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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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去冰帝上课, 晚上回来就和烛台切光忠一起去霜叶横丁摆夜摊, 又赶在未成年宵禁之前回来。平凡的日子过久了,就容易习以为常。

烛台切光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唯一让他觉得有些糟心的是那个亚麻色头发的男生似乎叫做什么不二周助, 是附近青春学园高一年级的学生,他时不时会来打扰这种平静。

不过也算瑕不掩瑜。

在被他无数次盯梢之后, 不二周助有些无奈的笑:“小弟弟,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小眼睛, 不帅气, 矮个子,不帅气。

还是自己好,一米八的大海拔,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都没有死角。

烛台切光忠手里还握着一握韭菜叶,仰视着不二周助在心里暗搓搓的笑。

不二周助想了想, 温柔的鼓励:“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长得比我更高的。”

“……”

烛台切举起韭菜叶往嘴里一咬。

嗨呀好气!

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主人对不二周助这个男生的特殊对待。即便表面上看上去她对待不二周助和对待别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是巧巧的刀,他那么了解她,她做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眨眼,每一个笑容烛台切光忠都知道那番动作下蕴含的含义。

蜜汁烤鸡腿, 不是那么辣的可乐鸡翅,煲蔬菜粥,特意留出来的一份花茶。

她会做食谱之外的食物给不二周助, 这是这几天男生天天来打卡之后获得的特权,即便这样做的还有其他的客人,可是只有不二周助一个人获得了这种对待。

不二周助也不仅仅吃辣味的食物,事实上这几天他从来都不会主动点菜单,他把吃什么的决定权全交给了巧巧,让她来帮助自己做选择。这个男生所隐藏的一些小小的狡猾和目的并不招人厌烦,甚至在这些随意里也能窥见他的温柔。

唯一让烛台切光忠没有那么紧张的是,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举动了。他向来摸不清楚自己主人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可是他却不敢问,也不想问。

巧巧把小盘子托着蛋糕递给男生:“你觉得今天的蓝莓味蛋糕怎么样?”

不二周助拿着小叉子把蛋糕分好块,然后插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用舌尖一抿,蛋糕立刻软塌,就好像就快化了似的。这种黏绵易化并没有奶油的甜腻,而是带着一种鸡蛋糕特有的细腻和香气,中间恰到好处的掺杂着水果的清甜,还有牙齿不经意碰到的小果粒,一碰,汁水在齿间炸开。

她兴致勃勃的问:“怎么样?”

不二周助算不上特别爱吃甜点,起码比起菊丸英二是差一大截,但是对于食物的品鉴他绝对不会输多少。

他眼睛里映着横丁上方绯色的灯笼,倒映出女生小小的脸。不二周助很认真的告诉她:“蛋糕做的特别香,就连我这种不是特别爱吃甜食的人都会爱上它的口感,我觉得你做的比蛋糕店的那些蛋糕要好的多。”

巧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阵,不二周助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眯起月牙眼,而是一直睁着让她仔细看。

他的眼睛其实并不小,虽然没有大成菊丸英二那样,但是弧度和形状都很好看。

不二周助的瞳仁也是蓝色的,但是这种蓝和迹部景吾的蓝不同。如果说迹部景吾的眼里有苍穹天空和搏击翱翔的鹰榫,那么不二周助眼睛里倒映的无疑是一汪温柔的月牙泉水,里面有觅食的小鸟,在泉水边弯腰饮水的小梅花鹿,清澈的能望进泉水底。

“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说。

这个时候通常也应该说点儿“你也是”或者“谢谢”之类的话吧?

不二周助心里一跳,捏着蛋糕纸的手情不自禁的用力,蛋糕微的往下倾滑,他慌忙低下头托住蛋糕,像掩饰什么一样叉了块蛋糕吃进去,好像这样就留不出嘴和余力来说话似的。

烛台切光忠把盘子往桌上用力一放:“姐姐姐姐我们该回家了,今天的食材都已经全部卖完了!”

