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米以成熟饭, 严江明白纠结“临江”的临是不是“临幸”毫无意义,但下一个临江台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只给了秦王一个白眼,自己转着碳笔,开始思考建个什么在房子更适合自己。
不可能太高,这个时代技术不够。
而且要耐用。
泰姬陵那种建筑其实挺美的,可惜耗费太大了, 叉掉。
中国风的古典建筑更适合建筑成群的园林景观,而不是独自美丽, 可是建一个院落, 以他现在的身份, 安全很没保障,建一个大的庄园, 只用来住自己,又显得太耗费了。
他思维转的飞快,如果要建一个大的庄园,那么要如何利用起来呢?
嗯,可以建立一个集市的话——不行, 商业的事情太麻烦了,可以打造一个图书馆, 可以让寒门弟子来抄书为生, 书肯定不能借出,只能在馆中阅读抄写。
嗯,可以在馆里卖笔墨纸砚, 然后,可以做一个剧院,也不用天天演戏剧,可以给学者们用来讲学,也可以借给各大流派举行集会,讨论各家各派的内容。
周围如果还有多的房间,可以租给外来士子求学。
要知道,等一统六国之后,咸阳就是天下之都,到时想上进的人,就肯定会大量过来。
这房地产倒可以炒炒。
嗯,做一个学院庄园,需要各种配套。
严江随手画了咸阳附近的图,目光落到咸阳城对岸,也就是渭水南岸的大片空地上。
后世长安几乎要把咸阳也吞成区了,这么好的方,完全可以提前开发啊,而且现在渭河上是有木桥的,交通也很方便。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这地方还没开发,是秦王的家族猎场,平民是不许进去的。
不过问题不大,严江揉了一下腰,拿着图坐到秦王身边,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秦王转头一看,大笔一挥,把整个百里的猎场都划给他了,霸道异常。
于是严江开始画效果图,思考要修成什么样子。
罗马斗兽场、卫城之类的图在脑海中转了又转,都被他删除,这个年代没有扬声器,所以想要有表演效果,就要考虑声音的回荡和传播。
他描绘着内部结构图,一个座全新的建筑缓缓在他手中成形。
他参考了现代无扬声器的小院剧院的传声墙,尽可能地将会场做得大一些,以外墙扶壁支撑的形式减少会场的柱子,采光用天顶光来突出中央舞台效果,周围可以用三层建筑盘踞,加强空间利用……
主体结构上方可以是飞檐折叠……
严江画好时,发现秦王正在一边凝视着图画,然后问他你我住哪?
他还真没设计好。
……
找到新的事情,严江便投入到建筑工程的大业里。
用的是工匠和墨者为他的大计打拼,大兴土木之下,严江为了提高效率,还做出了绞盘吊车、滑轮组、脚踏切割机等工程神器,大大加快了工程进度。
绞盘吊车就是车上加一个活动支架,架上吊个滑轮组,脚踏切割机和脚踏缝纫机的原现类似,只是转轴带动的是圆盘据而已,都是古代的建筑器具,建筑历史里都有记载的。
相里云手下的工匠看到时,差点给他跪下,说他是少府的大恩人了。
然后仔细一问,才知道很多时候架梁和挂木都是极危险工作,需要数人到数十人通力协住,非常容易出事,有了绞盘车和滑轮组,那可以救下数不清的人命,而且还可以用来建桥建城之上。
严江一边叹息着苛政猛于虎,一边被飞过来探班的陛下用翅膀打了后脑。
而在他沉浸于建筑业时,秦王统一度量衡大业也开始轰轰烈烈地展开。
秦人的法律就很粗暴,秦王原来的计划是命令各地收缴六国原有度量衡,命令各地交税收布全用秦制,敢有私藏旧制度量衡者,罚为城旦,敢有再犯者,流放陇西。
严江觉得这太不人道了,好说歹说,秦王这才同意让治下各地先备好秦制的度量衡,然后让各地以旧换新,并且给了三个月缓冲时间。
但这笔更换旧量的钱让秦国出,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这意见是严江提出的,治粟内史和少府都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位严子堪称秦国钱袋,不管是管工的少府还是收粟的治粟内史,都受过他恩惠,不过严子的意见并没有得到六国旧民们的感激——他们只觉得秦国严苛又多事,简直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严江也没需求他们的感激,如果说统一六国是构建华夏帝国的基础,那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就是统一文明的基础。
孔雀王朝大吧?统一印度又如何,还不是又分裂成无数小国直到两千年后。
巴比伦那块就更不用说了,那里的波斯和阿拉伯之间已经是打出比中日还深的深仇大恨。
而这其中,文字和标准就是关键,只有这两点确定了,所有的政令才可以传达无误,如果没这一点保证,旧的文化会如野草一样顽强复苏,试图恢复它本来的力量。
至于车同轨。
严江给秦王的提议还是低价倾销,结果当时王绾正好和几位同事在秦王处讨论攻楚的后勤汇总,被听了去,他们当时就炸了——纸、车、茶、磨坊已经是秦国国库四大收入,几乎能抵一小半的税赋。
秦王和少府都对此非常抗拒——这失去的都是沉甸甸的钱啊!
