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日前, 安原时羽第一次遇见这个世界中不属于己方的敌对付丧神,在受到了一番不小的惊吓后成功反击了对方一刀。
尽管当夜黑灯瞎火的, 可她依旧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血腥气有多浓重。
于是在丢下类似灰太狼的“我还会回来”之类的言语,这只作死鹤就看似潇洒实则强忍刀伤的溜了。那天他捂着胸口上的伤, 跑得很快,仿佛连逝去的青春都追不上他。
还好,在跑过了两座山头后,鹤丸国永总算撤退到自己和小伙伴约定的地点——河边树林的某个小屋子里。
他当然有小伙伴,准确来说是负责接应的后援。原本鹤丸出门前是不想带人的,他想要像一匹野狼一样帅气的独闯天涯,然而织田信忠对这货是什么性格, 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真要是让付丧神一个人出门浪, 不派几个保姆去收拾残局,小心真的挂在外头。
听到外面的落叶被人踩动的声响,屋内的人迎了出来,竟是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矮子。
好吧,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身高不高就是了。
“鹤丸大人, 您回来了……啊,您受伤了?!”矮子原本很高兴,见到衣服上的血迹后顿时惊慌失措的大喊。
这么吵是想通知哪路的潜在敌人?于是鹤丸给了他一个杀气十足的笑容,“闭嘴。”
矮子立刻可怜兮兮地不敢吱声了,倒是屋子里紧接着又冲出了一个身材火爆的姑娘。她与前面那个矮子相比,个头还高上几分。不过她同样一身黑色紧身衣,漂亮的身材曲线相当明显, 这种制式的衣物穿在她身上竟显得与那个矮子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大概就是天鹅与青蛙的区别吧。
“鹤丸大人?”妹子见状也惊呆了,“是谁伤了您!”
谁敢砍她的爱豆?自己背后的忍者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鹤丸国永看到她后,原本苍白冷峻的面容才稍显柔和。
“啊,莉子,我回来了。”付丧神语气很好的回答。
然而矮子在一旁听得差点哭出来——就因为在下是男的,所以鹤丸大人对我的态度才不好?
啊,毕竟小伙伴一个是辣妹一个是矮子,对哪个态度好一点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四郎师兄,”英姿飒爽的女忍者莉子转头赶人走,“麻烦你去给鹤丸大人收拾一下尾巴,别让其他人顺着痕迹摸过来了。”
“好嘞!”
师兄似乎也知道自己就是当保姆的命,没有多争辩什么,爽快的出门去清扫鹤丸国永一路过来的痕迹了。干他们这行,最怕就是被同行给顺着尾巴摸过来,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咋回事。
鹤丸跟人进了屋,这个小木屋是路过的猎人随手搭建的,非常简陋,毫无舒适可言,但柴火、干粮倒是一应俱全。
屋子中央燃着一堆不大的篝火,使得整个屋子都很温暖,鹤丸坐了下来,抽出刀身借着火光查看上面的破损,压根儿没打算处理胸口的伤势。
同时莉子见怪不怪的拿来了打粉棒与丁子油等物,一一摆开,坐在一边看付丧神给自己的本体进行手入。虽然外表是个辣妹,但性格却意外的乖巧。
由于缺乏主人的灵力,修复过程相当的缓慢,大半夜过去,鹤丸才感觉胸前的伤口略微止住了血。他沉默了许久,他想起先前那个阴阳师,怎么看都是假的,但他那几个手下身上洋溢着灵力如同暗夜里的灯塔,隔得老远都让他这样的暗堕者看得羡慕无比。
不知为何,他叹了口气。
“鹤丸大人?”见他这般状况,莉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有何心事?”
缺灵力这种事情说了也没有用,并不是说织田信忠不是一个好主人,那家伙对自己人很好,可是没有灵力,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任何人没办法从空木桶里强行倒出水来。
因此付丧神仰起脸,这一刻,火光照得他的脸上有着奇异的活力。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起伤我之人……”
“对哦!您还没说是谁伤了您呢!”