“哦,知道了。”

巧巧说:“那我收拾收拾就打算走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不二周助三两口并掉嘴里的蛋糕,手上已经握了一个调料罐:“我还好,这个时间点会按时回到家的,就让我也来帮忙收拾收拾吧,毕竟我可是男生呢。”

她没怎么推脱就答应了:“那这样的话就拜托你帮帮忙啦。”

虽然有没有男生帮忙结果都不重要,但是起码长得好看的还有些赏心悦目的效果,三个人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

不二周助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力气简直大到可怕,可是看她瘦弱的身材,他想,这世上天生大力的并没有多少,更多的都是被后天生活所磨砺出来的。

烛台切心里也有盘算,他是当惯了保姆也收拾惯了东西的,每次收拾完主人的烂摊子就已经够费劲,本来以为多了个男生只会帮倒忙,结果却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不二周助家政能力简直能评定为s级,不管是拾掇调料瓶也好,擦桌子也好还是其他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事情,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实际上往往是家政等级评定的关键,细节就决定着两人的成败。

他一个十几岁的男生竟然做得不逊于自己这把活了几百年的老刀。

烛台切憋着一口气。

巧巧把抹布往桌上一拍:“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干嘛拿着一块布对着桌子不停擦,再擦就要被你擦褪色了知不知道?”

“是是是……”

不二周助哭笑不得的劝架:“小孩子做事难免用力过火了一些,也很正常啦。”

巧巧顺口:“他都多大了还是小孩子”

“多大了?”

她转头去看烛台切:“你多大了?”

烛台切光忠说:“我很大很大了。”

“不用管他,他就是倔劲儿又犯了,让他自己脑袋凉快凉快就好了,”巧巧看着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开心”四个字的烛台切光忠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总之,谢谢你今天的帮忙,欢迎常来。”

不二周助看着她,头点的郑重缓慢:“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巧巧笑:“你给我带来的是收入,怎么会是麻烦呢。”

“嗯,”他递了张洁白的手帕给巧巧:“那我要争取多吃一点才行了。”

她举起小爪子,轻轻摇了摇:“那,再见?”

不二周助弯起月牙似的眼:“再见。”

……

把借来的工具还给雅子,巧巧和烛台切光忠并肩走回家,他又高了一点点,从一开始的小学生变到现在的中学生简直进步斐然。

就算知道自己在主人心里的位置永远是不同的,就算主人也已经对他许下了神明的承诺,烛台切光忠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铭记住自己仅剩不多的理智,不至于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不管将来那个位置上的人会是谁……

都永远不可能是他。

这一点绝对不能忘记。

路旁霓虹渐次起,从街头亮到街尾,照亮行人的脸庞。夜色真挚的温柔无比,东京是一座国际性的大都市,这里的繁星实在太过寥落,霓虹灯永远无法取代的是原始的星辰之美,可是在这样的繁华之下,两个人都体会到了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祥和。

不管是在路边疾驰而过的车辆也好,还是在不远处依旧闪烁光华的彩灯大屏幕,在这种极致的喧嚣之中,烛台切光忠却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他转头去看巧巧:“主……”

烛台切光忠的手一抖,唇颤了颤,到底没有喊出声来。

巧巧面无表情的走在烛台切光忠身边,眼睛里是一片虚无的瞳色,他不敢打扰现在的女孩,暗战兢兢的走在她的身侧,噤若寒蝉。

像一场无声的默剧。剧场关上了观众席上的灯光,舞台照明从四处打来,几乎无孔不入。

仅剩下灯光下沉默行走的两人。

她眼中流过零碎的片段。

兵荒马乱,活人偷死人估衣,野狗啮噬死尸骨肉,城内长满枯黄的荒草,城外累累白骨直接连到碧野。

那幢很漂亮的高楼,在很久很久之前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那里原本是座城门,仿的唐时风,城门下没有守卫的兵士,一具具将士的尸骨堆积在门下,堵塞了城门口,几个老太婆偷偷地用剪刀绞去死人的头发……

那个站在城楼顶端的人是谁?是她吗?

