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一对的!
家里怎么会有戒指?
夏以桐的思想活动从“我什么时候自己买了戒指居然忘记了”到“天爷这不会是陆饮冰买的戒指吧”转换成功用了三秒钟的时间, 然后她一手扒着书房的椅子, 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家里没其他人,除了她就是陆饮冰了, 是陆饮冰准备的无疑了。至于她并没有见到这副对戒的原因,是陆饮冰没来得及还是要准备一个特殊的时间已经不重要了, 陆饮冰打算和她求婚这个认知板上钉钉。
她可以和陆饮冰结婚了!
夏以桐爬起来,从客厅把手机拿了过来,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照, 再在戒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放回原位。出于习惯,她放回去的时候, 继续在里面摸了摸, 又摸到一个硬盒子样的东西,摸回来摸回去, 她确定不是刚才那个。
十秒钟后, 夏以桐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另一对来自第二个品牌的钻戒。
一分钟后,夏以桐心情更加复杂地看着桌面上摆着的四副款式各不相同的对戒,这一瞬间,她觉得陆饮冰犯了选择恐惧症进而不知道用哪一对求婚的可能性远比前两个大。
每个人都拍照留念,夏以桐决定回去好好研究哪一对更好看。出书房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莫名有种这间书房或许还藏着许多闪闪的戒指的感觉,只要她有一双发现的眼睛。
她被自己这种想法逗笑了。
坐上飞机的时候,她还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陆饮冰这种人呢?这么不同常理却这么可爱?
“方茴。”在飞机起飞之前, 夏以桐转头叫道。
低头玩手机的方茴锁屏,抬头应了一声。
“那个,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夏以桐决定铺垫一下。
方茴犹豫了一下,说:“没有。”
夏以桐脑海里闪过那天晚上她送小西回家的画面,还有后来看电影的场景,微微讶异了一下,没深究,道:“你假设一下有喜欢的人,如果有一天你打算跟对方求婚的话,你会怎么买戒指?”
方茴说:“我是女的,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对方向我求婚吧。”
直女就是这种脑回路,愁人。夏以桐叹了口气,说:“那就假如你是个男的,要向喜欢的人求婚,你得准备钻戒吧,你一般会怎么准备?”
“假如我是个男的……”方茴垂下眼帘,是这样就好了。用脑子想想都知道夏以桐问这句话一定和她自己有关,方茴摒弃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回答道,“精挑细选吧,按照对方偶尔提过或者多看过几眼的款式。”
“你会不会买很多个备用?”
方茴吓了一跳:“钻戒那么贵。”
夏以桐:“……”
也是,富人阶级和工薪阶级不能放在一起比较。但她还是很开心啊,方茴被夏以桐一通问,最后也没明白原由,只知道一路上她家艺人脸上都笑出了花。
螺旋式翻滚三次,捂脸害羞四次,无声尖叫五次,不由自主发出轻轻的吃笑声六次,抖腿七次。
上次她这副表现还是去年,按照时间推测,刚刚和陆饮冰在一起的时候。
方茴朝天翻了个白眼,上微博发了条动态:
据说明天有雨:【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昏了头,愁。】
夏虫不可语冰mua评论:【爆料,求。】
据说明天有雨回复夏虫不可语冰mua:【涉及老板隐私,不爆。】
夏虫不可语冰mua回复据说明天有雨:【哭唧唧qaq】
方茴用微信给她丢了个[我不跟小呆比说话.jpg]的表情包,关机睡觉。
……
重新回到影视基地,夏以桐有一点轻微的不适感。熙熙攘攘的人群,忙忙碌碌的剧组,不远处就是开放的景点,游客的人影都能辨清。修身养性了三个月,再热闹起来反而觉得嘈杂。
她随着场务一路走到片场,亭台楼阁、游廊水榭、水声潺潺,在纷杂之外多了一丝清逸,远眺即可望见隐约的青山,这都是搭的实景,为了江湖气息。
鉴于秦翰林对于美的变态需求,他瞧不上这些人工的摆设,所以只在这里拍摄一小部分的戏份,月中便要去西南。
演员基本到位,夏以桐先去和饰演男主的角色打了个招呼,男一号姓任,比夏以桐大三岁,外表很阳光,让大家叫他小任。夏以桐看过他的古装,很吃造型,不过有秦翰林的团队在,倒是不用太在意。
小任常年男二,脾气都磨好了,看起来挺谦逊的,也很有礼貌,
