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的暑假, 阮相宜自己给自己估了分,比之前预计的实力分,还要再高一些。
阮父笑得合不拢嘴, 只让她静静等待结果出来。
其实她在考试的时候就有所感应了,简单的题是她平常刷过的题型,难的题目她也做过类似的, 第一天的两场考试下来, 她越来越有底气,以至于第二天的考试和第三天的自选模块, 她都没太紧张。
包括自己的弱项,也一切尽在把握。虽说不是每道都确定做到了完美, 但是那些显目清晰的给分项, 是怎么也不会估算错分值的。
成绩出来以后, 阮相宜足足比一本分数线高了六十多分,按照往年这个情况,进入z大的音乐学院是完全没问题的,因为高分揽胜的情况,她能够获得入学奖学金, 并且与此同时,也能获得直接预申请国家奖学金的资格。
z市娱乐公司林立, 算是国内的娱乐首城,不仅有盛明电影学院这种数一数二的王牌院校,z大的音乐学院和舞蹈学院,每年都是经纪公司招揽人才的好地方。
报考志愿的流程很快, 阮相宜直接填了z大音乐学院的六大专业,只等第一批招生结果下来就行。
在此之间,虽然她没有何煦以的联系方式,但是也能听到他的消息,他成了c市的双料状元,一时风光无限。
高考完以后大家都在疯狂聚会,毕竟之后南辕北辙,再见面估计就很难了。
但阮相宜通通没参加,报了喜之后,抽空陪着爸爸回了一趟阮母的老家,便在那边待了半个月。
何煦以想来找她,和她一起商量志愿的事情,却发现人去楼空。
但是左右阮相宜和他有了约定,少年在高考的这个暑假,终于有了点少年郎特有的朝气和柔意。
他十分期待两人的未来。
何煦以高考完以后见不到阮相宜的人,闲得没事干。
之后又被老师召回学校,商讨新闻采访的事情。他礼貌拒绝以后,又和自己的任课老师以及班主任聊了会儿,才缓缓地迈了出来。
他之前在左邻右舍里问了个大概,也知道今晚阮相宜就回来了。
出了校门以后,何煦以直接去了市里最大的电子专卖店,挑了一款最新的粉色手机。
想了想他觉得不够,又配了一款同色系的电脑。
出了商场,他意外地遇到了程冽。
对方没看见他,身边围了一群的男孩儿,估计是刚聚完餐,围在一家酒吧的门口。
“老大,阮姐的手机号你都死皮赖脸地拿来了,怎么就不敢打过去?”
何煦以听了以后脚步顿住,停在了原地。
他还不知道,阮相宜已经有了手机号。
程冽褪了以往的校服,穿着衬衫,嘴里叼着根烟,听了嗤笑一声,“死皮赖脸?顶多叫‘好不容易’好不好,我这么辛辛苦苦搞来的,可不想出现在黑名单里。”
“老大你也真是不行,这都多久了。不过我看还是阮姐牛,你一年多来死缠烂打,她愣是没鸟过你。”
“是啊老大,你现在看到阮姐的反应,就像是八百年没遇到女的一样,眼睛能放光!”
程冽似乎是被气得不轻,直接一人一个爆栗子敲了过去,“你们懂个屁?老子这叫尊重,懂得什么叫尊重不?”
“尊重就是让着她,人是我喜欢的女孩,我乐意。”男孩肆意张狂,语气拽得能上天,“一年不行就两年呗,两年不行就三年,总能捂热了吧。”
“老大,我是真佩服你,真的,以后去了z市和阮姐一个城市,你不得幸福死?”
程冽十分臭屁,“也算是吧,我看小阮阮也没怎么理姓何的,到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怕小阮阮不动心。”
说完他自己有点心虚,他这一年来确实好好努力了,但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子,成绩并不怎么样。
程冽家里条件很好,他也很认得清自己的处境,毕业了估计就直接继承家产去了,大学就是用来混混日子的。
既然左右都是读大学,他干脆去一个离阮相宜近的。
程冽掸了掸烟灰,想象着之后去找阮相宜,对方看到他又惊讶又炸毛的样子。
他侧过头来,吊儿郎当地,“哎不管了,到时候我……”
话说了一半,程冽眼前笼了一片阴影,还没等他自己反应过来,衣领就被狠狠地揪住。
程冽一声脏话还没说出口,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抢了先。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z市?”
程冽抬眼,看清来人以后,笑了起来,“关你什么事?还有,给老子放开你的手。”
“关我什么事?”何煦以冷冷勾唇,“不仅关我的事,还很大。”
话音刚落,他狠狠地揍了程冽一拳。
程冽脸偏向一侧,口腔里漫了血,面色狠戾起来。
一旁围着的小弟一拥而上,又被程冽制止的手势给阻拦住。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上来就打人?你以为老子怕你?”程冽直起身来,毫不客气地补了一拳回去,他经常打架,这一拳带了力度。
何煦以肤色冷白,被这样狠命地揍了一拳,立即显了红,看起来格外吓人。
程冽握了握自己的手腕,“这一拳,是揍你不知好歹,仗着别人的心意为所欲为。”
“敢情你z市不z市的都不清楚?跑来这儿问我?”程冽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突然笑起来,“你连她大学去哪儿都不知道,看来你也并不怎么样。”
“你到底什么意思?”何煦以死死地盯住他,心里无端地涌现偌大的空白。还有惊慌,无边的惊慌。
“成绩出来以后,报志愿那几天,阮叔就和认识的人报了喜,你来这儿发什么疯?”程冽觑他一眼,“人也没刻意瞒着啊,你这搞得一副全世界欺骗你的样子,给谁看?”