还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他说

巧巧眼睛窦的一睁。

听不到。

她什么都听不到。

记忆仿佛醉酒后的断片,零碎的记得前半段也不记得最后的事情,可是那些宿醉的后遗症又分明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搅,巧巧猛地一顿,急促的喘了两下气,烛台切光忠也不顾可能会被碎刀的危险抓住她的手,手心凉到冰寒。

他的心那么慌,却还是拼命的用力抓住巧巧的手,想借此来传递温度,哪怕一点点,能让她能快点从记忆里醒过来。

巧巧眼睛赤红的转向他:“谁?”

烛台切光忠心下一凉。

街边口立着的两根木杆被人一拨就要倒下砸在一个拄拐老人的身上,老人只来得及抬头看迎面砸下来的木杆,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又忽然觉得身边刮掠过了一阵风。

再睁开时,身边响起了咣当两声,木杆散落在他的身周,却奇迹般的没有砸到人身上。

一个国中生模样的少年关切的问他:“老先生您没有什么事吧,感觉还好吗?”

老人连连摇头。

奇了怪了,刚才明明也没风,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三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拼命往巷口深处跑,甚至抽不出一点时间来查看后面的情况,在生死场上混了这许多日子,对危机的感应以及求生本能逼着他们马不停蹄的逃命。

明明身后也看不到有人在追。

瘦瘦的矮子跑得飞快,连气都不匀了,边跑边喘着粗气问一边的同伴:“不就是一个小……娘们儿,加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嘛!我们有三个人,怕什么,之前又不是没做过……”

“妈的给老子闭嘴!”中间那个高大个一看就是为首的头子,中气十足却只敢低低骂一声,生怕招来什么东西:“就是因为之前做过所以现在才要跑!”

邪乎了。

他妈的肯定是自己走眼了。

高大个跑着跑着身上却冒着冷汗,他一再在脑海中确认自己刚才是不是看打了眼。

另一个身材有些肥胖的男人在后面死命的追赶着两个人,他虽然体力略差,但是却还是勉强的跟上了,只是声音颤的都快滴出油脂来:“老大,这不可能的吧,绝对是不可能的……那天明明就……我们明明就……”

明明就把她掐死了啊!

高个男人慢慢停下脚步,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路。

面前是一堵墙。

路没了。

瘦子伸手指着墙,嘴张了半天,结结巴巴的说:“路……路它没了!”

怎么可能呢?三个人浑身冒着冷汗,这条巷子他们从前走了千百次,巷子的尽头是一个繁华的小型商业街,只要跑出去,跑到人流里他们就得救了啊……为什么这里,会突然没路了?

胖子腿一软,跪在地上:“老大……”

鬼怕恶人。大高个也不敢扶墙,强作镇定又恶声恶气的朝跪在地上的胖子吼:“没膝盖了是不是?赶紧给老子站起来,不然以后你就别想再站起来了,老子非要打断你这双腿不可!”

他心里的怒火炽旺起来,眼睛随意一瞥瞥到墙角挂了根铁棒,身体不受控制的走过去一手抄起了铁棒,胖子在地上害怕的哆嗦,跪在地上膝行着向后爬:“老大,你,你想干……干嘛?”

大高个的喉咙里“嗬嗬”的喘气,像头驴。

瘦子眼见大事要不好,连忙抱住了大高个的大腿:“老大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啊!”

胖子连忙滚到墙边,扶着墙角站了起来。他现在也不敢再害怕了,比起莫名其妙躲藏在暗处的邪乎鬼怪,眼前失控暴走的男人更可怕。也不知道他那根铁棒什么时候就会真的敲在自己脑袋上,把脑仁敲的开白豆腐花。

手一摸到墙就摸出了不对劲,胖子觉得手里头粘上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光线不太好也看不清,他眯着眼睛凑近一看,登时吓得三魂少了两魂。

“血……是血啊!”胖子腿一软,整个人又跌落到地上,他眼神不好使,可他现在却庆幸着自己是个瞎子:“墙上全都是血……”

大高个停下手里的铁棒,周围的景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不是之前他们跑进的那条巷子里常见的景色,没有像恐怖片一样四面漆黑,反而亮堂的让人心里发虚。而且现在也终于能看见出口了,出口处亮着商业街的霓虹灯彩,听得见游客行人的笑声讨论声,还有人朝这里看了看,伸手朝里面指了指,好像在窃窃私语说些什么。可他们却站在原地不敢动。

