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九天(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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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充斥着整个视野, 刺鼻的烧焦味传来,身边那些黑漆漆的下属一个个倒下……眼看冲天的大火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织田信忠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现在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中!

“集结过来!”他嘶声力竭的吼道,“保护我冲出去!”

此刻他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把整个大部队带回来——但是谁会想到在当今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 有人会潜入织田家的领地来对他设伏?

但是这些时间溯行军很好的执行了这个命令,他们就像是甲壳虫一样一层一层的叠起来,任由火焰灼烧着最外层,然后整个“黑球”猛地滚向森林外边!

“卧槽!”萤丸举着西洋望远镜观察林子里的变化,忍不住骂了一句,旁边的乱好奇地凑过头来,于是大太刀让出了这个特殊的视野。很快, 说话柔声细气的小短刀也惊呼起来:“好恶心!”

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其他人不禁也好奇起来, 但是萤丸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去跟审神者汇报情况。

“喔,我知道了。”安原摸摸他的头,一本正经的做科普:“自然界的蚂蚁遇到火灾都是用这种牺牲战术,保护中心的蚁后。”

“噗。”哪怕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白发的大太刀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见到这样可爱的小家伙, 安原时羽的嘴角也飞快的翘了一下,随后又变得冷静下来:“萤丸,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去下边准备迎敌吧。”

萤丸点点头,跟周围的小伙伴打了声招呼,鲶尾和平野就卷起他的手臂,带他飞走了。在山脚下, 次郎太刀早已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给从火海中冲出来的敌人迎面一击。

至于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君还能御使这种会飞的骨头“式神”的本地家臣们:主公好厉害!果然是传说中百年一出的大阴阳师!

是的,自从审神者开始制作那些灵力武器的加持符纸后,她就意识的宣传自己的“阴阳师”身份,让大家都潜移默化的接受了这个设定——虽然一开始这帮人确实很吃惊就是了。

当萤丸下去不久,森林边缘的防火带里,火焰忽然向两侧让开,冲出了一团巨大的、高逾十米的黑色巨球。

由于提前设置了防火带,所以森林以外的地方都没有着火。

感觉到球体外面的温度骤降,再加上信息传来,织田信忠兴奋地简直想大吼一声,他实在受够被卷在里面滚得天翻地覆的感觉了。

就当这个球体要散开、恢复正常时,外壳烧焦的东西被迅速抖落。但是不知是哪一具跌落在地的残骸触碰到了机关,只听见传来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豁然传来!

几个胆小的家臣从未听过这种平地惊雷般的爆炸声,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

至于付丧神们也个个面露惊色,而安原时羽则是胸有成竹,笑着跟大家说:“哦,他们踩中了地雷。”

此时此刻的安原时羽像个两百斤的恐怖分子那样若无其事,仿佛她并没有召唤出了三百个铳兵,然后拔光了他们身上的所有火.药并找来了西洋的传教士,逼着他们制作了几个土地雷……简直就是日本战国版的葛朗台。

虽然底下的爆炸声很恐怖,还浓烟滚滚的,不过看在审神者难得笑得那么开心的份上,小伙伴们立刻忘记了敌人正在遭受的非人苦难,并且选择原谅她。

小姑娘嘛,还是个孩子,她爱炸什么炸什么,炸时间溯行军炸豆腐串都一样,总之她开心就好。

审神者开不开心,织田信忠不知道,反正他一点也不开心,他快被气死了。

任凭他脑洞再大,也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强行提前几百年制造出这种热武器来。

不仅把刚出火海的他炸了个头晕眼花,还把刚刚松了口气的时间溯行军至少炸没了一半。

织田信忠被这一连串的突然袭击给打得气急败坏,愤怒挥之不去,于是这份浓厚的恼怒化作了力量——他站在一片残骸和焦黑的土地中,仰天怒吼起来。

他的眼睛散发出深紫色的异样光芒,穿过了层层的遮挡,看见了审神者的面孔。

——是你!

