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梧桐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他感到温柔的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团团包裹, 一双有力的大手环过腰部, 将他牢牢锁在怀中,急促的呼吸在头顶响起,耳旁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男人以一种谨慎至极的姿态抱着他, 怕用力太过弄痛了人,怕用力太轻让人站不稳。
最终那双手轻轻落在背部, 有炙热的温度隔着衣衫烙印在皮肤上。
萧梧桐将脸埋在了男人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上,一时间忘却了所有, 只如幼年一般微微蹭着, 撒娇似的喊着。
“师兄~”
胸膛一震,上空传来男人的声音:“嗯。”
萧梧桐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扑进了师兄怀里, 还蹭了师兄的胸口!
天呐天呐!
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师兄会不会误会他!
红晕从脖颈向上晕染, 很快那瓷白的脸庞通红一片,萧梧桐僵硬的趴在男人怀里, 恨不得把几秒前的自己踹飞出去。
太蠢了!
但是……
好喜欢躺在师兄怀里的感觉!
萧梧桐最后感受着近在咫尺的触觉, 连连不舍低着头从男人怀里退出,尽力保持自己天真可爱的人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会若无其事!他心跳要爆炸了好嘛!
少年仰着头看着男人,他圆滚滚的棕色眼睛好似某个小动物, 柔软又可爱,叫人忍不住就想满足他的全部愿望。
齐琛暗地呼吸几下,压抑巨大的心跳声。
少年的身体柔软的异常, 他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弄疼了对方,可当少年离开怀里的时候,又是忍不住的失落。
这是失落吧?
联盟元帅严肃的想着。
然后他严肃的回答。
“我说过我会一直关注你的,所以你来了,我就来了。”
仿佛有人在他的心底撒了大片的种子,而这种子又生长绽放,化为大片的花海,萧梧桐无法找出任何一个词形容自己的内心,唇角却止不住的勾起。
他明明不想笑的,他想要成熟一点点的,可还是忍不住去询问,就像一个求关注的孩子:“你是来看专门看我的?”
是来送礼加看人。
齐琛心里想着,然后如实回答:“是的。”
萧梧桐更开心了。
他恨不得原地旋转三百六十五度,飞速上天。
但在师兄面前,必须要矜持!
要保持形象!
他听见师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为什么叫我师兄?”
萧其树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僵硬了片刻。
对了,他得意忘形之下确实将这个称呼叫出了口。
这一世他独来独往,连个师门都没有,又怎么来的师兄。
但师兄就是师兄啊!
萧梧桐有点委屈。
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岚沧大陆,师兄也已然失去了曾经的记忆,即使亲近的感觉还在,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甚至连叫一声师兄,都要费心去解释。
明明曾经可以毫无顾忌的喊着对方,明明曾经被对方那样宠着疼着。
真讨厌……
好像一下子他与师兄的距离便被拉远了。
好想啊……
想把师兄带走,想把师兄藏起来,想让师兄看着他一个……
不可以!
凄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杂乱的画面开始在脑中不断闪回。
晦暗的色调充斥着内心。
可萧梧桐开始扭曲的神色却慢慢平静下来。
不可以的……
师兄对他有那么好!师兄的才华有那么高!师兄的性格有那么温柔!
他应该被所有人看到!
要平静下来,要平静下来……
萧梧桐悄悄地深呼吸。
识海上空突兀的展开了一副巨大的场景。
系统正百无聊赖的窥视着宿主的“父子”情深,眼前骤然被那景象阻碍。
那似乎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大厅,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令人压抑的气息充斥着每个角落,残破的机甲凌乱的甩得到处都是,各种仪器设备尽数报废,只有象征着故障的红光不断闪烁。
在那房间的最中央,黑与白纠缠在一起,隐隐绰绰能看出其内模糊的人影。
系统一愣,还未等它记录下识海的变化,那画面便消散一空,了无痕迹。
识海没有半点要爆发的痕迹,空气中充斥着愉快的气息,这里没有半点异常。
系统却不这么认为。
它从程序深处拖出对那画面留下的浅薄印象,却始终看不清那光芒最中心的人究竟在做些什么,又究竟有几个人。
但有一点它却是知道的,这画面所在的位置绝非岚沧大陆,绝非修真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因为那画面上的东西虽然已经老旧到被淘汰几千年,却仍能看出是出自于这个世界的。
萧梧桐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他又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系统高速运转着程序,它搜遍了联盟的所有建筑,却无一能与这画面上的对应。
这是什么地方?