治粟内史也很爆炸,这几年打六国,国库又被尉缭拿去四处做py交易,仓里空得饿死老鼠,王绾甚至说李斯当年说厕中鼠不如仓中鼠,那是没来过秦国,要来秦国,他会发现仓里的老鼠比仓中老鼠日子好天上去了。
严江则给他们普及着薄利多销的好处,一来生产商要给经销商留下足够的利润,这才生意才能做大做强,如纸,纸价高时,收入虽然多,却远比不上纸价低时的大销量收入。二来,若秦车畅销六国,时日一久,自然车同轨。
车同轨这个理由太强大了,在场诸人一时沉默。
后世人不太理解车同轨有什么用,但在战国时代,只要是周游过列国的人,就知道这有多重要。
木车轮坚固窄硬,在土路上会压出一道道车辙,如果轨距相同,那么顺着前路车辙就会省时省力,但若是轨距不同,就很容易把一个车轮卡在其中,任牛马如何拖拉也出不来,只能人下车来,抬车摧马,以求脱离困境,但然并卵,如果你的车轮还是那样与本地的车轮距离不同,那么很快,你就会再陷入别的车辙里,然后再抬一次。
所以战争之时那么依赖水运,就是因为陆路不但消耗高,跨国战也很坑,运粮不易,还损车马。
甚至因此生了一个成语叫“改弦易辙”,来形容换大的改变。
但车是那么容易改的么?
车在战国是非常贵重的财产,有一千辆车就是“千乘之国”,算大国了,一辆车的车轴换掉,车厢也要换,几乎等同买新车了。
大贵族自然不在意,但如果这么做,就等同于得罪了六国所有的庞大的中低层有车一族。
也因此,车的不同,严重阻碍了六国交通,如果能得到这样的改变,一点钱财似乎问题不大。
但秦王还是觉得亏了,他的决定是不可贱卖,而是命令六国现在所有的匠人,以后再做车,都得以秦制来做,违反的,就来少府做车吧。
王绾等人都非常赞同,秦王则对严江温柔地表示低可以,太低不可以,灭楚还要钱呢。
严江为此不悦,睡了半个月工地没有回临江宫。
陛下先是变鸟来安慰,严江不为所动。
然后秦王让送了一个枕头过来,疯狂暗示,严江依然不为所动。
秦王绝对不是服输的人,所以他在肝完了工作之后,亲自过来渭河之南,一偿分别之情后,小声地给他解释:“阿江莫气,帝王之道,贵在平衡总揽全局,君臣一心。民心之向,素是最后考虑一环,再者,不杀六国旧贵已是宽容,断无肥敌之理。”
甚至以前,他都是从来不考虑的,也是跟着阿江出门久了,这才把民加他自己的思维逻辑里,虽然占得并不多。
严江自然也知晓此理,趴在老虎背上幽幽道:“我亦知此理,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不过你说的亦有道理。是我多事了。”
秦王倒没说错,他不杀六国旧贵的结果,就是被六国旧贵灭国了,不过这锅他自己也要背一大半就是了。
秦王强大的第六感立刻激发出求生欲望,他握着阿江的手,斩钉截铁地道:“阿江之言皆为至理,与吾一刚一柔,互补互益,是吾之幸,怎么能是多事呢?可是有小人中伤于你,寡人这便……”
“得了得了!”严江看他一眼,指尖在他腿上的疤痕划了划,“如今已有三月,秦何时出兵?”
“大军开拔集结尚需时日,”秦王略略一算,“春寒不起兵,应是三月之时。”
三月春暖,不需要冬衣,正值楚地春耕,此时出兵,对面军心易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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