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人信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波风水门表示, 当他还是孤儿院里吃不饱的小豆芽, 没人相信他会被选去上忍者学校。当他在学校里豪言壮语说要成为火影, 也没人真认为他能成为火影。最后他成为了金色闪光四代目，说带领大家走向胜利还有人信，说带领大家走向和平改变世界, 其实从三代到小孩子都当冷笑话听的。

嗯, 这也很正常，因为那些时候他还什么都没做到, 只说几句大话凭什么要求大家的信任。

而事到如今, 他已经用事实一次次的证明, 波风水门的承诺绝不是空话。所以大家才会愿意继续信任他，把整个木叶乃至火之国的未来都交给了他。说实话, 他真的很喜欢这种被人信任和依靠着的感觉, 心底也难免暗搓搓的享受着被夸奖与被崇拜。

可这又有什么不好。

好男儿建功立业，做出了让自己也感到骄傲的成绩, 总希望能被大家伙认可的不管是利益所趋还是形式所迫, 白纸黑字的签了经济协议, 水之国就也和风之国一样, 从此要与火之国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而这意味着什么？当频繁的商贸往来就足以支持忍村的生存发展，国家拨付的微薄任务费就不会再是影的掣肘。当国家通过商业税收就足以满足权利阶层的贪婪和欲望, 就没有人会轻易跟着野心家冒着失去既得利益的风险胡乱开战，毕竟大部分人类还是好逸恶劳趋利避害的。至于五大国剩下的一国和另一国？以少胜多之所以被津津乐道，就是因为实例珍稀呢。

所以，这意味着, 大家能好好相处好一阵子了。

是啊，好好相处。

波风水门早就过了妄想人人友爱或自己能吃拉面得异能变救世主的年纪。呕心沥血十来年，冲破重重阻碍，儿子顾不得多照顾，弟子没怎么好管教，生病再难受也不敢多休息，他也只能给“战争财”里加上点战争成本……可这也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吧！结果，这么多年难得有件高兴事也没有人来和他庆贺。无关的人也就无关了，但一直以来跟着他奋斗的也……反而要把目光全放在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糟心事上“咳咳，咳咳。”

火之国木叶 旗木老宅书房

门口的卡卡西听见咳嗽声，赶紧推门进去，“老师，喝水，刚刚不是给你倒了么。”

波风水门把目光从手里的文件移到弟子身上。卡卡西挺直着背脊，支楞着头发哦，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总觉着他老师从来都不会为亲生儿子考虑未来的蠢弟子，“鸣人他们走到哪里了。”

“你一个小时前刚问过。”

“再问问还不行啊，万一出什么意外了呢。”

卡卡西无奈的看着病了几天又神色厌厌起来的老师，有些心疼，“你要实在担心，我找个理由把他叫回来。”

“你又说傻话。”水门很想给卡卡西一个暴击，“明明是你一直撺掇着让鸣人出外勤，怎么这么快就要改主意，真是搞不懂你脑回路怎么长的。

卡卡西才不觉着自己说傻话，他只想说，明明是老师你的脑回路奇葩，木叶高层那几位，你说哪个没被你这主意一天一变的臭毛病坑过！

但水门也没指望卡卡西能回答他，“哎，舍不得又怎么样，人得面对现实啊。12岁13岁被圈在爸爸身边很可爱，但14岁15岁还在木叶做d级任务就不像样子了。”

“……”卡卡西实在不能理解，不就过了个生日怎么就能不一样了，“行，你是火影你有理。”

水门瞪了一看卡卡西。

卡卡西瞪回去，然后放下手里的托盘，对着医院开的药单子，从药盒中一个个的把药片数出来，放进老师手里，“吃药了。”

水门不动。

“虽然不流鼻涕也不发烧了，但你还在咳嗽。”卡卡西见老师拒绝吃药有些着急。确实，这回真的只是三两天就没啥事了的小感冒，但医院那边也说了，老师有肺炎病史，呼吸系统的病症还是小心些好，“你赶快吃药！”

“你凶什么凶咳。”水门忍住嗓子眼里的干痒，把茶几上的杯子往卡卡西手里塞去，“你自己喝一口，烫死我啊。”

卡卡西默默的抿了一口，“还行啊。”

“呵，你喝这么一大把药片只用抿的么来，喝一大口试试看。”

