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 后来梁桢生把塑料袋往老友的怀里一塞,也不管他是不是能提的了这么重的东西, 转头就径直走到了自己学生面前。
“哎你这个人——”裴老不满的嚷嚷, 但跟他语气不符的是他脸上挂起的笑容。
这应该是没事了吧?
上下打量了一下叶青, 半晌后,梁桢生也没有拿捏准她现在的状态, 只能迟疑的发问:“受伤了?”
“没有。”叶青摇头。
“那就好, 那就好。”一连念叨两遍, 渐渐的, 梁桢生眉头舒展。
“吓到了吧?先回家,我让阿姨给你弄点东西吃,你看青菜面行么?”
余光中看到塑料袋子里一叠一叠困扎整齐的钞票, 叶青突然就明白他们刚从哪里回来。
尽管那些人完全不能给自己造成威胁,但被人惦念的滋味确实是难以形容。温和、宽容, 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被原谅。
“行。”叶青笑了一下, 然后道。
刚从银行回来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大惊喜, 不管是梁桢生也好,还是裴老也好, 两人都没有心情再拐回去一趟了。
大不了把钱存保险柜里。
望着两老一小三个人的背影, 钱鱼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自己这关算是过了。
不过……目光触及到叶青的侧脸, 还有她纤长优美的脖颈,钱鱼恨不得给自己的脑壳一拳头。
这么漂亮的女生走到哪里都醒目的很,钱鱼在机场的时候当然也看到叶青了,对方很明显也是在等人。然而钱鱼当时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毕竟跟梁老打交道的都是些年过半百,学问丰富的老者,再不济也是中年人。
早知道他应该鼓起勇气多嘴问一句的,如此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麻烦了。
走到梁桢生家的小楼门口,钱鱼趁着两位老人不注意,偷摸说了一句,“对不起。”
人嘛,勇于承认错误没什么丢脸的。
如果不是耳朵好使,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对方说话了。叶青站定,望着青年歉疚的表情,她同样小声的说了句:“没关系。”
“当时我也应该多问一句的。”
她明明也听到那个叶字,所以责任落不到对方一个人的头上。
这、这女生的心肠也太善良了吧?
在钱鱼的思想里,他觉得叶青怎么着也得甩自己几个冷眼,要么就是狠狠讽刺他几句出气。鲜少遇到这么大度的人,钱鱼一时间反而有点不习惯。
“啊那个……”张了张嘴,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幸而梁桢生很快打破了这片刻的尴尬,“先拿个水果吃,垫垫肚子。”
叶青从善如流的接过,见青年还在原地愣神,她无奈道:“这只是个意外,你别太放在心上。”
自己这边还没说什么,他那边倒先纠结起来了。
钱鱼愣了一下,接着挠了挠头发。心情逐渐放松,他笑嘻嘻的说:“好。”
可能就是因为这种宽容,钱鱼突然对面前的女生充满了好感。
就在叶青刚咬了一口苹果,徐徐走到客厅的时候,原本坐立不安的中年男人蓦然瞪大了眼睛。
显然,他对叶青也是有印象的。
这不就是之前机场门口的那个女生么?脑海里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接着中年男人再看到梁桢生对待叶青的态度,他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中年男人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激动,试探性的问:“你就是他们找的叶青?”
“对。”
看到女生颔首肯定,中年男人再也忍不住快速了走过去,他语气中满是迫切与焦躁,“我儿子呢,他还好么?”
看着短短一个多小时过去,因为着急上火嘴角已经泛起白皮的男人,叶青也没有隐瞒,“那群绑匪已经被打晕过去了。”
所以自己儿子肯定是平安无事了。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短时间内情绪大起大落,终于耗干了中年男人的精神。他虚脱一般的靠在墙上,喃喃的说:“这样就行,这样就行。”
叶青思考的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叶文昱被打伤的事:“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拉到市区医院了。”
如果救护车的效率够高的话。
“医院?”男人愣住。
“文昱受伤了?怎么样,严重么?”
“被绑匪绑一回磕磕碰碰很正常。”钱鱼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想到这人到底是自己拉回来的,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车钥匙。
“确定是市区医院?”钱鱼转头问叶青。
“没错。”叶青答。
那就行了。
“走吧,你人生地不熟的,我送你过去。”钱鱼率先抬脚。
见中年男人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叶青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快跟上。”
“哦哦哦。”中年男人忙不迭的提起沙发上放置的箱子,紧接着也往外走。
梁桢生从厨房里出来,发现客厅里少了两个人。
裴老十分不客气的用桌子上的紫砂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别看了,去医院找儿子去了。”
“啧,你这黄山毛峰不错。”还没入口,只是深深嗅问了一下,裴老就赞不绝口。
什么黄山毛峰,他桌子上摆放的明明是普通的碧螺春。
原本梁桢生还觉得奇怪,下一秒,等视线触及到茶几上的茶叶盒子的时候,他的身型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
两秒钟后,梁桢生一把将茶叶盒子拿起盖牢,然后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又偷喝我的好茶!”