当然是我。

安原时羽居高临下的与之对视,不知为何,哪怕是被如此邪恶愤怒的视线怒视,她也觉得内心平静如水。

“让萤丸和次郎太刀撤退。”她淡淡的吩咐,临时下达新的命令。

“诶?”负责传令的加州清光很吃惊,“不是说让他们狙击……”

“这家伙变得更棘手了,不能硬拼。”安原挥了挥手,“别犹豫,快去!我会用人海战术,看看能不能耗一耗他。”

清光无可奈何的跑去传令了,而负责搬运的搬运工——粟田口们,很快又把人给搬运回来。

“主人,你不是说让人家过过瘾的嘛~”次郎太刀一上来就不高兴地扯着她的衣袖,神色委屈的撒娇,“临到头又不让我们打,人家好伤心啊!”

“就是嘛,我真的是你最爱的萤丸吗主公?”白发的大太刀也熟练地钻进安原时羽怀里打滚,看得信浓很是眼热。

于是信浓藤四郎将期待的眼神投向了自家哥哥,很快一期一振发现自己的弟弟们都用一种复杂难言的期盼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是希望他能够主动像那两位一样去撒娇,然后他们也好挤到审神者怀里去蹭蹭……

不,他拒绝。一期一振一本正经的想,他可是吉光的骄傲,哪能跟圆滚滚的主殿撒娇。

不过他也很快没机会了,因为审神者已经快速的把两把大太刀揉了一顿,并解释完原因,然后开始闭上眼睛,专心的施展灵力去控制刀装士兵了。

其实平时的刀装士兵根本不用别人指挥就能自行运动,但是如果审神者愿意,她能够具体到控制每一个个体的操作和运用……就像是棋手,能够指挥所有己方的棋子一样。

织田信忠神情凌冽的注视着眼前的白烟中忽然冒出的人影,影影憧憧,但是当他与这些面无表情的刀装士兵对上视线时,他心里清楚——他看到的,绝对是自己那位前盟友的眼睛。

他的手虚虚一握,黑气凝聚成巨大而修长的刀刃,如果用网络用语来形容,那大概就是“40米的大刀”。

“滚——开!”

他举起手中的刀,对准扑过来的刀装士兵,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坐在山顶上的审神者面色不变,苦练了大半年的灵力如同海水一样有节奏的起伏不定,最后越来越强,以至于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刀剑付丧神们,都能够感觉到她此时此刻的气场就像是烈日一样夺目逼人。

家臣们也感受到这样异常的状况,不过看在面色冷淡的总管加州清光的份上,他们还是勉强镇定下来。

“加州大人,发生了何事?”

“不用慌,主人在做法驱邪。”清光背着双手走来走去,信口胡吹。

可是愚蠢的人类们还是信以为真,或者说他们强行说服自己相信了眼前的玄幻一幕:“噢噢,主公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传说中仅次于安倍晴明大人的阴阳师!”

加州清光:“……”

主人你要原谅我,我没有在背地里抹黑你的高大形象。

这是一场诡异又激烈的消耗战,一方不管不顾的召唤出新的时间溯行军想要突破重围,另一方却在山上看似不闻不问,实则都不敢惊扰到闭目操作的审神者。

放在帐篷中的刀装球一个个的碎裂,最后几乎是整箱整箱的化为晶莹的粉末,看守这些重要物资的士兵们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慌不已。

而安原时羽原本胸有成竹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在耗费了近乎两个时辰后,耗掉对方的实力还不到一半……而自己的灵力也已经接近象征着危险的红线了。

眼看天光渐亮,然而阴云蔽日,无法看见日出的景象,但天地间也渐渐出现了亮光,不需要再用火把才能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而此刻,气势也没有先前那么强盛的织田信忠终于杀掉了最后一个挡路的刀装士兵,他恨恨地回头瞪了那边的山上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因为他很清楚,尽管对方消耗肯定跟自己一样大,但是云阁川政手下还有其他的式神在保护着他!等自己回到了岐阜城,和那边的大部队会师,再来报仇也不迟!

同一时刻,安原时羽睁开了眼睛,坐在她身边的三日月连忙让人拿热水和毛巾给小姑娘擦擦脸——因为她此刻的脸色一片苍白,显然同时指挥上万的刀装士兵进行自杀式攻击,也给她自身造成了不小的损耗。

“主殿,织田信忠现在跑了,接下来我们怎么走?”清光关切的跪在她面前,“要追击吗?”

审神者深吸一口气,“追!”