卡卡西灌了一大口，虽然有点烫也不至于死人那么夸张。但最终他还是默默的拿个空杯子倒凉白开。现在鸣人不在家，惹老师生气可不明智。并且……

四天前，旗木卡卡西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师鼻涕流到嘴角的回了旗木老宅。其实看一个向来重视形象的人如此这般真挺好笑，但是之后还看到被一脚踹碎了的椅子就不好玩了。总之，当时火影的盛怒不光吓到了执勤暗部们，卡卡西也是心里一咯噔，差点就以为老师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那时眼睛已经拆掉纱布，人也从重重麻醉剂里彻底清醒过来。具体点说，就是卡卡西从肉体上恢复了健康，经过测试，跑木叶20圈比以前快差不多一倍还不带喘气。精神上也恢复了健康，不用克制随时随地会发作的眼睛痛，连查克拉都暴涨起来，比如，雷切全力使出来的粗壮样子他自己看了都害怕。害怕到让卡卡西突然意识到，他那个被静音用奇怪表情评价过的梦境极其有可能是真的。他大发脾气并成功发动了木叶第一绝技“千年杀”对老师，极其有可能也是……真的。

“你发什么呆，一会热水就又变凉水了。”

卡卡西被老师吓的又一个激灵，赶紧把杯子递上去。

水门接过水，把药两三粒一口水的吞进肚子，“真是奇怪啊，为什么木叶的医疗技术已经进步到骨头碎成渣都能治到完好如初，一个感冒居然还会有后遗症咳咳。”

“感冒就是这样，总还要再咳几天。”卡卡西把托盘收好，然后把手放到老师肩膀上轻轻揉着，“我帮你捏捏肉吧，哈哈哈。”

“哦。”水门没有拒绝弟子，感冒后遗症之二，肌肉酸痛也还缠绕着在他的身体上，“对了，卡卡西，我这几天都起的晚，也没看到你究竟恢复的怎么样了。”

“啊，还不太习惯，总要有个适应过程。”卡卡西既想告诉老师，不用为他担心，他从来没有过的好。又不想主动提起那天自己的“大杀四方”。一是，金色闪光的不败战绩虽然由弟子打破挺好，但不应该是在那种情况用那种招数。更重要的是，那天除了千年杀，他还说了很多“大实话”，还能记得的最“不过分”的是你这个内分泌失调的老男人，既然说我不该总为了带土那点子破事纠结，那么你呢？你成天擦着照片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敢情都是做戏给人看的？

……

5555，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麻药劲没过晕乎乎的真以为做梦！我是真以为做梦，所以请您忘了吧忘了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然而我们的火影除了重新拿起文件，没有对弟子的回答发表任何看法。卡卡西也只能继续心肝惴惴的卖力捏，顺便与老师一起晒晒午后的阳光，享受下冬日的安宁。但很遗憾，木叶暗部就是不让火影安生的存在。

卡卡西看着门口的黑衣服，眼神询问，“又咋啦。”

暗部看看埋头工作的火影，对蹲在地上帮火影敲腿中的暗部长口型回答，“情报部奈良大人求见。”

卡卡西瞬间就皱了眉，他其实并不知道那天这人到底是怎么激怒老师的，但是向来如女人一样八卦的玄间都说别问了的事情，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卡卡西对暗部打了暗号，“让他继续改天再来，就说老师感冒还没好利索，医院让静养，况且快痊愈的时候最容易传染给人了，到时候传染给他就不好了。”

不过放下笔抬起头的火影则是这样下令，“记录，原话传达：奈良鹿久，你还真行，我今天午觉睡起来才被允许走进书房，刚发出去一份文件你就过来了，行，你既然来了，就把我签好字的其他文件也顺便拿回去吧，省的我家暗部还得来回跑。”

“……”卡卡西沉默的看着暗部抖着手指头抱着文件出去，默默的为奈良前辈默哀我们鸣人少爷的小脾气儿根本就不是遗传自美丽大方的奇奈大姐，而是他的火影爹啊。

“于是，你就这么回来了？”

火之国木叶 山中亥一宅花房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要留在那里给他写检查！”

“嗯。”山中亥一放下手里的茶杯，对奈良鹿久点点头，“实在不行，这倒还真是个办法。”

奈良鹿久瞪大眼睛，也放下茶杯，重重的，“要写你写。”

“我到是愿意帮你写，可你还没告诉我你这又是怎么招惹他了呢。”

“……”

“你不会是又乱说话了吧。”

“这次只是想乱说话，不对，这次是因为该说话的时候没说话……哎呀。”鹿久一拍大腿，“我以为水门不会生气的，虽然我有点想岔了，但我只是想了想，只想了想，想了想而已啊，他就生气了！”

“得，我们火影这是嫌弃下属态度有问题了。”亥一揉着发麻的大腿差点翻了白眼，“你也是的，不该想的就别乱想，尤其别当着人面想。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想东相西的时候就控制不住的眼珠子乱转。”

“那你看看我现在到底是在想什么”鹿久夸张的转了眼珠子。

“你正在掩饰，你心里有事。”亥一嘬了口热茶，“来，说说，帮你参谋一下。”