女忍者一拍大腿的惊诧道,原来这人也是迟钝,敢情刚才在这里大家默不作声地坐了老半天,你脑子里根本都没有想到这些吗。
鹤丸犹豫半晌,还是说了:“是个阴阳师大叔……”
“我这就去宰了他!”女忍者怒不可遏。
“等等等一下!”鹤丸连忙阻止这个有点二的手下,那个混蛋时刻都有付丧神跟在身边贴身保护,自己抓住空隙时机出手都被砍伤,莉子这傻姑娘要是去了,还不栽进去被坑死?
保护漂亮小姐姐,人人有责。
女忍者被阻挠下来,非常不满,但还是乖乖的坐回原位,鹤丸国永看出她不服输的心思,当即冷下脸:“莉子,忘了主公出门前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你们一定要听从我的命令。所以,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之前,不允许你和四郎私自出去为我报仇,明白吗!”
“……是,鹤丸大人。”莉子无奈地回答道,但她并没有说,其实出门前,信忠主公还单独交待了她和四郎师兄一些话。
【“如果那个家伙太乱来,你们就想办法……帮他分担风险吧。”】
主公的命令当然是高于鹤丸大人的命令。既然爱豆现在情绪低落,那她做迷妹的,当然是要主动分担风险!
恰好这个时候,四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女忍者顿时眼前一亮,有了!
鹤丸大人说的是“你和四郎”,那么也就是说……“你”或者“四郎”单人都可以咯!
坐在火堆旁的付丧神还不知道,身边这姑娘把自己的话都扭曲理解成什么样子了,他还忙着听取四郎的报告,遥想今夜无名山上的寺庙火光呢。
说实话,安原并不知道在山的那边有个辣妹忍者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就算知道她估计也不会太放在心上。谁让她有极化短刀呢,你们这帮人的侦查谁比得上退退小可爱?
不过有些事情,是连极化短刀都帮不上忙的。
比如,洗澡。
再比如,失眠。
在吃了一堆降火安神的药后,审神者反而可耻的失眠了。
她揉着眼睛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和式衣物,然后小姑娘看到了今夜的近侍正坐在屋外的走廊上,看着夜晚中的月亮,神色有些痴痴的,对于她走出来似乎也没有太注意。
安原时羽一脸懵逼的抬头望天,今晚的月亮也没什么特别啊,不圆也不弯,卡在让强迫症难受的那种程度。
那为啥要这一副望夫石状?莫非宗三你……暗恋三日月?!
“呀,是主人呢,”宗三左文字总算注意到审神者在自己身后站着,他慵懒地偏了偏头,“睡不着吗,不如坐下来吧。”
“好啊。”安原坦然的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这条走廊每天都有人抹擦,不怕睡衣弄脏。另外一提,她现在穿的是男士的那种睡衣,要时刻维护自己的中年大叔人设。毕竟在外人看来,云阁川政是个地中海的咸鱼男子,要是整天穿着小裙子啊,女装和服啊出现……那外头对这位女装大佬的风评有多“美”,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审神者很犹豫,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家手下的两个付丧神会擦出爱的火花(?)虽然她并不是那种歧视同性恋的迂腐之人,但她还是想要试图去理解对方的心情——这是做老大的责任。
“宗三啊。”
“嗯?”
“你觉得……”安原时羽憋了几秒,才想到一个不那么生硬地话题,“江雪左文字会在哪里呢?”
宗三左文字:……
还是很生硬好吗。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哦。”
宗三给了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回答。他想了想,又说,“大概是靠直觉吧。”
审神者觉得这家伙一定是自己的姐妹吧。
找哥哥靠直觉?看你原先执念那么深,我还以为你原先的计划有多靠谱呢!
“啊,这样啊,”安原嘟嘟囔囔的说,“那确实得努力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直觉问题该怎么努力。
不过粉色长发的付丧神听了她的话语,似乎心情好了些,只听他说:“不过前提是,我们都能从这个世界里出去呢。等出去了,我就去找……”
审神者被吓了一跳,连忙打断他,“喂,别立flag啊!”
宗三愣了一下,果然不说下去了,他只是微微的笑着,伸手揉了揉小姑娘那软软的毛发。
“好的,”他柔声道,“不说就不说。”
被人那么温柔的摸头,安原时羽有点害羞。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自己是要来问事情的。
“那个,宗三呀,”她说,“你觉得退退这个人怎么样?”
“主人是向我询问对他人的看法?”
“是啊。说说嘛,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
宗三左文字想了一下,“退酱……就像小夜呢。”
这意思是五虎退跟他弟弟小夜左文字一样可爱。
“喔,那清光呢?”