尽管内心已经转了几个轮回,但实际上,萧梧桐却只是面上愣的一瞬,又忐忑的问道:“我只是觉得师兄这个称呼很可靠,非常适合你。你不喜欢吗?”
他又小心又期待的问着,瞳孔里光芒闪烁。
齐琛抿着唇,眼底的柔软溺成一片。
所以这是专属的称呼?
被少年这样叫着的时候,很舒服。
“不,我很喜欢这个称呼。”他说道,“我也很喜欢你这么叫我。”
男人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入耳中,低沉而富有磁性,萧梧桐眼中闪过一丝迷醉,他微微舔着唇瓣,目光流连在那面具之上。
师兄的声音真好听啊……
好想把师兄的声音藏起来……
好想……
他眨了眨眼,那些情绪仿佛从未出现,干净的不留一丝痕迹,晦暗的过去如泡影般消失,只有他的师兄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面前等待。
仿佛从遥远的岚沧大陆就一直持续的等待着,只要回头,就能看见那坚实的身影。
有多少困难也不要紧,有多少委屈也无所谓,因为师兄就站在他的面前。
萧梧桐微微张了张嘴,忽然有种倾诉的欲望,想要将长久以来的全部情绪,都倾诉给这个人。
告诉他自己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告诉他自己做了多少件好事,告诉他自己救了多少人,又为他积了多少福。
那些一路走来支撑着他的伪装,在此时尽数消失,萧梧桐仿佛又变回了天剑门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梧桐,整个世界中除了师兄就是师兄。
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去玩耍去捣乱,他可以不考虑任何事情,因为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如大树般支撑着他保护着他的师兄。
复杂难辨的情绪突如其来涌上心头,萧梧桐安静的站在原地仰头看着男人,从眼底深处开始泛起盈盈水光。
他扁了扁嘴巴,大颗水滴从眼角滑落。
就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奶猫,哭唧唧的寻找着自家主人。
“师兄,我被人欺负了……”
少年委屈的哭诉着,看上去格外可怜,齐琛只觉得有双手抓着他的心脏,向着四面八方撕扯。
他脚下不自觉的踏出一步,站到少年身旁。
“怎么了?”
谁敢欺负你。
杀意从未有如此强烈的一刻。
萧梧桐自然的靠了过去,抽抽泣泣的说着。
“今天上午,我被一个有夫之夫骚扰了!”
“那个家伙还大张旗鼓的来,好多人都看到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被有夫之夫骚扰了!”
齐琛越是听着,瞳孔便越发漆黑,可怖的情绪在那黑暗之中酝酿、压实,仿佛凶狠的野兽被激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的少年早上的火气那么大!
要多么恶心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那有夫之夫的形象,一定是秃头大肚满亮油光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敢来骚扰他的少年!
齐琛恨不得立刻拿出机甲把那个男人砍成一团肉酱!
可现在,他只能笨拙的学着只看过几眼的恋爱电影,用尽浑身解数安慰少年。
“要不要去看电影?”
“哎?”萧梧桐抬起头看他。
他瞪大了眼睛,眼角还残留着水滴,鼻头泛着浅浅的粉色,像极了柔软的小动物。
暴露在面具之外的眼睛似乎有些无措,但那感情转瞬即逝,很快化为一片柔软。
“去看电影吗?”
齐琛又一次问道。
他想到很多电影里面,带着喜欢的人去看电影,去吃饭,去唱歌,总能让对方开心起来。
希望梧桐也能够开心起来。
萧梧桐看着他的师兄。
就算仍被面具遮掩着,他也可以猜出那张脸仍然板得死死的,就如同门派里其他人评价的一样,像个冰山。
可那双被冰雪覆盖的瞳孔深处,一定藏着层层叠叠的温柔。
他的师兄总是这样贴心,总是想把他当做小孩子来哄。
所以他才觉得师兄像父亲一样温暖啊!
萧梧桐心底忽然涌起冲动。
他想要送给师兄什么东西。
“系统!我知道我要唱什么歌了!”
你们现在不是在讨论要不要去看电影吗?
“啊啊啊!果然师兄最棒了!看到师兄就知道要唱什么歌了!”
