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蜕鳞的时间已经要到了。
绮罗光裸着背, 光滑的后背上有一条金色的龙纹身, 虽然是纹在上面的,但是每一片鳞都细致。
每条龙在成熟之前都会蜕好几次鳞片,从一开始的柔软鳞片到后来的刀枪不入,每一次蜕鳞都是一次强化。
可是这种事情就像半妖一样,因为一半人类的血一半妖的血,一个月中总有一天会恢复成人类的样子, 手无缚鸡之力, 而每条龙在蜕换鳞片的时候也会变得无比孱弱,一般都会在自己的龙宫里好好歇着, 度过这个时期之后再出来。
虽然瘦死骆驼比马大,变弱了赢个人类却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在外面乱跑有可能会招来天劫, 也就是雷劈,没有哪个犯傻的龙会傻不楞登的在这个时候往外跑。
绮罗犹豫了一下, 把衣服穿上。
现在都什么世纪了, 应该也不用像从前那样讲究了吧……
可是这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跟迹部景吾说一声, 哪怕不担心他往外透露什么, 可是有些事情不知道就这么过了还好,知道了反而瞎操心。
有过经验的哥哥都不在身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只是模模糊糊的想起,蜕鳞之前似乎会有预兆, 可是她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而且其他哥哥在家里蜕鳞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能睡,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意外,搞不好公母有别。
这件事发生的实在在意料之外,绮罗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脸,脸上也有几块细小的鳞片。
她忽然想起有哪里不对了。
“大海之外哪有海里那么清洁,在这个地方呆久了,你会被污秽的气息玷污,”有一个声音突然从绮罗背后响起:“在这里再待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声音响起的突兀,人来得更突兀,绮罗扭个脖子:“三哥哥,你怎么来了?”
叫完人才突然想起糟糕,绮罗挥手将窗户门都打开,笑的一脸心虚:“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下呢,突然进来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哦,”青年走过来:“不欢迎我是吧?”
她笑的讨好:“其实我这不刚想着你,你就来了嘛。”
白衣服的青年不吃她的哄,鼻子动了动,皱着眉:“你居然跟人类□□过了,真是自甘……”
“诶呀呀呀”
绮罗捂着耳朵拼命摇头,耳朵尖都绯红了:“不准再说了!”
兽的鼻子实在是太灵敏了,丁点的气味儿都能捕捉到,可是这种事情都被亲哥发现实在是羞耻无比。绮罗警告:“不然把这件事情告诉爸爸。”
“我倒是想说呢,看他不把我的腿打断。”
绮罗说:“没关系,反正你也不用腿走路。”
青年说:“那就把迹部景吾的腿也打断。”
绮罗哼了声:“你敢说。”
心塞的在内心里戳了迹部景吾千百遍,青年走过去,摸了摸绮罗脸上已经露出来的龙鳞:“行了,我又不是老二那种暴力狂,又不是变态,对迹部景吾的腿不感兴趣,你随便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绮罗愣了:“我们去哪里?”
她还以为对方只是来单纯的看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走这个问题。
青年被这么一反问,反而笑了,看上去像气笑的:“不管去哪里,难道你还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我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他简直想把妹妹的脑袋敲开,倒出里面进的水:“你是龙,现在是初次蜕鳞,难道还要在岸上待着不成,自然是找个水域好好藏起来。”
绮罗立马拒绝:“我不去,这件事哪里不能做,非要下水。”
有些事情能纵容妹妹,但是有些事情不行,他决定好好给妹妹讲一下这个事情,要是换成其他臭小子,早就团成团一脚踹到海底去了:“龙族从来就没有在地面上换过鳞片的,没有水的后果很糟糕,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水的安抚,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绮罗拒绝:“我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青年不解:“螃蟹早就被人祸祸光了,你怎么当第一个?”
“三哥哥,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就别插手了。”
绮罗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不是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只是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所以就没有办法随随便便的跟着人走。
这种事也不好跟哥哥说:“不管你今天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
谁不怕痛啊,就算是龙可是该受的疼一点也不会少,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疼了。
可是蜕鳞要多久绮罗也是知道的,要很久很久,不是几天也不是几个月,具体的时间没有人会知道,她实在赌不起,万一等换完了鳞片回来迹部景吾娶上小老婆了怎么办?
万一迹部景吾都死了怎么办?
青年气得绕着房间转了好几圈,想不通从前听话乖巧的妹妹谈了个恋爱怎么就变成这样:“都是那个迹部景吾害的,你以前多懂事,从来都不让哥哥担心的,现在怎么这么不听话了……”
他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通了为什么妹妹这么做:“你要是不想让迹部景吾死得这么早,那你就让他跟你一起活下去啊。”
绮罗眼睛灰暗了一刻:“我没有问过他,但是我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即便迹部景吾会为了自己而答应,可是那样也没什么意思。
活下去,永远的活下去,有的时候不像是祝福,而是一种诅咒,她有自己的家人,还有从前留下的许许多多的朋友,可是迹部景吾却是人,要看着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个死去,实在是一种折磨。
他实在想不清妹妹脑袋里为什么装了那么多弯弯绕,既然是一起的对象那么吃点苦又有什么:“你真的就不跟我走吗?”
绮罗说:“不走。”
青年忽然笑了:“行,你都这么坚决的拒绝,我也不再强迫你,可是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末了叹了口气。
反正迟早是要走的。
***
过了这么多天,总感觉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也许是密度让生命变得漫长起来,这几个月都发生了好多事情。
从一开始的能走到不能走,再到现在恢复,她经历的事情也是很多了。
二之宫复杂难言的看着迹部景吾,最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对眼前这个男生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是不可能的。
女生少女时代总有那么一个耀眼而灿烂的少年存在过,而迹部景吾依旧是许多女孩心里的梦想。
他不是王子,而是国王。
他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偶尔放在心里幻想一下,就觉得很开心。
有这么点情絮是正常的,二之宫黛姬垂眸遮下眼里的光,她从前也不是没跟那些小姑娘一样幻想过这种东西,可是现实就是最好的老师,早就把她从那些有的没的东西里扯了出来。
迹部景吾并没有注意二之宫心里的复杂,他简单的批阅完文件,一边随口问:“有事吗?”
“再过几天就是土御门清河起灵落土的日子了。”
二之宫黛姬对这个曾经帮过自己的女人,还是有那么几分心在:“你不要去看看她吗?”
她当初对迹部景吾有所隐瞒,之所以跟上去,并不是土御门清河把她带过来的,而是她自己发现了不对劲,偷偷跟在土御门清河身后,最后看见不对,她藏身的那一块,也被飞蛾的尸块砸到了,不得已才出来挡那么一下。
无意中给迹部景吾挡了那么一下,她本来也想做点什么,只是对方没那个意思,她自己也心虚又没办法开口说要什么。
迹部景吾清理好文件,没有看她一眼:“我会去的。”
二之宫说:“那到时候再见吧。”
她步履僵硬的离开。
阴阳术虽然能让人重新行走,但到底是纸人之戏,想要做到和人一模一样,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是迹部景吾到底是因为这个欠下了土御门家族一份人情,虽然两个家族涉足的区域不同,不过难免以后会有合作,毕竟香港那边盛行风水,日本上流社会也深受影响,毕竟人有钱,总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的。
从此之后,和二之宫也算是两清了。
迹部景吾忽然陷入沉思之中。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二之宫似乎胖了,就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只是也想不清哪里不对。
似乎是……脚步……
他左右的想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想清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