她伸出胳膊给一旁的小短刀们捶来捶去的活血,一边继续补充,“可以让我们之前在边境驻扎的大部队动了,现在出发,正好能赶上这场决战。”

她要结束这次的孽缘,无论这次成功与否,她都可以给宗三一个交代了。

下山的时候,付丧神们认为她在昨夜的灵力消耗过大,希望她能坐马车前行,而安原时羽却拒绝了。

“自古以来,岂有乘坐马车出阵的大将?”

说完,她就将那个至少十公斤重的象牙头盔戴上,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率先冲下山去了。

站在原地的几个付丧神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指责——到底是谁制作那么重的具足?没看到小姑娘累得够呛还要装出一副身先士卒的样子吗?

“好吧好吧,是爷爷我的错,对不起。”三日月宗近举起双手投降,“原本也没想到主君会真的这样冲出去,毕竟那么重……老爷子我这就去追上她!”

其他人一想,也是哦,毕竟审神者在他们心中一直都是能不去前线就不去的贪生怕死形象——今天一反常态的那么凶,大概是见到了仇人的缘故。

好吧,无论如何,他们都会陪他一起出生入死的。

没什么好吐槽的了。

此时的岐阜城下,联军本阵的德川家康正满头冷汗地转悠,安原时羽出兵的那一刻就传信给他,并表明自己会尽力拖住织田信忠,但是也不能肯定能拖多久。反正意思就是让德川家康加大攻城力度,别再磨磨蹭蹭的。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岐阜城本就建在山上,历时三代城主(斋藤道三,织田信长,织田信忠)的精心建设而成,防御工程环环相扣,再加上本身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今守城的又是些不知伤痛无惧生死的怪物!这几天的经验已经告诉他们,强攻的难度极高,除了让攻城部队伤亡惨重之外,屁用都没有。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而且联军的组成部分中,很多不是本家的军队。他作为盟主,表面上至少要做到公平公正吧?也不能太过逼迫别人的兵马去送死是不是?

而就在刚才,云阁家的传令兵又进来了(鬼知道他们的军情是怎么传递得那么快),说是织田信忠目前已经突破重围,孤身一人杀回来了!

结果当时在座的诸将闻之色变,还有些智障干脆建议投降或者退兵得了——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名臣武将竟然被一个怪物给吓成这样!那个滑稽可笑的场面,德川家康看了就心里悲哀。

还好,自家手下还算争气,在惊讶过后,本多忠胜主动站出来:“主公,末将请战!”

家康皱了皱眉,不悦地挥手让心腹爱将退下,“现在还不是时机,你先退下,忠胜。”

时机?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所谓的时机?

本多忠胜内心苦涩,他知道自家主公是不愿意自己折损在这个战场上才会故意用这种借口来打发他,但是出于一个武家的信念——敌人来袭,己方却闭门不出……简直就是耻辱!

“报——!”

帐外冲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足轻,跪在地上颤抖地说:“主公,黑云……黑云来了!”

众所皆知,黑云所到之处,就是敌军主帅的位置。

德川家康猛地捏紧了手中的铁制扇子,“拦住他,别让他进城!”

当然,尽管士兵们都很努力了,但连日来的失败还是让士气有所下滑,再加上织田信忠一副黑云滚滚灭世大魔王的样子,吓得很多无知的足轻们不敢全力拦截。

就这样,偌大的军阵被拿着大刀的织田信忠给硬生生砍出了一条血路出来,以至于后来越靠近城池,就越没有人敢拦住他。

织田信忠表面凶悍,实则已经有些疲惫,激战了一晚上,再赶回来,他实在是耗费不轻。

当岐阜城最外层的防御工事变得近在咫尺时,织田信忠的眼神略微放松了些。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浑身的寒毛忽然竖起,因为空气中传来撕裂的刺耳声响,有什么东西气势汹汹的杀来!

他仓促转身,长刀上挑!

通体深蓝色的灵力箭矢被直接挑飞,但在此之前,它也与黑气长刀本身发生了剧烈的相互腐蚀。

织田信忠惊魂未定地看向箭矢的方向,一身灵力浓厚得令他觉得厌恶的安原时羽正默不作声地放下弓箭。

那一箭正是她刚刚射出的。

一身黑气的织田信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料下一秒,安原时羽拔出了自己的灵力刀,深蓝色的刀身泛着海水般的光泽。

等等!织田信忠惊诧地想,那个家伙想做什么?!他把面甲给拉下来了!