萧梧桐眨巴眨巴眼睛,把挤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唇角扬起笑容来。
“我现在不想看电影。”
“嗯。”
他的师兄立刻顺从了他的话,纵容和宠溺几乎从那双乌黑的瞳孔里满溢而出。
“但是,”萧梧桐深吸了口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男人,“我忽然想唱歌!”
男人安静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萧梧桐心脏砰砰的跳动。
“你想听吗?”
耳旁是剧烈的心跳声,心中却无比确信。
他回来听的。
因为梧桐的师兄,总会满足梧桐的所有愿望。
心脏微微抽痛,萧梧桐期待着看着男人。
而齐琛也在看着他的少年。
漂亮的脸颊上,红晕不断蔓延,不断加深,就连那两个白玉似得耳垂都染上了红色。
他的少年努力做出开朗欢乐的模样,在他眼里却是又紧张又忐忑。
他是多么的可爱啊。
齐琛浑然不觉自己的眼底已然尽是宠溺和纵容。
他伸手,那斩杀过无数虫子的手轻而又轻的放在了少年蓬松的半长碎发上。
头顶的重量令萧梧桐急促的心跳慢慢的平缓下来,却一声比一声更重。
然后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好。”
萧梧桐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过男人的手,往回走去。
教学楼的附近是一片树林,他拉着人好拿树林深处走去,越走越快,几乎要跑了起来。
直到周围再没有旁人,他才停下了脚步。
百年古树高耸入云,将阳光遮挡在树冠之下,在这片寂静的区域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萧梧桐舔了舔嘴唇,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师兄,恍惚间回到了久远的童年。
他曾和师兄下过山,听过凡人唱戏,那时候的他尚且年幼,喜欢极了那些拖得极长极美的唱腔,回了山上,就偷偷给自己做了一身五彩斑斓的“戏服”,每日里省了练剑的时间,咿咿呀呀的唱。
终于有那么一天,他自觉已经唱的极好,拉着师兄和师父来听。
他的师父对他说,不要浪费时间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而他的师兄却抱着他,夸奖着那些幼稚又难听的噪音。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跨越了萧梧桐的大部分人生,可奇异的,只要与师兄有关的东西,他便从来不会忘记。
萧梧桐深吸口气。
他脑中空白一片。
大串的,简单而轻松的音符从那空白之中飘了出来。
自然而然的,就像是早已沉淀在心中,被人细细呵护好,然后在此时终于露出个头来一样。
萧梧桐开始唱歌,他有些紧张,清亮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响起,带着些微的颤抖。
齐琛听出了这些紧张。
他微微想了想,毫无犹豫的席地而坐,双腿放松的叠起,然后从下向上,仰望着少年。
似乎一下子,便从正式的演唱会,成为了家人之间的表演。
萧梧桐俯视着他的师兄。
透过面具,那双漆黑的瞳孔如曾经的每一天,充斥着满满的宠溺。
他的歌声,突然便顺畅了。
“我想唱给师兄听。”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识海世界响起。
系统抬起头,它敏锐的发觉,这并不是垃圾宿主在与它对话。
仅仅是内心世界的反射而已。
真的有那么愉悦吗?
那种闺女被野狗叼走了的心情再度涌上心头。
系统炸了。
垃圾面具男!
神神秘秘的就想骗他家啥都不懂的白痴宿主!
想继续拿神秘当幌子骗人?呸!它的技术还没有落后到这种程度,连个无名小卒查不出来!
不挖出你的真实身份,它就不叫影帝养成系统!
对!这货不是刚从前面走过来的吗!学校的监控总不能再坏了吧!
世界黑客水平第一的系统飞速入侵了学校的监控网络,它正要调取方才这一段的监控视频,那本来应当完好的视屏突然一黑,全部画面尽数消失。
系统立刻察觉到了存在于那些监控之上冥冥的力量。
非常奇怪,那并不是黑客的手段,而更像是某种由外部而来的非科学的力量,强硬的将某人的存在尽数销毁。
那力量似乎故意不想叫萧梧桐认出面具男的真实身份。
就像是故意针对着萧梧桐一样。
系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异常,可它立刻反应过来。
这真的是第一次吗?