四面八方都是出口。

哪里都是死路。

墙上的血还在泊泊的往下流,已经漫过了脚底,大高个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大巴掌,脸立刻就红肿了起来,热热的,火辣辣的感觉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幻觉。

他惊恐的抬起脚,发现鞋底已经被血给浸透了。像浸了胶水一样,每抬一步都重若千钧。

动不了了。

商业街繁华的灯从四面八方照了过来。

他们身处在绝对的光明之中。

黑暗无所遁形。

三个人来回转着,到处都是出口,他们却没有任何勇气选定其中一个走出去。眼见也不知从何流下的血在这个地方堆积,深到发黑的血液有些粘稠,慢慢漫过了他们的小腿肚,三个人就像被苍蝇纸黏住的苍蝇,挣扎了两下之后就再也动弹不得。

他们心里狂喊着能有人发现这个地方,明明现在处在这条巷三分之二的位置,离商业街已经很近了,只要有人走近一点……走近一点打破这里阴森的气氛,打破这种恐怖的幻觉他们肯定就能得救!

“有人吗?”

女性清脆柔软的声音响起,在这个时候恍然如圣音:“我听到这里有声音,请问有人在吗?”

有!

几个人张了张嘴,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他们不用转过头,因为到处都是出口,可以看到出口处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学生试探着走进来。背着光,看不清她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

随着女生走的越来越近,他们发现身体的禁锢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似的,腿脚也开始慢慢的能动弹了。几个人心里都喜不自胜庆幸不已,大高个抬眼去看走进来的女学生,眉眼里的喜意还没褪去:“你”

进来的女生没有说话。

大高个心里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这条巷子并不是什么阴暗的地方,平时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可是刚才他们困在这个地方这么久却始终无人问津。忽然出现的这个女生却像拜访别人家里似的用了敬语。

他警惕起来:“别再过来了!你是谁?”

女生还是不说话。

几个人谨慎的后退了一步,女生忽然抬起手指着他们,或者说指向了他们身后。三个人仓皇的回头看去,每个方向的出口都站着一个女人。

都伸手指着他们身后。

舞台的灯光骤然亮起。

他们的眼睛适应强光被刺激得眼泪横流,却又急忙的擦去了眼睛里的水雾,努力瞪着眼睛看向四周,女生向他们走过来。

不管朝哪个方向。像隧道一样的巷口都有一个女人朝他们走过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大高个终于看清了女生的脸。

双眼皮,细细的眉毛,小小的唇,一切都纤细到不可思议,谈不上漂亮,却有一股富养出来的气质和味道。

是她。

绝望在心里不断滋生,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后悔过。

如果从来没有接到过那单就好了。

***

世上的事都分个三六九等,混混也一样。

最高等的是组织老大,二等的是老大的帮手当家的,他们是混混里的头,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头,就是上等人。

上等人从来不用担心吃喝拉撒这种事。

可是他们不同。

像他们这种没有正规派别的人是最下等的三流混混。没有什么像模像样的武器,单挑的时候就靠拳头,群架的时候随意捡了棒子就上。命悬在刀上,日子朝不保夕,饱了,随便找个空屋睡一宿,饿起来的时候到僻静所寻落单的人勒索一顿,却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经常指着上面高级一点的头头从指缝里漏点米,接两个单子就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终于有一天,一个小管事的被他们磨缠的烦了,刚好接了个电话,他们三个就像等食的鸡一样围在办公桌前。

对方挂上电话,管事的站起来恭喜他们。末了告诉他们几个:“你们也算运气不错的,才等这么会就正好来了个活,上头的人嫌弃这个小菜不够塞牙缝,你们就把它给接了吧。”

道上管买凶伤人叫做请吃饭。打死或者打的半死叫吃大餐。小菜,就是随意教训一下,最多断几根骨头。

对方说把织羽樱奈揍一顿,让她知道知道教训。

管事的把传真交给他们:“拿去吧,把这件事情好好的完成,就算是小菜也要认真对待。这火候注意着,也别太轻了,想办法把人的口给封上,别把这事儿闹到条子那里去。”