一般而言,武将们上战场时戴着面甲,一方面是保护自己不要毁容,毕竟刀枪无眼;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震慑敌人,所以面甲通常会制作成青面獠牙的恶鬼状或者修罗脸之类的模样。

审神者这一身装备也不例外,尽管通体洁白,但面甲的表情还是怎么凶狠怎么来。一旦把面甲拉下来,就只会剩下两只眼睛露在空气中了。

织田信忠遥遥的凝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有个不可置信的想法从他脑海中滑过。

“你是——清道夫?”

说实话,在场之人,甚至包括织田信忠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准确来说,是占据他身体的那个东西惊讶的喊出来的。

审神者自然也听到了这个久违的称呼,上一次被人叫做“清道夫”,还是与三日月宗近一起在猫之国对抗想要入侵世界的病毒时,被v先生也就是猫男爵给这么叫的。

所以看来这次的对手,估计也是一丘之貉的东西了吧……

织田信忠没有傻站在原地,而是转身往城里狂奔,根本不按套路来。所以安原瞪大了眼睛,她本想拖到大部队会和再杀进去的……一回头,才发现她自己身后的大部队还隔着几百米,为首的小伙伴们一副恨不得让马儿多长几条腿好追上自己的表情。

怎么办,如果就让织田信忠顺利地逃回去,事情就可能会更加棘手了!鬼知道岐阜城里有没有那家伙提前设下的陷阱。

眼看那边的城门就要打开让织田信忠进去,安原时羽也实在等不及后续部队的跟上了,索性一扯缰绳,用刀背狠抽马身,加速朝前冲刺过去!

“主人!你冷静点!别冲动!”

“等等我们啊!”

审神者听见身后的付丧神们传来急切的呼喊,然而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这家伙进城!

马匹狂奔的时候令骑乘者感觉十分颠簸,两边的德川家士兵都不敢拦她,任由她在刚刚织田信忠杀出的那条空白道路上狂奔而去。

“吱——”

厚重的铁门一寸寸地被提起来,机关转动着绞索,升起这扇防御力惊人的大门。

织田信忠已经能够听见身后如同狂风骤雨般传来的马蹄声,以及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杀气。

那头被加持了灵力的生物如同吃了鸡血那样兴奋狂奔无所畏惧,他不敢回头,只能等门提起到足够位置时,一弯腰钻了进去。

“快快快,放下来!别让他进来!”

他对左右的时间溯行军吩咐道,同时头也不回地往城里奔去。

因为织田信忠有预感,区区一扇铁门,怕是拦不住一个想要复仇的家伙。

果然,一见到铁门的那一刻开始,安原就在思考要如何才能冲进去。于是她将灵力刀抱在怀里,与己身力量源于一体的灵力刀根本不会伤害到她分毫,然后,她按照三日月教她的那样,在马背上摆出了居合的起手势。

所谓的居合,就是拔刀。

拔刀的那一瞬间,刀锋从刀鞘中弹出来的那一刻,就是力量最强之际。

尽管审神者的刀术还不算大成,但是她想要试试看——很多事情,不能犹豫,一犹豫,就没有机会了。

因此守门的敌人接下来看到的场景就堪称玄幻了。

身披重铠几乎整个人伏在马背上,与战马奔跑的节奏相互融合,成为一体——下一刻,几乎是在离城门还有七八步的距离时,对方的怀中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宛若新月的深蓝色刀光从中绽放而出!

锋芒毕露的刀光刻在门上,下一秒竟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也没有丝毫声响,仿佛只是有人用沾满墨汁的毛笔在门上挥下无伤大雅的一笔!与此同时,马儿的速度根本没有降下来,而是继续埋头往前冲——这点距离,只是一个冲刺就能抵达的!

周围的士兵看得都傻掉了,他们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忘记喊出来。

眼看眨眼间审神者就要连人带马的撞在铁门上,然而下一刻,整面铁门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那样,方才被劈中的地方骤然浮现无数细纹!

“轰隆——!”

大门轰然坍塌。

原来安原时羽竟然一刀劈开了这扇铁门!

