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其实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他做事喜欢干净利落,所以对于一些比较复杂的事情,往往都是不会走心的。
对于这次的年莹喜,说实话他是生气比怀疑要大上许多,或者也可以说,他只是生气,并谈不上怀疑,因为如果他要是怀疑了,也犯不着现在还在这里磨时间了。
也许年莹喜是对的,他不过就是将自己心急的怒火转变成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以此来缓解自己绷紧到了极限的心脏。
不过……饶是他现在清醒了过来,貌似也已经晚了,因为人家年莹喜早已将他红果果的忽视在了一边,与着其他人正在商议着桌子上的地图。
“墨修,如果晚上我们再走一趟白国的营地,你觉得找到燕蓉的几率是多大?”
墨修一愣,拧紧了长眉,“微乎其微。”
年莹喜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晚上就亲自趁乱走一趟白国的营地。”
“主子……!”墨修惊讶,白国的营地不比宣国的地势简单,现在他们最起码连燕蓉在哪里都不知道,单独去冒险就是送死。
年莹喜忽视掉墨修的担忧,转眼朝着寇司彦看了去,“你与墨修就守在这营帐里,任凭外面的士兵继续喊着,声音越大越好,切忌不要有所阻挠,一会我便趁乱混出去,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您怀疑……?”寇司彦到了此刻,才算是看出一点年莹喜的想法,不过他仍旧不敢擅自确定,因为年莹喜跳跃的思维并不是他这种凡人能够轻易理解的。
“没错。”年莹喜点了点头,“外面的士兵就算对我的意见再大,若是没有个带头的,也是不敢这般的有恃无恐,而那个带头的,显然是本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宣国的士兵没有敢如此与我叫嚣的,所以我想,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应该是来自于白国。”
“还真是有作细?”饶是寇司彦想到了,却仍旧是无法不为之震惊,再次朝着年莹喜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看了去,寇司彦恍然大悟,“难道皇后娘娘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猜测而已。”年莹喜说着,也是沉了几分的口气,“就算白国的将士人数再多,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十里坡宣月淮的队伍打的体无完肤,除非是其中有人提前通风报信的将你们的作战细节告诉了白国。”
寇司彦听罢,捶胸顿足,“所以皇后娘娘才特意对那些贵族出尔反尔,让平湖王爷和李将军再次成为了白国的俘虏,以此计让埋伏在宣国的作细煽动其他士兵造反,然后露出马脚?”
年莹喜摇了摇头,“也不算完全是,主要我是要让白国内讧为主。”
此话一出,不但是寇司彦,就连安阳侯,唐楚与墨修都是齐齐的一个愣神,均是朝着年莹喜看了过去,也正是到了现在,他们才算是彻底想明白,年莹喜为何愿意隐瞒着众人,背负起被宣国士兵讥骂的罪名。
白国与那些个联名国,本就心思没有拴在一起,而那些联盟国之所以会选择扔掉这些在宣国当傀儡的亲人们,全是因为就算是丢人,也并没有丢在他们的身上。
但是现在,年莹喜算准了他们心中那无耻的勾当,不但是剥了其中几人的皮让那些支持白国的贵族产生了警惕,更是以那些傀儡之口,将那些贵族以前的种种不堪昭告天下,这样,饶是那些贵族再抱着侥幸的心思,恐怕这次也是藏不住尾巴了。
而年莹喜,用着自己身上背负的骂名,不但可以顺理成章的找出埋藏在宣国兵营之中的作细,更是能趁乱潜伏进白国的营地,以便更加快速的找到燕国公主的所在。
此一举,不得不说,年莹喜是用了自身的清白,换取了对现在的宣国来说所有的好处。
所有人,在场的所有人,就连一直身不染半片落叶的安阳侯,此刻对年莹喜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如此可以将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如此可以将杂乱以最快的速度摆平,如此甘愿背负起万夫所指,如此可以为了国家大计而不顾自己,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举动,不要说是一个女人,就是在那些顶天立地的男儿之中,又有几个可以做到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在了年莹喜的肩膀上,看着她那依旧嶙峋清瘦的肩膀,均是在心里暗升敬佩,就是这样一双瘦弱到见骨的肩膀,此刻却承载起了宣国全部的江山。
不过……
饶是寇司彦想通了全部,却还是诧异,“可是皇后娘娘为何要选择放走那贵族当中,最后开口说话的人?”
