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述行为太过反常以至于温知黎飞快回想了一下, 以前他们两个人谈恋爱的样子。
那时温知黎还在读大二,整个学年课程很多, 有时候晚上都有排专业课,谢从述工作繁忙,虽然同城, 一周也只能见两三次, 平时都是打打电话, 发发短信。
他们都不是会粘人的性格, 在一段感情里拥有独处的空间,才是最舒适的状态。
哪怕后来温知黎大四实习,搬出宿舍跟谢从述在公寓同居,这种独处感也一直在。
公寓里有两个书房, 方便他们各自忙工作,互不打扰。
恋爱一直都是这么谈下来的,哪怕现在复合了,温知黎没有刻意去回忆,所作所为所言都还是以前那个模式。
比如工作时间忘记看手机。
一般十分钟没收到对方回复的消息,就不会再发, 事后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发生口角、置气。
再比如临时出差, 需要分开几天。
可能中午他们还在一起吃饭, 打算下午去看个电影,谢从述接到电话,午饭没吃完就往机场赶了。
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场电影。
这些是温知黎和谢从述相处两年的默契。
所以如果不是谢从述发了这么多信息, 温知黎根本不会意识到,没有秒回男朋友的消息、临时被安排出差,需要跟男朋友分开一段时间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温知黎摸不准谢从述是真的有情绪,还是仅仅口头上说说。
反正哄一哄总是不会错的。
【温知黎:说实话,我昨天探病前,确实没想过今天就和你复合了,挺突然的。但是突然归突然,我没有反悔,你不需要这么没患得患失,我们都轻松一点,又不是第一次在一起了,对不对?】
谢从述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温知黎这次秒接。
电话是谢从述打过来的,接起来了,他反而不说话了。
温知黎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耐心十足地问:“男朋友,你在想什么?”
“我经常梦见我们复合了,一切都跟以前一样,我醒过来的时候都在笑,但是一看周围什么都没有,你还是不在。”
谢从述感觉外面的阳光太刺眼,拿过遥控器把窗帘关上,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他又觉得压抑。
太亮太暗,都让他不安。
谢从述清了清嗓,挤出一个笑来,故作轻松:“我吃了药,我好困,但我不敢睡,怕把你睡没了。”
温知黎想起昨晚谢从述看见幻觉的样子。
那些没头没脑的幼稚话,现在回想一遍,全是玻璃渣往心口怼。
温知黎尝试过没安全感的滋味,知道有多难熬。
立春之后,天黑得越来越晚,温知黎快速捋一遍今天还剩下的工作,最后开口说:“你睡吧,安心睡,我们打个赌。”
谢从述一怔,问:“打什么赌?”
“我问你,你有没有在天黑之前,看见过幻觉?就像昨晚那样。”
“没有,都是深夜,睡不着吃了药才会看见。”
“好,那我们就打赌,你今天会在天黑之前见到我。”
“如果见不到呢?”
“肯定会见到。”
“赌什么?”
“见到我,你就知道了。”
午休时间快结束,温知黎不便久聊,挂电话前想起正事儿,补充道:“差点忘了,上午我碰见了钟献,他说有文件要给你签字,我下班顺道给你带过去吧,就不麻烦他再跑一趟了。”
谢从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那我去忙了,你睡吧,午安。”
“好,午安。”
电话挂断后,谢从述对着暗下来的屏幕沉默许久,兀自说了三个字。
“我等你。”
温知黎提高效率赶在下班前一个消失处理了完了所有工作,去办公室给邹莹请假早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半个月不会出现在邹莹眼前,让邹莹心情大好,这次答应得格外爽快,连原因都没问一下。
温知黎收拾好东西,跟陶辰辰交代了几句明天出差要带的东西后,拿上包下班走人。
到西派天樾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半,温知黎开门进屋,屋内强光照过来,她下意识眯眼。
谢从述坐在沙发上,听见玄关的动静,起身走过来,却不靠近,站在离温知黎五步远的位置,静静看着她。
温知黎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带上门,低头换鞋,不解问:“你开这么多灯做什么?比外面还亮。”
谢从述低声说:“这样天不会黑。”
温知黎稍顿,随后笑着说:“外面的天也没黑,不信你去窗边看。”
她在跟他说话。
屋内有她的声音。
空气里多了一丝她身上的香水味。
所有感官都在提醒谢从述,这不是梦。
温知黎换好鞋,走向谢从述,第一件事就伸手摸他额头,嘴上念念有词:“不烫了,你量过体温没?多少度,下午你睡了——”
谢从述一把按住温知黎的手,触感骗不了人,他这才完全相信,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温知黎稍顿,随后改问:“你下午没睡?”
谢从述反应慢半拍,几秒后才回答:“睡了一个小时。”
温知黎看他这恍恍惚惚的小可怜样儿就不是滋味,叹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每次看见幻觉,她都在做什么?”温知黎问。
谢从述愣愣地,却还是如实说:“冲我笑,跟我说话,在我面前走来走去。”
温知黎举起两人相握的手,放在他的眼前:“她会这么牵你吗?”
谢从述毫不犹豫:“不会。”
温知黎用另外一只手,扯住谢从述的衣领,一把往下拉,两个人平视。
“她会这么拽你吗?”
“不会。”
温知黎凑上前,微微踮脚,在谢从述的薄唇上吻了一下,不到三秒的触碰。
温知黎就着这个姿势,在谢从述耳边轻问:“她会这么吻你吗?”
谢从述声音发哑,渐渐明白温知黎的用意,心口一暖,嘴角漾出笑意。
“不会。”
温知黎目的达到,正要松手,反被谢从述压在墙上。
谢从述喉结滚动两下,笑得漫不经心:“这样就想打发我,是不是太便宜了?”