卧槽!这是围观军士内心的第一感受。

我的妈!这其实是安原自己的真实想法。

原来我已经那么牛逼了吗!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停下来叉会儿腰。

觉得自己今天逼值爆表的审神者心情畅快的冲进城门损毁的城池里,直接从那些呆住的时间溯行军身边疾驰而去。

几个时间溯行军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要拦吗?】

【不了吧,反正大人也能对付他。】

【好吧,那我们继续守门。】

敌人们快速的确定如何应对此事后,就装作无事发生那样没去追击了……

倒是加州清光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心中柔弱可爱的主人已经成为能够手撕城门的存在了吗!

“三日月,”他策马上前,颤抖地问表情空白的天下五剑,“我不在城中的这些日子里,你都教了主人什么?”

他也知道审神者有跟这个老家伙学过剑术,但作为初学者来说,主人是不是学习成绩太出色了点!

三日月宗近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很欣慰小姑娘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面对初始刀这种满怀嫉妒和酸溜溜的口吻,他立刻露出了那种智障老人的专属笑容。

“啊?爷爷我能教小姑娘什么呢……不就是些基础招式吗……哈哈哈……”

清光一听这话,气得差点吐血,谁家的基础招式能砍出刀光来啊!连他也都是偶尔才会有这种发挥啊!

姑且不提城外的恩恩怨怨,以及抓住机会命令大军攻城的德川家康,审神者按照对方身上的气息一路追杀过去,沿途街道早已没有了人烟生气,显然整座城里除了时间溯行军之外,再无一个活人……

安原时羽原本因为那一刀而有些高兴的心情瞬间灰飞烟灭,眼前如同鬼蜮的景象提醒着她:你要去解决那个对手。

她不再犹豫,驾驶着这匹刀装出品的战马,继续往前狂奔。一路上都没有刀装士兵拦截她,想来可能是接到了织田信忠的命令,故意放她一个人孤身深入。

那股令人恶心的气息一直指向城池中央,安原时羽追到此处时不由得停下马,抬头眯起眼睛看,发现眼前这座高大的黑色天守阁正向外散发着浓烈的黑暗气息。

而织田信忠的气息也是一直延伸到了里面,用膝盖去思考,都能猜出里面有陷阱。

哼,有陷阱的话她就要进去吗?

就在审神者冷笑两声,抬手准备直接来个灵力冲击波打爆地基——别忘了她的灵力对于这些东西有很强烈的净化功能,突然之间,安原时羽感觉到身体里的某根“线”轻微地颤了一下。

女孩子瞬间呆住,不敢继续粗暴的攻击天守阁。

因为那根灵力的线,指向一振早已不会有所回应的刀剑。

“……宗三。”她悲伤的抬起头,再度看向这栋楼,低声的自言自语,“你在里面吗?”

尽管明知对方存活的几率很小,小到几乎不可能,但是……审神者想起自己曾经送给他的御守。

万一呢!

万一宗三用了它,还有一口气的躺在天守阁里头,结果自己一巴掌轰塌了整栋楼,直接把人压死了怎么办!

没办法了。

她翻身下马后,摸了摸这棕色战马的脑袋,低声道:“辛苦你了。”

马儿温顺的低头,用耳朵和额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后,终于因为失去主人灵力的加持,早已到了极限,化作晶莹的粉末落进地里。

在失去了坐骑后,审神者眼前明显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她深吸一口气,抬腿走上了通往正大门的石阶。

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直到安原走进天守阁的大门,原本设想的各种陷阱机关都没有出现。但越是如此,她就越紧张。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织田信忠相信他就算不用陷阱也能解决掉自己!

她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里面的光线极暗,原本光洁华丽的墙壁上长满了不知名的深色植被,看起来颇为阴气森森。如果说在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座艺术品般的天守阁,那现在就成了鬼屋之类的恐怖建筑。

“你来了。”

跪坐在主位上的织田信忠睁开了眼睛,深紫色的眼瞳在黑暗中放着幽光,语气冰冷。

如今他的外表看起来的确不像正常人类,就如同当初的猫男爵那样,整个人都被那种黑暗的不明物质给控制了。

审神者内心冷笑不已,你想装逼?我还没答应要配合呢!