“放他走,不过是让那些被钉在高台上的贵族们更有动力罢了。”
“可皇后娘娘大可以选择其他人,而不是最后一个那个贵族啊!”寇司彦当时虽未曾说过半句话,却将那些贵族的神情统统的看在了眼里。
如果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最后说话贵族的眼中,除了惊恐之外,还存在着浓浓的仇恨。
年莹喜无奈的拍了拍寇司彦的肩膀,神秘一笑,“知道抓傀儡的人最怕遇到什么吗?就是那些个不要命的傀儡,现在外面那些吓得尿了裤子的贵族好不容易被我洗了脑,我又怎能留下一匹害群之马的将我的努力全都搅合了?”
原来如此……
“皇后娘娘……!”寇司彦带着几分的内疚,带着满满的敬重,跪在了年莹喜的面前,“宣国得以有皇后娘娘,是微臣与宣国百姓的福气。”
正在将自己头发高高盘起的年莹喜被寇司彦的动作惊了一跳,这是多大的事?也值得宣国一等一的军师跟自己下跪?
伸手搀扶起寇司彦,年莹喜敛目含笑,“与其用带着黄金的膝盖谢谢我,不如帮我仔细着盯着外面的动静,找出那些士兵其中基本上不开口的,明儿早上我回来前,全部给我带进营帐之中。”
“是,微臣遵旨。”这一次,寇司彦再没有半点的疑惑,诚信城府的点了点头。
年莹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是不打算再为停留,她必须要在今夜之内找到燕蓉的所在,哪怕就是找不到燕蓉,也要与宣月淮和李敏达见个面,看看他们的伤势是其一,让他们帮着自己里应外合是其二。
还好墨修算是了解她,跟在她的身边时,总是会多备一套夜行衣,转身进了屏风快速的换好了衣服,在墨修担忧的眼神中,伸手推开了营帐后面的小窗子。
“我说……”一条手臂,在最关键的时候,拦住了想要跳窗户出去的年莹喜,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年莹喜晾衣服的唐楚大少爷。
年莹喜猛然停下了脚下步伐,转眼对上唐楚那张算的上是纠结的俊脸,扬起了眉梢,“你什么?”
“那个……”唐楚磨了磨牙,虽然说在女人面前认输是很丢脸的事情,但他敢保证,要是这次他不主动认错,年莹喜这个半男人一定不会与他尽释前嫌。
年莹喜瞄了瞄外面漆黑的夜,没心情也没工夫与他打马虎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很忙。”
唐楚被噎的一个激灵,沉默了半晌,忽然很是坚定且激昂的开了口,“年莹喜,我错了……”
墨修冷漠的垂下了双眸,在他看来,唐楚现在就是活该,没那本事还非要在老虎身上拔毛,这是典型的自作自受。
寇司彦震惊的难以附加,天呐!他是不是听错了?一向自傲的唐楚唐大少爷,竟然会说‘对不起’三个字?
不过在寇司彦的震惊之后,还有让他更为的惊悚的,那就是,唐楚又接着说了一句,“所以为了弥补我的过错,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这……
寇司彦简直是很期待明天,恨不得马上就到明天,因为他想看看明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年莹喜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吭吭哧哧的唐大少爷,“唐楚,你是不是魔怔了?这一会一出的,难道是精神失常且间歇性神经末梢抽搐么?”
“你……!”唐楚虽然听不懂年莹喜的话,可还是能闻出来不是啥好话。
年莹喜笑,“我怎么?”
要是平时,唐楚早就跳起来了,可是现在,在以红果果为前提的错误下,唐大少爷再一次自熄战火,像是被霜打了似的蔫了下去,“你……没事,你很好。”
“好,既然没事的话,我走了。”年莹喜说着,顺着窗子跳进了漆黑的夜色之中,没有半点的犹豫。
唐楚见此,彻底的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他第一次的主动认错,就这么华华丽丽的被人放了鸽子,正想转身用回主营地的借口出去透透气,却在他转身的时候,想起了某人带着笑意的话,“不是说要陪我的么?你不自己跳出来,难道等着我背你不成?”
唐楚震惊的回头,当看见年莹喜那双含着笑意无半分责怪的眼时,急忙点头翻身跃出了窗户,“去,走,你背我就不用了,不然还是我背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