大高个鞠躬,像感谢他死去几十年的爷爷一样的感谢教诲:“麻烦您了。”

几个人拿着传真看,买主还特意传了照片过来,上面说:“看清楚仔细了,是照片里的这个女人,找个僻静场所稍微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误伤到其他人。”

他记得自己那时怎么说。

“这买主人还挺温柔的嘛,上面还说要不伤及无辜。”

那管事的轻飘飘过来一眼:“你可千万注意点,越是这种人越难对付。给个忠告:碰见这种人早点走,否则怎么死在他手里的都不知道。好了,去吧,要是没办好这件事情,你们以后也不用来了。”

买主说对方会自己去银座那边,他们只要想办法把她拉到附近的巷子里,再稍微警告一下就可以。

人都已经让买主帮忙约过来了。

他们一开始确实只打算稍微教训下的,直到那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走到他们面前低着头,声音小小的问路:“请问,你们是在等人吗?”

大高个看着那个女生,忽然想起,这是前段时间社会经济法制报纸上出率最高的一个人的女儿。

一人为什么要作恶,这个问题有的时候很好解决:因为不相信有报复。

他冷下脸:“我的公司就那么被你父亲害得破产了,现在就剩下这两个员工,我们连饭都吃不起。”

织羽樱奈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整个头都要挨着膝盖:“非常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这个女孩实在是太没脑子太好骗了,几个人轻轻松松的就把她骗到了银座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直到她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和恐慌的表情取悦了三个居心不良的混混。

“为什么要骗我?”

她像陡然丧失生志:“为什么不放过我?”

为什么要骗她?大高个看着已经死去的女生一步步走过来,自己也在问:为什么?

大高个一挥手,手下的胖子和瘦子连忙上前抓住织羽樱奈,他伸手捏住女生白皙的下巴,眼睛里浮动的东西比恶臭的下水道还要肮脏:“老子这是替天行道,父债女偿,这种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也不知道这种肮脏的政客到底洗了多少钱还干了多少漂亮娘们儿,连未成年的少女都不放过,真是我们这些混混的楷模啊。”

织羽樱奈的眼泪滚到大高个手上。

她拼命挣扎哭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会拼命打工还钱给你们的……我真的会很努力!一定会想办法补偿还给你们的求求你……”

形容猥琐的瘦子混混轻佻的摸她的脸,织羽樱奈避了一下,没避开:“只求大哥,不求求我们吗?”

“求求你们……”

几个男人得意的笑声撕破最后一点幻想。

织羽樱奈的嗓音从逐渐沙哑到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却始终没能让三个男人停止野兽一般残暴而下流的行径。

她手里紧紧抓的衣服被轻而易举的扯开。

男人滑腻如泥鳅的手碰了过来。

像有一条从泥里爬出来的黑蛇,粘稠的身体在身上游走,慢慢缠住脖子,逐渐收紧。

有种难言的隐秘的痛把她撕裂成两半。

闪电刀一样将天空割裂,一道道的碎片像镜子被摔的支离破碎,带着一点朦胧的,诡异的光照下来。她站在黑暗里审视熟悉而陌生的半裸躯体,几个男人动作如同老旧的抽屉一推一拉,有淡淡血腥的气味,听的到腐朽的声音。

意识逐渐回笼,疼痛伴着意识收拢。

人的声音混合着雨声沥沥的从天上滑到织羽樱奈的耳朵里:“老子也睡过上流女人了!”

天上轰隆而动,或许是雷声或许是拍照的音效。人声似妖魔鬼怪作乱:“要是敢去警局报警恐怕你就得上头条了……以后兼职做□□嘛,来钱又快,不比辛苦干兼职好多了?”

附和声听不明晰:“……我们这也是帮你想通一条发财之路嘛。”

那双眼睛里的光熄灭了,地上的石板上被刻了一行看不清的字。

都是死字。她想怎么就还没死呢?