于是她直接开启了毒舌模式:“五分钟前还被我撵得满地乱跑的败家之犬,现在有何颜面在此大放厥词?”

原本正在积蓄气势的织田信忠闻言气势一窒,因为这的确是事实——被人轰炸了一晚上,还差点被箭给钉在自家城门上,他心里的怒火早已熊熊燃烧起来。

“事到如今,你也只能占这点口舌之利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见他一拍地上,安原时羽背后的大门猛然关闭,大门带起的风刺骨又凌冽,但这些都比不上织田信忠抽出的那把枪——这振把柄上雕刻缠绕着恶龙的长柄武器一直放在他身后的架子上,明显不是之前那种随手一抓就可以变出来的、黑气四十米长刀的简单粗劣武器。

与此同时,审神者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心中念头一动,周身的灵力瞬间如同火焰一样跃起燃烧,具现化成近乎实质的深蓝色火焰,缠绕着她的身体,不让那些黑烟有机可乘。

看到织田信忠提着枪冲过来,安原心中简直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众所皆知,这种长武器通常用于马战,其实就连太刀也是这样,用于步战的多半为打刀那种长度的刀剑……但就算他们现在身处大广间,周围除了墙壁和主位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也不是施展枪术的好地方啊!

不过很快安原时羽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对方手上那一把长柄枪被他用得虎虎生风,明显是深浸此道多年的用枪高手,以她如今的刀术来招架,居然还会感到明显的吃力和不足。

安原从来没看到过有人能够在这样天花板低矮的室内能够将枪用得这样好,枪尖飞舞,宛若一条恶龙护在他的身侧,咄咄逼人的同时还随时准备咬她一口!

在尝试了几次以后,安原时羽发现自己无法单纯的以手中的灵力刀靠近对方,甚至无法破开对方的防御,那她干脆就不去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

说实话,她现在也很累了,整整一晚上没有睡觉,操纵刀装士兵与之对战消耗,积蓄的灵力大幅度下降不说,本身从大和那边追到尾张来,身体也非常疲惫。

织田信忠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当即更是凶狠的出招,不肯有一丝懈怠,嘴里还劝道:“投降吧!云阁川政,如果你现在投降,我可以答应与你平分这个天下!”

安原哈哈一笑,趁着对方说话换气的间隙一刀砍去:“这样的天下,我不稀罕!”

织田信忠咬牙切齿,目光阴冷的几乎要将眼前之人咬碎。

于是安原时羽开始有意识的边战边退,在打爆了半个房间后,终于退到了楼梯边上——在将对方的枪尖用力格挡开后,她忽然撒手将手中的刀投掷而去!

如果是寻常刀剑,织田信忠当然是不会受到多少伤害,但换成了这种散发着灵力的刀,他不敢硬撑,连忙侧身避开。

等他再一抬头时,发现云阁川政已经跑到了楼梯的一半位置。

“哪里走!”他怒喝道,也没有爬上去追击,而是站在原地,对准楼梯板下方刺出了角度刁钻诡谲的一枪!枪头穿透层层木板,直接捅破了通往更上一层的木质楼梯,刺进了什么东西里!

但是这么一点时间对于安原时羽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织田信忠刺中的是她的具足——对,就是那身足足有一百斤重的铠甲!

而她本人则是趁着刚才那点时间解开了身上的束带,失去了这身具足,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轻松地都要飞起来似的。

织田信忠见状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卸铠甲,降低防御……但是当审神者转过身来时,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安原时羽原本穿在具足下面的衣服上,贴满了一层层的灵力符纸。

这些提前注入过灵力的符纸,不仅仅能够为普通武器加持,更能够在需要时反馈她自身,相当于她自制了无数个充电宝。

原本织田信忠敢死死追着打她,就是仗着眼前的审神者此时灵力不足,毕竟灵力刀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明灭不定这点,在他看来十分显眼。

脱下最重的大铠,机动值已经恢复正常状态的审神者就这样只穿着单薄的腰卷等贴身轻铠,踩着破裂的楼梯护栏,对准底下的那个目标纵身一跃!

织田信忠深紫色的眼睛中豁然倒映出那个朝自己扑来的身影,于是他想也不想,直接将手中的武器对准此人刺出!

