不了官儿的如江如海,咱们姚家军不挑,说不定能择出一个半个愿意跟来的呢?”
“且,咱们手里那十八颗金珠,除了皇族外,等闲谁敢要?到不如献上去,不拘是小皇帝还是太后戴了,上形下效,眼下这些珍珠不就有销路了吗?”
“所以,霍家是个由头?”姚千蔓挑眉。
“不能这么说嘛,答应人家的事肯定要做,不过早早晚晚的,此回恰好一勺烩了。”姚千枝两手一摊,似笑非笑。
“要官要人,要钱要路……千枝,这一遭不容易,你千万要谨慎,不可焦急行事啊。”姚千蔓沉吟半晌,稳定住激动的情绪,千叮万嘱。
“你放心,我自然醒得。”姚千枝便笑着应。
两姐妹坐在屋中你一言我一语,就着商路前程仔细思量,好半个时辰的功夫,正在姚千蔓提出几个比较靠谱的商人,想探探关外情况的时候,外间,突然有人敲门。
“叩叩叩……”
两姐妹互望一眼,这个时候了,月上柳梢……“谁?”姚千蔓提声问。
“大姑娘,是妾身白氏。”门外,女子柔软的声音传来。
白姨娘?姚千蔓满头雾水,侧目瞧着姚千枝,一脸疑问。
姚千枝微微垂眸,目光闪烁,心里有些想法,到不敢著定,只是起身来至门边,打开门闩,“进吧。”她把人让了进来。
白姨娘没回话,小步过门槛,随后垂着脸儿站在屋中央。
一根素银钗压起头发,她穿着身淡蓝的衣裳,上下短打,虽有几分简陋陈旧,到显得干练利落。
“你……深夜前来,有事?”姚千枝打量了她几眼,犹豫片刻,斟酌着问。
“妾室白日听见您和大小姐提起,要派人往关外倾销珍珠……不知其中人选,是否择定?”白姨娘到是干脆,并不隐瞒,依然低垂着头问,语气却是坚韧。
“这事儿啊,呵呵,到是准备选几个信誉大商试试。”姚千枝沉吟着,低声答。
“在是大商,总没自己人可靠。您择了商人后,应该还要派人跟随吧!”白姨娘便轻声问。
姚千枝失笑,“那是自然,关外危险,胡人横行,不派主事和兵丁跟着,我怎能放心?”
“那这主事人选,您可定下了?”白姨娘猛然抬头,双眼一措不措的看着姚千枝,拳握的紧紧的。
“不是……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干什么呀??姚千蔓越听越不对,忍不住插嘴问。
白姨娘重新垂脸儿,依然恭顺的站在原地,口中却是一字一顿的道:“若大人您无主事人选,妾身愿意自荐。”
“自荐??姨娘,你,你……”她话音落地,还未等姚千枝回答,姚千蔓便惊呼站起,瞪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姨娘,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关外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胡人是怎么回事吗?出关,胡地,不是简简单单的事,一个弄不好……”别说找销路了,那是会丧命的!
“大小姐放心,妾身早有心理准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白姨娘轻笑,很坚定的模样,抬头看着两人,她把目光聚集在姚千枝身上,很认真的劝道:“大人,首饰是妇人生意,男主事并不适合,且,此间珍珠都是妾身养出,两年余的时间,妾身对此了解甚深,自认不让任何人……”
“妾身出身镖局,见识还算有些,家父膝下唯妾身一女,在世时是中意妾身继承镖局的,他老人家走过不少远镖,胡地亦不例外,他在世时,曾多次对妾身提起,对关外,妾身多多少少,确实是了解的。”
白姨娘不紧不慢,徐徐道:“妾身自知身手一般,不过普通女子罢了,然,大人,咱们既然是要做买卖,主事身手好坏,想来并不影响什么,总归,事情若真坏到需要主事拼命的地步,一人之力,便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除非像姚千枝这样神力惊人,不在凡俗之列的。
“哦?!看来,如你所言,你竟是最合适的?”姚千枝挑眉,神色莫名。
“妾身自认有两分能耐,且不惧生死,确实是最合适的。”白姨娘毫不犹豫的自荐。
“不是……姨娘,你,你是千叶的生母,有家有业,有夫有子的,就是在合适……”胡地的危险同样半点不减,一个弄不好就会丧命,她怎么跟叔叔妹妹交代?
“你好好想想,做什么非要奔着那地方去?”姚千蔓满脸焦急劝,顾不得身份有别,一把拉住白姨娘的手,急急的道:“管理婆娜弯,掌一岛之地,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走了这里怎么办?”