“很有责任心也很爱撒娇的……弟弟一样的人物?”
你心里只有弟弟了是吧!仗着自己的年龄就比人家大三百岁就看谁都像弟弟?
审神者险些以为自己在跟一期一振谈心,但是谁让现在宗三一脸孤苦伶仃的在月夜下发呆呢,她只能继续进行对话。
“那三日月呢?”
这个总不会说是像弟弟了吧!安原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需要他人关心和喂小鱼干的……老人家吧。”
安源彻底服了,你真是个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怕的男人呢宗三同志。
“对了,那个……”她突发奇想,不禁挠挠头,“你觉得我呢?”
宗三惊诧莫名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自恋狂。
审神者被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盯得有点烦躁不安,“快点说啦,说个印象就好。”
宗三这才回答道:“唔……主人很可爱呢。”
“……”安原时羽大概要丧失对“可爱”和“弟弟”这两个词语的理解了。
“虽然有时候会很沮丧,也容易被打击的哭哭啼啼,但主人依旧很坚强。”
“像这一次您遇到了刺客,就算没有人保护主人,您也成功的扛了过去……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是因为您的冷静和身手,失落的大概是因为我们这些刀剑没能保护好您。”
“但无论如何,这一路走来,您的成长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哪怕是误入了再困难的副本我们也不会害怕……因为有主人您在我们的身边啊。无论是依靠您还是想要保护您,这份心情,都是不会变的。”
………
哇!这、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啊!顶着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睛在说些什么像表白一样的话语啊!
安原时羽把耳边的头发往下拨弄了一点,遮住了热得发烫的耳朵尖,故作欢快的咳嗽两声:“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是这样高大的形象啊。”
付丧神笑而不语。
“那么宗三……”她艰难的说,“你喜欢三日月?”
宗三:喵喵喵?
纵使忧愁如他,此刻也惊呆了,这个话题为何跑偏的如此严重?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这其实才是审神者真正想问的问题吧,前面那些都是打铺垫……想到这里,宗三忍不住又笑起来,安原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发笑的他,却不知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可爱的像只小奶狗。
笑够之后,他才回答道:“主人误会了。我并没有喜欢三日月殿哦。”
太好了!你们没有往那个方向发展真是太好了!
不知为何,安原时羽暗中松了口气,大概是不用继续操心手下的情感生活而感到轻松吧……
于是,放松下来的审神者问他,今晚为何一脸忧愁的看着月夜。
这一次,宗三左文字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忧愁与彷徨。
安原注视着他的神色变化,灵感就像是屁,来的毫无征兆。
“……信长公?”她轻声说道。“你是想起了他?”
宗三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
“世事,真是难料啊。”
他低声说道,如同痴人说梦,带着几分不明的忧伤与释然。
织田信长那样宛如魔王的男人,都没能实现天下一统的梦想,倒在这个乱世中。此后的岁月里,他作为一把刀,永远的失去了上战场的资格——没人会拿那个男人钦定为天下象征的宝物去砍杀,丰臣秀吉不会,德川家康和他的子孙也不会,历代天皇更加不会。当放进博物馆后,则愈加不可能。
束之高阁的寂寞永远缠绕着他。
如今想来,只有在织田信长身边的那段日子,才是真正的……真正的……
有一只手揽住了他削瘦的肩膀。
宗三诧异的扭头看去,发现自家主人正一脸郑重的看着自己,“想哭就哭吧,想念前主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不会因此吃醋的——就好像这不妨碍人一边怀念自己逝去的初恋,一边和现在喜欢的人谈恋爱一样。”
付丧神哭笑不得,这个例子举得真是糟糕,可他明白对方的意思。
可是不管怎么说,如今的他,终究不再是被拘束了。
而为了这个人,他心甘情愿的低下了笼中鸟的头颅,待在她的身边。
所以他顺从的依靠在审神者的怀里,异色的眼瞳倒映出夜空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他像是叹息,又像是欢喜,“真美啊。”
…………
但是这两人都不知道,在这一刻,有人正好躺在他们头顶屋檐上晒月光。
而那只捏着小鱼干的手,很明显的顿了顿。
这小鱼干没晒透吧?怎么吃起来那么苦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