“……”
欸???
谢从述没给温知黎反应和拒绝的机会,低头吻下去。
一开始还是温柔试探,温知黎还挺惊讶,心想这个人病一场,怎么连接吻都变矜持克制了。
事实证明结论不能下得太早。
温知黎还在感慨谢从述沉迷做人的时候,冷不丁被他抓住空档,撬开舌关,攻城略地。
温知黎满眼震惊盯着谢从述,谢从述嘴上动作不停,顺便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专心点儿。”
“记好了,以后要打发我,就得这么来。”
谢从述咬了下温知黎的舌头,有点痛,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她长记性。
温知黎忿忿推了他两下,人全然不动,反而将她压得更狠。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从述意犹未尽松开怀里的人。
温知黎大口呼吸,垂眸注意到两个人嘴唇之间带出的银丝,脸色涨红,使出全力将谢从述推开,语气很凶,落在男人耳朵边,只剩下嗔。
“你离我远点,退后,给我退后!”
谢从述舔了舔唇,不退反而要往前跨,温知黎往旁边跑了两步,谢从述笑出声来。
“这么怕我,以后在床上怎么办?”
谢从述说完,思考片刻,笑得痞气又混蛋:“分手前你主动的那一次,我回味到现在,不如……”
温知黎简直要崩溃了,捂脸大喊:“谢从述你给我闭嘴,闭嘴!不准再说了!”
谢从述笑得更厉害。
温知黎继续凶他:“也不准再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谢从述嘴上答应,笑声却不见停。
温知黎:“……”
所以她为什么要让他认清现实呢?让老畜生一直做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神经病多好。
后悔,真的后悔。
吃过晚饭,温知黎又给谢从述量了一次体温,确认他没发烧之后,提出要回家。
谢从述前一秒还在享受女朋友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一秒一盆冷水浇下来,他不悦皱眉,搂着温知黎,强势替她做了决定。
“就住这,这边离机场更近。”
温知黎窝在谢从述怀里,使唤他喂了自己一块雪梨,嚼碎吞下后,懒洋洋地说:“不行,我要回家收拾行李。”
谢从述继续不悦:“这里什么都有,缺什么让钟献送。”
温知黎哭笑不得:“我身份证在家里。”
谢从述没说话,半分钟后,退让了一步:“那我送你回去收拾东西。”
温知黎看了眼时间,马上九点,来回折腾太麻烦。
“不了,你送我还要回来,再说我开了车来的,总要开回去。”
谢从述站起来,走到衣架把两人的外套取下来,一脸理所当然:“谁说我还要回来?”
温知黎脸上大写的懵:“不回来你住哪?”
“住你家。”
“我就一个停车位,你的车没地方停。”
“开你的车。”
谢从述拿起温知黎的包和车钥匙,毫不见外地决定好一切:“走啊,我困了,早到早睡觉。”
温知黎选择拒绝,赖在沙发上不动:“不行,我不走。”
“行,你不走。”
话音落,谢从述穿上外套,把包挂在温知黎脖子上,弯腰将人打横抱起:“那我就抱你走。”
“……”
温知黎:?
直到坐上副驾,被系上安全带,看谢从述熟轻熟路坐到驾驶座,用她的车钥匙,打燃了她的车,温知黎才回过神来。
“等等,我还没答应你去我家住,你怎么回事?”
谢从述调整好座椅,拉下手刹,踩油门出发,气定神闲地说:“坐垫不够软,回头给你换一套。”
车启动,车载音响自动打开,电台音乐响起,谢从述半句还没听完,又评价:“音效太差了,回头换成我车上那种。”
“……”
“不了,你一套设备,够我买半辆车了。”
谢从述觉得她说得有点儿道理,想了想,回答:“轮胎也换,凑俩整车。”
许久没听见谢从述的富豪发言,温知黎深感水土不服,缓了半分钟,出声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车挺好的,什么都不用换。”
“还有,停车,我自己回家。”
谢从述换了一只握方向盘,笑着反问:“你家藏男人了?不敢给我看。”
温知黎无语看他,讲道理讲不通,她换了一种方式交流:“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你的身价开这种车,不符合身份,还是让我自己开吧。”
谢从述总能一下子抓错重点:“我车库里有辆奔驰越野,你拿去开。”
“我不,我就要开自己的车。”
“那就没办法了,要么换车,要么我去你家睡。”
“这二者有什么因果关系?”
“没有。”
“谢从述,你不讲道理。”
“谈恋爱讲什么道理,爱情没道理可讲。”
谢从述把音响声音调低了些,沉迷司机角色无法自拔:“困了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温知黎阖上眼,拖着长音没好气道:“不用了。”
“那我抱你。”谢从述得了便宜还卖乖,“啧”了声,“我们阿黎真娇气。”
温知黎睁眼看他,面无表情下最后通牒:“闭嘴,就现在。”
谢从述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乖巧识趣:“好的,闭上了。”
“不过开启需要一个吻,请问真的要关闭吗?”
“关闭关闭关闭,给我永久关闭。”
“系统没有这项服务。”
“谢从述!”
谢从述不再逗她,揉了揉温知黎的头:“我就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半个月好长,我大概需要数着过日子。”
温知黎愣住,低头小声说:“你以前不这样的。”
那时候谢从述出差动辄就是一个月,他也没说半个想字。
每天联系也只说说日常琐碎,好像相隔几千公里见不到面,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以前我觉得时间很多,不差一时半刻。”
谢从述收回手,笑了笑:“现在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一辈子都太短了,还请女朋友多多包容我的贪心。”
温知黎耳朵泛红,转头假装看窗外,按住嘴角不让它往上扬,过了会儿,才说:“行,包容你。”
反正贪心的人,又不是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