“噗嗤。”

血肉被洞穿的声音淹没在悍然爆发的蓝色光芒里。

尽管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枪柄流到织田信忠的手上,但是他此时的意识已经陷入了莫大的痛苦之中。

万物之中有相生相克之理。

安原时羽这样的灵力,就是他们这种异常数据的“天敌”。

此刻周身疯狂运转一身灵力风暴的她已经顾不上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眼看织田信忠扔掉了武器,转身想逃,她当然不会就这样放人走。所以安原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身体,让织田信忠最大程度的感受自己造成的净化伤害。

果不其然,身处这样的暴风眼里,这位非人的怪物浑身颤抖,口中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痛苦嘶吼声。他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去抓出枪柄,但是同样忍受着剧烈痛楚的审神者看出了他的动作,狠狠地用额头去撞了一下对方的脑袋。

忘了说,审神者此刻的额头上是绑着铁质护额的。她简直是咬牙切齿地把对方按在地上,尽管四肢不敢松开,但依旧用脑袋去狂撞对方的头,直接把织田信忠砸得满脸是血。

此刻的两人不像是什么大名或者武将,倒像是两个地痞流氓在街头巷尾斗殴,手打断了就用腿,腿折了就要牙齿,反正什么招式有用就用什么!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个想逃出灵力风暴,一个不给走,偏偏两人又已经都是强弩之末,索性撕扯得披头散发,鲜血满地!

“你他妈的疯了啊!”织田信忠气得直接嚎叫起来,不,应该说,是他身上的那个异常数据在怒吼,因为连声线都明显变了个人,“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安原时羽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直接就凹了下去,“因为你说我是清道夫!”

被打得眼冒金花的男人冷不丁地翻身,将她掀翻在地,压制住她的肩膀和四肢,一手抓住安原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

“那是我看错了!你他妈的才不是什么清道夫!”

头皮被扯得超痛,安原的表情也气急败坏的很:“那我是什么!”

“我们是一样的!”异常数据愤怒极了,它咆哮起来,“只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才会造就这种互相残杀的局面!你个傻逼!”

审神者顿时愣住了,反抗也没那么激烈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世界……”它用手指了指天空,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想要我们统统死光!就因为是我先来到这里,它才千方百计的想要让后来者杀死我!才会给你布置那样的任务!”

这一次,安原时羽彻底惊呆:“你知道我的任务?”

“废话!不就是解决我这样的外来者吗?”异常数据冷笑起来,“但是你以为,你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屁咧!什么都没有!你给这个世界做完打手,它就要开始驱赶你了!你要是赖着不走,你就是下一个要被杀的异常数据!”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你是白痴吗!你以为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好混的吗?大灾变!整个世界都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为什要待在那么危险的世界?!”

总是被人骂,安原时羽也火大不已,对着他吼起来:“那你以为在这里蜗居,就能逃过灾难了吗!这些副本和小世界全都是挂在外头大世界名下的下属世界!外面都崩溃了,你以为自己还能脱险吗!”

异常数据猛然松开手,把她一把推开:“至少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我只想活下去!操!”

“你就没有发现吗……”这个精疲力尽的敌人似乎也不想打了,他瘫坐在原地,因为身处灵力风暴而带来的痛苦令他咬牙切齿,“这里与外界的时间比例是不一样的!也许你在这里过了一百年,外面的大世界才过去一分钟!”

安原时羽也意识到对方似乎不想和自己继续打下去了,便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她随手捂着腹部的伤口,用灵力� ��血,轻声问道:“所以,你就想这样活着吗?”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异常数据猛然抬头,双目赤红的怒视着她,近乎是绝望的怒吼,“我只是想活着!活下去而已!我不想那么快就死——这种想法,难道有错吗!”

审神者看着他,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我明白了。”她沉重的叹了口气。

而异常数据却误解了什么,他的眼中重新露出希望的神采,他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能明白是吗,那太好了!我们不要互相残杀了!我们之间没人能够从中得利,所以你能不能快点把这个该死的风暴停下来!我他妈的要疯了!”