织羽樱奈勉强俯起身,侧过头,一笑。

“除非今天死在这里,你们谁也逃不掉。”

不过是一个罪犯的女儿而已,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傲骨,让人忍不住想要折断。

大高个揪起人狠狠的往地上一掼,一双大手顺势卡在了她的喉咙间:“你说什么?一张贱嘴还挺厉害,你还想去找条子报警?信不信老子今天把你掐死在这儿!”

她的眼睛干涸,像一条被冲上沙滩不幸在岸上枯竭而死的鱼,鱼眼珠就是这样瞪着的。

这样的注视让人感到愤怒。

大高个死死的捂住她的眼睛,却总感觉有视线从那里面露出来,盯着他。

“他妈的让你盯!”

手下不自觉的就用上了力气,可是对方也没有丝毫挣扎,就这样掐了一阵脖子感觉心里的怒火暂平,一种无言的恐慌从心里弥漫起来。

他松开手。

有点发颤的去探鼻息。

没气了。

织羽樱奈的眼睛还是那样盯着他,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一条命就在手里这么没了。他杀人了。这个女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手里。

大高个咽了咽口水:“走……”

几个人仓皇离去。

云端里像藏了些什么东西,忽然爆开了一条长长的银色闪电。

雨势倾盆。

……

他们拿到了组织上先发下来的功劳费,战战兢兢的等待了好几天,每天都派一个人去买最新的报纸,可是上面什么新闻都没有。

或许是那个女人还没有死?

上网查了查,确定人有没有死亡应该是去查脉搏而不是探鼻息。他们几个有些侥幸的想或许当初女孩并没有死,只是暂时休克了而已。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消耗的,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什么新闻,也没有什么警察说要来抓他们。几个人也就这样得过且过,忘了做过什么。

想来对方接受的那几年教育还是注重自己的名声,毕竟在冰帝那种地方名声毁了,可就什么都毁了。

直到不久前,那个当初分单子的管事又找上他们,一脸不满。

“买家要求的教训怎么一点也没有?对方现在能跑能跳能吃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什么?”

几个人腾的站了起来。

因为他们不仅满足了自己的兽*欲,而且也打断了对方的一条腿,就算恢复能力再快也不可能像买家说的这样。

大高个心里隐约有不安,他让自己唯一能支配的两个手下去跟踪,可惜忘了他们两个眼神都不怎么样,跟了两天也没个结果。

后来注意他们的人忽然多了起来,管事的让他们暂时按下不要轻举妄动:“你们是怎么招惹上迹部财团的?事分轻重,不要为小误大,你们这几天还是老实点儿吧。”

任务没完成好被关起来惩罚了几天,老实了几天也就饿了几天,几个人晚上出门打算上街打算找几个冤大头过过今晚。

散到路外,有一对男女迎面走过来。

路灯灭掉的一瞬,他们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仿佛回到多日前的雷雨之夜。

***

她回来了。她来找凶手了。

女学生的手落在了大高个的脖子上,他这才发现这个女人是在血泊上走过来的,人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做到这点。

他眼珠子艰难的转动:“求求你……”

女生的手太小,连脖子一半都掐不住,她把手收回来,声音仿佛飘在半空:“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江……江口洋介。”

“原来是江口君。”

女生的脸阴测测的:“江口洋介啊。”

她咯咯的笑了一声,江口洋介觉得全身直发虚,似乎有一只手从身后绕出来缠住了脖子,江口洋介猛的回头,身后除了正在笑着的织羽樱奈别的什么也没有。

身前身后一双手都掐了过来。

左边,右边,似乎有无数双手伸过来。

江口洋介崩溃的尖叫了一声,猛的跪到了地上,拼命的磕头直到额头被磕破,血混着地上的血流了一地。

“我会给你做法事!给你买纸钱!只要你肯放过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肯留下我这条没用的贱命!你还有什么愿望没实现的我通通替你实现……你想要什么就算是偷抢也给你烧过去!”

“愿望?”