这一克都要一千多呢!
轻轻的端起紫砂杯抿了一口,裴老不由得露出了些许陶醉的神色,“你不也一样。”
每次来他家也是同样的举动,谁也别说谁不是。
两个月没见,这两个老人还是老样子。叶青坐在沙发上,争取不引起半点注意。
然而这终究只是幻想而已,裴老促狭的性子当然不任由她安静的在一旁看戏,“当着小辈的面,你这么小气让人看笑话。”
“呵。”冷笑一声,梁桢生完全不上他的当,“我的学生,怎么可能向着你。”
“对么,叶青?”
两头讨好容易两头都得罪,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叶青半点心机都不耍,异常诚恳的说:“是的,老师。”
“好哇,你们师生两个合起伙来挤兑我。”裴老瞪了两个人一眼。
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梁桢生哪儿能不知道他这就是随口玩笑。冲他做了个驱赶的动作,梁桢生看向自己的学生,“折腾一天累了吧,要不等吃完面你先上楼休息会儿,晚上的时候我让家里阿姨去叫你。”
本来叶青是想说自己压根没事,更别说什么受惊吓之类的了,但对上梁桢生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叶青总觉得,自己现在在自己老师这里,就像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然后还故作坚强的瓷娃娃。
很快,一碗热腾腾,颜色看起来格外诱人的面条被端了出来。
叶青顶着两位老人慈爱的目光,在他们的期盼下不负众望的吃完了面条,接着上楼“休息”了。
差不多在脚步声消失之后,裴老美滋没味的喝了口茶。
梁桢生斜了他一眼:“怎么?羡慕了?”
“羡慕什么?”裴老佯装听不懂,拿起茶杯把玩了一下,然后低声感慨道:“我就是后悔,当初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把人让给你。”
本来就是稍微谦让了这么一下,谁知道错失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你听说了么,你这学生在许光印家当众打了那么多人的脸。整个屋子的人都没看出来那件唐三彩是真品,到最后还是叶青指出来,才使得文物幸免于难。”
梁桢生听到这话,清咳一声之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有这事儿?”
“当然,我跟你说,那群人里还有……”裴老无知无觉的说了起来,大概两秒钟,他反应过来,然后瞬间闭嘴。
翻了个白眼,裴老嗤笑道:“你就诈我吧。”
叶青当时明确说过她是梁桢生的弟子,自己都知道了,这老小子怎么可能不清楚?
装的倒是挺像,估计就是想听别人夸他的徒弟。
“虚伪。”吐露出这两个字,裴老不吭声了。
唉,不过那种场景,想想确实长脸。心下唏嘘,他拿起茶壶给自己重新添置了一杯热茶。
烟雾腾腾而起,氤氲了方寸的空气。以至于听到下面的话的时候,裴老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要不也让叶青当你的学生?”
“你没事儿吧?”裴老皱眉。
关门弟子哪儿有跟人分享的?
“叶青好是好,专业知识过硬,人品贵重,心地善良,今天被绑架的时候压根就不想麻烦我,被绑匪威胁了还一直说没事……”梁桢生说着说着眼中还闪烁出了泪花。
越听越不得劲,最终裴老忍无可忍,出言打断,“说重点!”
吹嘘起来还没完了。
“咳——”迅速恢复正常,梁桢生的表情陡然变得认真,“可也就是这样,我才怕教不好她。或者说是用不了多久,我就没东西可教了。”
这倒是真的。
知道老友没有说谎,裴老思考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行。”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只要他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也就无关紧要了。然而这一切还是得建立在叶青点头的基础上,她要是不愿意,他们也不好硬逼。
下午五点半,不用阿姨去喊,叶青就已经下楼了。
看了会儿电视,跟裴老闲聊几句,感觉到了对方的欲言又止,叶青也没有深究。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梁桢生无声的对自己的好友做了个口型,“不干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裴老决定假装看不见,先跟叶青培养培养感情,这样收徒的成功率可能会大一点。
晚上七点半,吃过晚饭,裴老骑着自行车回家。
就在梁桢生忍不住要捅破这件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是孟席津。
在看到外孙的第一眼,梁桢生的脸色就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叶青:准备围观好戏!
梁桢生:准备迎接狂风吧!
孟席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