萧梧桐从来不是一个运气好的人,他更像是和这个世界有仇,从出生开始便没有顺酬的事情。可他本人的实力又相当强大,无论发生多么棘手的事,也能轻易解决。
就像是人都有运气好的和有运气差的之分,系统只认为这是宿主自己运气不好的表现。
可这次却太诡异了。
萧梧桐最想要见的就是他的师兄,而这存在就是故意要让他认不出来人。
系统匆忙的调查了整个学院的监控。
果不其然,就和电视台的那次一样,涉及到面具男身份的视频已经全然消失。
怪异在心头泛起。
系统突然想起,以他家宿主的实力和对师兄的执着,若是早就知道对方在这世上,为什么从来不去找?
若是不知对方在这世上,为何见到一个面容相似的人就那么激动?
他又分明没见过那面具男的脸,却怎么判断对方是师兄的?
种种疑惑在心头泛起,系统却并未停下寻找面具男身份的脚步。
那个存在不想让它和宿主知道面具男的身份,而护短的系统就必须要调查出对方的身份。
不就是不科学的存在吗!
别忘了,它可是系统!
即使只是最初级的系统,即使只有最基本的功能,但哪部小说里的系统,没有点不科学的能力!
抽取监控,抽取系统内部人气值,消除监控上的一种能量……
几乎将储存的能量耗费一空,那漆黑一片的视频上才隐隐绰绰显出一个人影来。
系统看清那人的模样,不由得倒抽口气。
那面具男竟然是……
温柔的,甜蜜的,带着些许俏皮的歌声随着微风在林间回荡,树叶沙沙的响动,是唯一的伴奏。
萧梧桐看着他的师兄,透过面具直视着对方的双眸。
他几乎有种,如今才算是真的唱了歌的感觉。
师兄……他的师兄……
他孤苦伶仃的时候,师兄陪着他。他众叛亲离的时候,师兄陪着他。他疯狂自毁的时候,师兄陪着他。
那些悠长岁月中点点滴滴的回忆,仿佛藏在沙砾中的钻石,是他漫长生命中唯一留存下的东西。
他的师兄啊……
齐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少年送给他的歌。
这是一件光是想起来,唇角便会上翘的事情。
可齐琛却偏偏并不满足。
他看着他的少年。
他如此耀眼,如此才华四溢。
全世界都应当知道他的才华,他的美好。
当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歌唱的很好,都知道凤先生的大名。
可齐琛仍然觉得不够。
在他眼中,少年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那么值得人去喜欢。
无论是哪一面的他,齐琛想,无论是哪一面的他,都应该被世人看到,被世人推崇。
因为他的少年啊,是如此美好。
齐琛这样想着,悄悄拿出光脑,对着他的少年拍了一张。
林中的少年,低吟浅唱,俊美的不可方物。
嗯,很满意。
点击发送。
滴!
这是有通讯信息传来的信号。
副官对着怒目而视的教授们尴尬的笑了笑,手忙脚乱的打开光脑。
发件人是齐琛。
他立刻点开信息,立刻蹦出来一张少年的照片。
这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他似乎站在一片树林之中,眉梢带着笑意,樱色的唇瓣微微勾起,掩不住的好心情。
副官认识他。
这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孩子,当然,也疑似他家元帅最近的追求对象。
上下翻了翻,除了这张照片再无他物。
怎么连半句话都没有?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身经百战的副官立刻警惕起来。
“出事了?被打了?被骂了?被人绑架失踪了?”他连忙发回信息,坐立不安的等待着。
绑匪是谁?需不需要调动第九军?调动多少人?
种种念头在脑中盘旋,副官心底不由得焦急起来。
抛开元帅这个层面,他也是很喜欢这个少年,并不想让对方出事的。
好在元帅立刻回了信息。
“没被打,没被骂,没被绑架。”
“就是觉得他很好,你应该看看他。”
首度综合学院的教授们眨了眨眼。
他们看到对面那个擅闯校园的号称第九军元帅副官的难缠人物,面无表情的关上光脑,然后对着他们绽放出一个极端灿烂的笑容来。
“这次事件是我们元帅的全责,元帅刚刚说过,愿意赔偿学院的一切损失,学院需要多少赔偿款就请您尽管提出来吧!”
管理财务的教授小心翼翼的报出一个数字:“六千万?”
“真是太少了,这样完全不能体现元帅的歉意!”副官一字一句的回答,诚挚异常,“我觉得六百亿的补偿款才能弥补贵校的损失!当然,这笔钱会由我们元帅个人负担!”
“以表达他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