女人的手指尖忽然冒出了刀子一样锋利的指甲,越长越长,大大超过手掌的长度。像兽的爪子,但是又没有什么野兽的爪子比这更锋利。隔空一抓,墙面的石壁立刻化作齑粉,簌簌而下。

“愿望就是杀了你。”

江口洋介感觉女人冰凉的手落在了自己脖颈间,他的裤子已经湿了,腥臊的气味慢慢在空气里散开。他无比后悔自己接下了那个单子,如果能够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

没有死。

没有动静。过了半晌他才敢睁开眼睛。

女人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江口洋介心跳如擂鼓,僵着身子连动一动也不改,生怕对方又忽然改变主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江口洋介终于等到对方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似鬼似人,十分暗哑:“我决定不杀你们了……你们不该死在我的手里。”

另外两个男人也从恐怖的噩梦里骤然醒过来似的,已经吓得浑身痉挛抽搐。

“真……真的?”

她站起来,眼睛里的赤红色慢慢褪去:“一人三条腿,两只眼睛,你们开始吧。”

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不至于连这点话都听不明白,江口洋介乍逢死里逃生,心里求生欲望无比强烈。他心里漫起一股狠意,迅速退后几步,摸到血泊里的铁棒高高举起朝她挥下去。

女人轻轻握住。

用力,铁棒倾刻化作铁灰。

“蠢货。”她嘲讽的松开手,黑色的铁灰融进地上的血泊里:“唯一的工具,没了。现在,你们只能靠自己的手脚来完成了。”

江口洋介惨叫一声。

他的右眼眶现在已经空空如也,只能看到空洞的眼眶不断往外渗着血,连着眼球的神经就这么断裂了。

江口洋介的左眼朦胧中看到有一颗白色的眼珠被尖利的爪掐住,能轻易破开石壁的指尖却没有捏爆脆弱的眼球。

被指尖捏着的眼球送到江口洋介面前。

她张口做拟声。

“砰。”

像装满了水的气球承压过度突然炸开,江口洋介捂着右眼眼睁睁的看着一粒白色的肉珠子在自己面前崩开,然后被溅上了一脸带着腥味儿的清水。

是他的眼睛。

女生的右手已经恢复了正常,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说话缓缓而驰:“长了一双眼睛,却偏偏喜欢看,不该看的东西,要了有什么用?长了一双腿,不往好处走,却偏偏走歪道,不如别走。还有多出来的那团肉,反正你们也没什么家室,留下来也只能祸害别人,干脆也别要。我替你们,也想的够周全了。”

地上的血流开始汹涌的流动起来,她用手帕耐心的一点点擦掉手上的粘液,不大不小的声音宣布:“现在开始吧。”

人的骨头比想象中的要坚硬许多,不借助任何工具敲断腿骨有些困难,更别提见过了刚才那一幕,有谁真的敢去挖对方的眼睛。为了生存下去三个男人很快互殴起来,虽然都是混混,但是朝夕相处难免拳脚下留情,这就更加的拖延了他们受的苦楚。

终于听到了第一声骨骼断裂声。

胖子第一个倒地,他本身肥胖脂肪多,骨骼承载的压力更大,没有多久就倒地不起。他痛苦的扶起小腿,却发现半点知觉反应也无。他的双腿已经断了,反而解脱。因为在断腿之前已经挨了无数脚和拳,浑身都已经青紫,如果再不断腿恐怕也迟早会被活活的打死。

有了第一个人,很快就有了第二个人,三个人接连倒地不起,小腿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软塌塌的贴着地面。

江口洋介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他是最后一个断掉双腿的。三个人打架里他最在行,所以在把其他两个人打断腿之后,他就只能用一对拳头一点点把自己的腿骨敲断。

“腿已经断了……求求你放我们一马……”

“不够真挚,想想当初织羽樱奈怎么求的。”

三个人忍着巨大的疼痛在地上磕头。

“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给你做牛做马,请高抬贵手……”

“不管让我们去做什么都可以,杀人也好放火也好,就算想为父亲复仇也可以!”

“我们会给你去找出那个买凶打人的人,然后把她当着你的面给杀了!”

女生点头:“好了。”

可以放过他们了?

三个人充满期盼的抬起头,却看到她嘴一张一阖:“我准许你们只挖掉一只眼睛。”

“以及”女生的声音拖得长长的:“那条腿。”

“该废的就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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