鹿久喝干杯子里的茶，“我是来找你散心的，不是让你来给我出主意。”

“我给你把主意出了，你不就心里松快了。”亥一倒茶。

鹿久不语。

山中亥一叹气，“咱们四代大人正事上绝不含糊，所以我判断，你惹到他的地方十有八九是私事。不过水门利来公私分明，除非你算计卡卡西了？”

“我算计他干嘛。”鹿久瞪眼。

“那你就是不怕死的算计鸣人了，不然也不会只是想想。”

“我一不是卡卡西，二没疯！”鹿久抓头，“才不会明知是逆鳞还去撩拨！”

“难不成你是……漩涡奇奈。”山中亥一眨眨眼。

“不要开这种玩笑。”鹿久咬牙。

“那水门还有啥生气的理由。”亥一轻敲额头，“没道理啊。”

谁说没道理！水门没道理发脾气，那不就是说自己无理取闹嘛！奈良鹿久一听这话，脑袋里瞬间分裂出三个小人。

一个说，不管木叶怎样，水门这几年火影做的还算顺风顺水，成天奉承话听着，下属弟子哄着，那脾气可真是见长！以前的宽容谦虚谨慎劲儿都跟被狗吃了一样！再这么惯着他，还不见得以后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另一个却说，波风水门是火影，火影本来就应该是说一不二的，就像初代二代三代，奈良鹿久，只说你，你可有一次反驳过三代？没有，你再觉着荒唐不公也没有质疑过猿飞日斩一回，怎么到了波风水门这里你就敢挑三拣四了呢。况且，这回错的明明是你自己。是你公私不分，是你随便揣摩试探，你惹了火影，还不允许人家适当的敲打你一下？

说完，两个小人就一齐看向了中间拿小锤的那个。但等了很久，鹿久也没听见往常那般的一锤定音。

于是鹿久又叹息了。加上今天，火影病假四天，他就在旗木老宅门口候了四回。人见不到，探病的礼物也没人收。这还真真是扫面子。可他又能怎么样呢，“明天水门要是不销假，我就再去道歉一回，他想要敲打我，那就让他一次敲个够。”

“怎么就又变成敲打你了。”山中亥一皱眉。

鹿久再次不语。

但山中亥一还是用余光扫到了鹿久眼中一闪而过的掩饰。他当然不知道鹿久在掩饰什么，保密条令下，他也不想知道，但掩饰本身就可以代表很多东西了，“鹿久，你不要太紧张，搞不明白的事，我们只要继续信任他就好，水门那家伙可从来都不会做什么无意义的事。”

“呵。”鹿久忍不住嘴角漏了风，差点就对亥一说大实话了我们情报部帮火影吹牛皮散出去的话你也信？没有人能算无遗策！波风水门的神奇不过就是，当他做糊了一锅白米饭，撒点孜然就敢说自己做的是碳烤锅巴，烧漏了锅，就顺手拔朵野花不就正好缺个花盆！

“但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亥一微笑。

“……”鹿久则马上拉紧了嘴角，端起茶杯。杯子里茶叶浮沉，他看着倒影中的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特别容易露馅。

不过亥一很快就给了答案，“诈你而已。”

鹿久放下茶杯，双手捂脸。

木叶前总参谋长站起身，把冷掉的茶水一一倒进花坛，“你好像想明白了点什么。”

鹿久看着一脸恬静的木叶人形计算器侍弄花草，默默的点了下头。他好像是被水门恶人先告状了……波风水门怒气冲冲跑掉那天，他可真是除了一个省略号啥也没说，都是水门一个人在?n吧?n！可是，水门搞这一出到底又是想干嘛？

“我不知道。”亥一掐掉一片枯黄的叶子。

鹿久叹气，“你属蛔虫的啊。”

“是你满眼疑惑。”亥一重新坐定，继续泡茶，“宁神静气，深呼吸。”

鹿久听话的深呼吸，呼吸花香与茶香。

亥一给鹿久添茶，“人这一辈子啊，所有的烦恼都来自于想的太多，你少胡思乱想一点，自然就没烦恼。”

鹿久抱着杯子不置可否。身为情报部资深雇员，他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各种钉子打交道，也看过经历过太多太多的欺骗和背叛……就像一张纸被皱过来揉过去再烫平，再皱过来揉过去再烫平，多疑，已经是深入骨髓的玩意了，“但愿孩子们长大能好些吧。”

“你说啥？”亥一似乎没有听清。

“我说，我有点不想让我儿子做情报工作了。”

亥一喝茶，不再说话。

不说可不代表没看与没听

…………………………

木叶61年11月11日

从海洋那边来的潮湿空气遇到了从沙漠来的凌厉冷风，为火之国带来了今年第一场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