白姨娘是有野心的,这点姚家人都看得出来,多多少少有些微词,就连姚家军众高层们,面对区区妾室掌管大权之事,亦不是完全没有意见,不过让姚千枝压服了而已,如今,眼见她要走,奔着半对半丧命的‘机遇’而去,姚千蔓真的忍不住了。
哪怕对她的作为有所警惕,终归,姚千蔓是认同白姨娘是家人,万万不想她出事的。
不过,面对这番劝导,白姨娘满面沉静,思毫未显动容,“有二小姐在,岛里不会出事。”她保证着。
“千叶?她,她哪拎得起这一摊,这两年不都是你在帮扶她,难不成……”姚千蔓目光一闪,“你要离开……是因为千叶?”
姚家这辈五个女孩子,姚千枝独挑大梁,姚千蔓主管经济后勤要务,姚千朵后来居上,奋起外放欲图育人,姚千蕊亦在父母帮扶下颇有做为,独独姚千叶,家里给了她婆娜弯,掌珍珠盐物,可以说是最重要的资源之一,然而,她被白姨娘这妾室身挤到天边儿,直接成了打下手的……
姚千蔓相信,白姨娘是爱女儿的,并不想抢她的地位,然而,才能这种东西,隐藏——是隐藏不住的,日常管事处理总会显露出来,姚千叶性格本就懦弱,不推不动,有白姨娘挡在前头,她肯定会缩回来,躲在生母身后。
或许,刚开始接触岛物,事多烦杂,诸事不顺,妾室这个身份终归不正,一时半会儿,白姨娘并未发觉,等空闲下来感觉事情不对了,想在改,就是万万难了。
毕竟,有些东西不是让出来的。就像阿斗,本身扶不起,旁人在厉害不过妄然。
“你是想逼一逼二妹吗?”姚千蔓喃喃,想起白日天赐湖旁的情景,胸中有些了然,修整语言,她深吸口气还想劝,“姨娘,你好好想想……”二妹那脾气,你不在后头看着,忽拉拉要走,还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她不得哭疯了呀?说什么逼一逼或许有用,但这法子太狠了,真想逼,你回旺城不是一样效果?二叔和堂弟还在家里眼巴巴等着你……
“大姑娘……”满肚子的话没说出口,白姨娘突然打断了她,姚千蔓一噎,忍不住‘咔咔’咳嗽,面色微红,她便听白姨娘道:“妾身做出这个选择,说是为了二姑娘……到也没错,不过,确实不是主要原因。”
“咳咳,啊?!那,咳咳,你是为,为什么?”姚千蔓捂着唇,目露疑惑。
白姨娘看了她一眼,没正面回答,反而问她,“大姑娘,妾身进姚家门二十年了,您还记得妾身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姚千蔓一愣,自她出生起白姨娘就是姚家妾,且,姚家男人们就二房有妾,一提‘姨娘’二字,指的就是她,名字什么的根本没人叫,她身为小辈,自然不知道了。
或者,在白姨娘初入姚家避难求助时,她是有名字的,是客人白姑娘,但做了妾就……
“我记得,你叫白珍。”一旁,姚千枝突然开口。
“对,我……叫白珍。”白姨娘喃喃,唇边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叫白姨娘,我叫白珍……”她道:“我曾是父亲掌中珍,心头宝,是威远镖局的继承人……”
这些年,被困在姚家做白姨娘,她没有机会,没有选择,她跳不出这个轮回,闯不破这个世道,她不愿清白干净的死,就只能窝囊苟且的活,然而,如今……不一样了!
她掌管婆娜弯,手下有人,自然对军中不满了然心头,身为妾室,哪怕掌实权,她终归还是得借着姚千叶的名正言顺,隐在女儿身后,做个‘摄政王’。
在‘摄政’,终归是‘王’,在婆娜弯,她就是熬到死,都做不了一言九鼎的‘皇’。
“我要去关外……”她眸光微闪,喃喃而言。
半送命的差事,没人会跟她抢,掌握商道,就会有话语权,更何况,三姑娘是有‘大前程’的人。胡地——姚家军早晚得对上,她若能抢先知机,有所做为,了解胡民如了解婆娜弯众人……
是啊,走关外有危险,随时都会丧命,如果失败,她会死,甚至比死还惨,但……这并不是著定的结果,对吗?
她还是有机会的啊!忍了这么多年,哪怕这世道只肯施舍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不是彻底堵死了她。哪怕只有五成,三成,甚至一成的活命机率,她都愿意赌!
输了,死了,她拼过,她认了,她不后悔!但是,如得天之幸能活下来,成功了,“我,我叫白珍,我要赢回我的名字。”白姨娘——不,是白珍死死的咬着牙,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留下,滑过颤抖的脸颊。
屋里,姚千蔓看着她,突然之间——哑口无言。
她不想劝了,她什么都不想说,只觉心头酸涩,眼角渐渐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 哎啊,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章写的,比写三两的时候还难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