安原定定的注视着他这张开始因为灵力的腐蚀而出现破损的脸,像是要看透这个皮子底下那个疯狂而扭曲的灵魂。

“可以啊。”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但是我的伤……”

被黑气萦绕的伤口,久久无法愈合。

异常数据明白了她没有说完的意思,连忙低下头认错,“我知道了!对不起,不该下手那么重的!我这就把它收回来!”说完,他就真的伸出手指,在伤口处点了一下——丝丝黑气就如同小蛇一样不情愿的被抽出来,下一秒就在灵力风暴中被侵蚀了。

“你现在看到我的诚意了吧?兄弟,我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我相信你之前也是被这个世界意识所欺骗,才会想要杀我!这没什么,理解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异常数据激动地口沫横飞,审神者则是神情安稳的听着,“接下来,只要你留下来,你想活多久就可以活多久……至少肯定比在外面的大世界要活得久!”

安原点点头,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意动的神情,很是心动的模样,“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的程序编号很长,简称是k004,你直接这样叫我就行了!”

k004这样说着,同时他近乎哀求看向安原时羽,“求你了,兄弟,把这个东西——收起来!”

“好啊。”审神者苍白的脸上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所有符纸忽然齐齐腾空而起,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被照耀得下意识闭眼的k004在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之后,声音就卡住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喉咙,拼命地长大了嘴巴,像一条可怜的鱼在陆地却想要呼吸,脖子上却缓缓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血线——一张沾了新鲜血迹的灵力符纸飘落在地。

哪怕只有一张符纸的划伤,也足够了。

有些毒,哪怕只有1毫克,也足够杀死目标。

很遗憾,对于k004来说,这些灵力,就是这种天下罕有的剧毒。

那双深紫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的盯着她,明明气管已经被切开,血正在疯狂地往外涌,但是审神者还是能听见他发自内心,那些最恶毒最扭曲的的怒吼。

“你这个……叛徒!”

“我想你好像一直搞错了一件事,k004。”

符纸化为飞灰,洋洋洒洒的落下,安原时羽捂着腹部的伤口坐在这些灰烬里,不由得面露冷色。

“我不是你兄弟,而且,我也不想跟杀了我兄弟的人做朋友。”

“我诅咒你,我用尽所有生命来诅咒你!你一定,别想逃过命运的诅咒……你一定会像我这样失败的!不管你怎么努力,最后的结局,都是失败!”

k004浑身发抖,咳着血,嘶哑着骂出了最后的诅咒。

他的眼神太过于恶毒和冰冷,以至于让失血过多的审神者,似乎都感觉到了些许寒意。

“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大世界……那就去陪它好了!陪它去死!陪它毁灭!你死也别想逃出去!你的余生会永远活在痛苦和无尽的懊悔之中——这就是,我对你的诅咒!叛徒!你这个该被千刀万剐的骗子!我在下面等你!哈哈哈,你别想逃出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而气息,也定格在最后的时间里。

但是面对这样恶毒可怕的诅咒,安原时羽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

她抓着一旁躺在地上的护栏杆子,费力地爬起来,看着那具再无生气的尸体,冷冷的说道:“败犬之言,何足道哉!我的路要怎么走,关你屁事!”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地往楼梯方向走了两步,就在刚才上楼的时候,上方一闪而逝的灵力波动,证实了她原本的猜想。

“等……等一下……”

审神者听见身后传来喘息的粗重声,她转过头,发现已经褪去黑色不明物质的那具尸体竟然复活了!

不对,刚刚死的,应该是k004。现在要死的,才是织田信忠本人。

“抱歉……云阁大人……”

很好,这次的声线听起来是正常的那个。

织田信忠艰难的抬起头,他躺在血泊中,视野模糊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影。

“……对不起……”

“我不知道……会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把身体借给了恶魔,他毁了你的家园,杀死你的家人和朋友,屠净了你的城池和领地……这样凄凉黑暗的天下,就是你想要的吗?

审神者默然的站在那里,她已经累得要靠扶手栏杆才能站稳。虽然明知道对方也是身不由己,但她还是无法原谅对方——他是杀死宗三左文字的帮凶,就和……自己一样。

所以她自责,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

现在多少赎罪了一点吧?

“你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也绝不原谅你。”她缓慢而坚决的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所以去地狱里忏悔吧。”

恨你的人,绝对比我更恨你。

而审神者,已经不想再去恨什么人了,既然罪魁祸首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么此时此刻,她只想接她的刀回家。

……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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