何煦以话喀在喉咙里,握紧双拳,几乎是泛了青。
他敛着眸,停顿了好一会儿,继续拎起刚刚被扔在地上的袋子,抬腿迈开。
回到南巷的时候,阮家的木门紧闭,灯光也没有泄露出来。
人应该还没有回来。
何煦以呆楞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家里走去。
何宅今晚意外得冷清,只有何母坐在沙发上,在品茶。
她余光瞄到何煦以出现,笑意渐浓,“去哪儿了回来得这么晚?”
但随后何母带着笑意的脸渐渐僵硬,她的视线紧紧定格在何煦以的脸上,都肿了。
“你这脸怎么回事?你被人打了??”
何煦以摇摇头,语气里几乎是带了恳求,直接问道,“妈,我的志愿还能不能改?”
“你这话什么意思?”何母惊诧一瞬,直接反问了回去。
何煦以抿了抿唇,“我想去z市读大学。”
何母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拔高几分,“z市?你一直想去首都,你和我说你现在去z市?”
“志愿截止日期早过了,改不了。”何母强忍住自己的怒火,压着声音。
“妈,你不是认识的有人吗,能不能帮忙改一……”
“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何煦以,你上学上到脑子都要坏掉了?这件事我没法帮忙,也没有那个权利。”何母气急攻心。
何煦以压着心中快要出窍的感觉,只觉得难受到快要爆炸。
“妈,就当我求你……”
他知道这样的要求是不对的,也是完全行不通,也更加不可能的。
但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就像是濒临死亡的人,抓着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只能通过口中的诉求,让自己有点妄想。
“我还真没有厉害到这个地步!”何母气得直接用手指着他,“你就和我说实话,你拼命向许恬要回来的玩偶,是不是阮家女儿送你的!你现在说想去z市是不是还要和她双宿双飞啊!!”
“你怎么知道她会去z市?!”何煦以抓住了何母的最后一句话。
“我怎么知道,她们家挨家挨户报喜了,我能不知道?!”何母看着自家优秀的儿子,只觉得荒谬。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何煦以抬眸,声音冷得能割刀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都报考了首都,我巴不得你不知道,但是我还真不是那种人,我不告诉你,她难道会不告诉你?”何母又可气又可笑,“何煦以,你今天的话有多么可笑你知道吗,我劝你死了那条心,你最向往的大学,只是因为一个女孩子,你就不去了?”
“向往?”何煦以坚难开口,语气晦涩,“但是没有她的地方,我一开始压根也不会考虑。”
很久之前,何煦以就发现了。
不管他自身怎样,只要成绩足够好,何父何母就会很开心,但他们的开心不是因为何煦以有了自己的向往,只是因为他的向往,能够给他们挣足面子。
后来,他也确实觉得这样的目标很重要,也骄傲过。
但那也是因为,从某一刻起,有个女孩听了他获得的奖项,双眼亮得像是星星。
轻轻地附在他耳边,和他说,“何煦以,你真的真的,特别棒。”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她的地方?你很好何煦以,我还是你妈吗?!”何母直接栽在了沙发上。
“妈,如果一开始我选择的就不是首都,你还会这样说吗?”何煦以缓缓开口。
何母愣住,一时哑口无言。
看了何母的反应,何煦以心中也并不平静。
又或许是他自己的错。
原来她对于首都,并没有那般的憧憬。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何母看着自家儿子跨出门的身影,高呼了一声,说着要跟上来。
“我去散散步,很快回来。”何煦以脚步顿住,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跟上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何母又气又哭,到底也不敢拦着他,“那早点回来。”
阮相宜晚上和阮父到家的时候,黑黢黢的家门口,杵着一道人影。
阮父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了以后,才发现是何煦以。
“煦以啊?”阮父推着轮椅,看了过去。
何煦以点点头,“叔叔好。”
“这是在等你呢,爸爸先进去了。”阮父朝着阮相宜笑了笑。
阮相宜看自己爸爸进了门,才回头望着他,“怎么了,这么晚你还在等我?”
“你有手机号了?”何煦以清越的嗓音里带着点哑。
“嗯。”阮相宜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你要去z市读大学?”何煦以盯着少女明艳的脸,未曾移开片刻。
“……对。”阮相宜抬起头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少年声音艰涩起来。
“报考志愿的时候,我爸去报喜了。”
“我是说,你为什么自己不来告诉我?不亲自告诉我?”何煦以已经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嗓音中带着质问。
阮相宜被他这样一问,也恼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的谁吗,我是你的谁吗?”
“何煦以,我不是当初那个围着你转,承受着你一切爱理不理的女孩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不是约定好的吗,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少年声音带着颤抖,双眼猩红。
阮相宜听了他的声音,不明白他这样是为何,眼圈儿也红了起来,“这句话也是我想问你的,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去首都?!你和我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约定吗?!是什么山盟海誓吗?!”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他没有回答,反复重复着这一句,眼眶酸涩一片。
“好啊,你想知道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不想,我不喜欢!”阮相宜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喊完以后,径自推开他,跑进了家里。
随着木门被重重地关上,那声巨响也随之阻隔开两个世界。
一个门前,一个门后。
下一秒。
何煦以手里还拎着的那装有粉色手机和电脑的袋子,被狠狠地扔掷出去,随意地丢弃在樟树的道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大家,明天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