两人谈了一下对剧本的理解,不谋而合,一时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来影原本在和秦翰林插科打诨,过来在夏以桐头上薅了一把:“你个重色轻友的。”
夏以桐还没反应,小任先站了起来,恭谨道:“来前辈。”
来影大尾巴狼似的,抬手拍了拍身高一八三的小任的肩膀,把夏以桐截走了。
“你那什么还在精神病院呆着呢,我得替她好好看着你。”人多耳杂,来影把陆饮冰的身份含糊带过。
夏以桐怎么听怎么别扭,纠正道:“什么叫精神病院呆着,那叫采风。”
“新鲜了。”来影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还挺有模样。
夏以桐没听她吹过,她自己不会,顿时眼睛一亮:“再来一个。”
来影又吹了一声,带拐弯儿的,没等夏以桐夸,她就一脸郁卒地说:“就这口哨,我跟了个师父学了一个月才学会。”来影的女三是个刁蛮大小姐,平生有一爱好:吹个口哨招猫逗狗。
夏以桐一句辛苦,到了嘴边成了哈哈哈。
夏以桐待过很多电视剧剧组,不乏有要求严格的导演,大多数还是为了圈钱快速,所以走位什么的都很敷衍,但这个剧组不一样,所有演员的精气神焕然一新。
有夏以桐这样为了练武待三个月少林寺的;有来影这样为了学个口哨把嘴都给吹破皮的;也有小任那样为了一句台词自己在角落里反反复复地酝酿情绪的;更有众多只有一两句台词客串的老戏骨们,在秦翰林喊了卡以后自己觉得发挥不好要再来一遍的。
第一天正式拍摄,紧张而又令人心情澎湃。
收工后,夏以桐和小任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只看到激动,完全没有疲惫。夏以桐多多少少能猜到对方激动的是什么,一个演员,碰到优秀的剧本,优秀的剧本,优秀的演员,实在是太难了。在如今的圈内,更是难上加难。电视剧播出以后,小任的身价必定会水涨船高,不用再被那些流量小生压下一头,可以演他喜欢的剧,而不是永远被人挑选,为他人作嫁衣裳。
那种心情,她以前也有过,感同身受。
夏以桐不由得笑了,回头看看,她原来也走过这么多路了,像是一个前辈,看着比她大上三岁的男人,用上了温厚的目光。
陆饮冰看她,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和陆老师分开的第四天,很想念她,但是陆饮冰现在晚上都睡在病房,基本没办法和她联系。
定了主意,回酒店看陆老师的电影吧,排解一下相思之情。
……
京城xx区精神病院。
陆饮冰入住的病房一共有六张床,她来的时候二号床是空的,她自己住在一号,靠着窗子,拉开窗帘看得见阳光。三号床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听黄主任说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了,以前工作过,忽然在单位发的病,再也没好过,被送进来了。
家里是单亲家庭,爸爸为了多赚点钱供她念书,早早地过劳死。她妈妈是环卫工人,一个月一千出头的薪水,还有一对公婆要养,每次来看她都是眼睛红红的,好吃的好喝的提着一堆。黄主任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只是叹了口气,寥寥数语,陆饮冰便不忍心再听下去了,她演过那么多的戏,最让她心存畏惧的始终是现实。
三号床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陆灵筠,和陆饮冰同姓,但是生活却截然相反。
她每天都围着自己的床转圈圈,一圈两圈三圈,顺时针逆时针,对外界的反应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嘴里总是念念有词,滔滔不绝。从睁眼的第一秒到入睡的最后一刻,很小的声音,飞快地说着,对周遭的一切都抱有敌意。陆饮冰仔细听了几句,念的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并且为他们编了无数背景,无数次大战。
有一次,陆饮冰尝试着和她交流,刚说了第一句话,对方便雷霆大怒,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眸子被乱发遮掩着,瞳孔微微放大,里面全是惊怒和敌视:“闭嘴!你不要吵我!玉皇大帝会让你死掉的!”
陆饮冰紧紧地盯着她,记住了她的眼睛,代价是三号床拽着头发甩了她一巴掌。
她住进去的第三天,碰到对方妈妈来看她,穿着很朴素的一个女人,模样比实际年龄显老,头发都白了大半。她妈妈不敢吵她,一说话就大发雷霆,“病患”陆饮冰假装正常人跟她妈妈聊了会天。
探视结束的时候,陆饮冰看见三号床手指间一闪,将喝完的易拉罐的拉环偷偷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