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若是平时,年莹喜一定会置若罔闻,可是现在,它就是一道希望,在她黑暗无际的生命里,显得是那样的明亮。
睁开眼睛,年莹喜看着眼前那个仍如煤球一样黑的唐楚,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拉住了他的小腿,“唐楚,你可有宣逸宁的消息?”
唐楚一愣,他自从和年莹喜认识以来,还从不见她这般正式的与自己说话,如今冷然这么一问,他答的倒也爽快,“此时已抵达距离白国营地附近扎营。”
他竟然是真的来了么?年莹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其实宣逸宁的选择,她早就心知肚明,可当真真实实听见的时候,还是难免心生悲寥。
恐怕宣逸宁那边只是收到了白国八万精兵的这个数字,对于其他国家的支援应该是毫不知情,如果现在宣逸宁要是选择硬冲的话,只能是以失败告终,毕竟光是这士兵的数目,就不是他单单那两万精兵能应付得了的。
“我说你这个女人能不能不要总是把话说到一半?”唐楚见年莹喜不再开口,难免来了火气,可当他看见她那垂落在地面上,红肿的已经没有了原本样貌的手指时,赶忙俯身单膝跪了下去,托起她的一只手,指尖冰凉,“这是怎么回事?安阳侯竟然对你用刑?”
“用刑是小事,我只怕后续还有更多的折磨。”她一脚踢了白帝个断子绝孙,想那白帝一副猥琐的样子,待事后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如何折磨她。
“我刚刚见宣雨辰扛着白帝走了出去,莫非,难道……是拜你所赐?”唐楚越说眼睛瞪的越大。
“不过是给他一点教训罢了,不值得一提。”她虽已沦为鱼肉,但不会任人宰割,若不是顾忌着千千,恐怕此时的她早就杀出一条血路了,又怎么还会在这里委曲求全?
想必安阳侯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然他何必浪费那个功夫将千千捉过来仍在她的身边?
“你这个女人,你……你知道什么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么?”唐楚再次气的双目通红,说实话,他很多时候还是很欣赏年莹喜这个刚韧的性格,但更多的时候,他真想痛骂她一顿。
手指又开始阵阵的刺痛,强忍着这种揪心的针扎,年莹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做都已经做了,又何来的后怕?”她顶着汗,含着笑,“你今夜务必要去一趟宣国营地,告诉宣逸宁现在白国得四方国家支持,切勿轻举妄动,白国会在三日后主动发兵,在那之前,让宣逸宁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的时候,慢慢的瘫软了四肢。
唐楚见状,吓得赶紧伸手探视了一下她的鼻息,见她呼吸均匀,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回想着她刚刚的话语,他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吹垂目扫视着此刻已狼狈到用不堪都无法形容的她,最终极轻的叹了口气。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他不知道,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所被她折服。
临走之前,唐楚再次回眸瞧了瞧地上安静睡颜的年莹喜,轻轻的到了一句,“呵……还真是个仙人掌的女人。”才闪身飞出了窗外,朝着宣国营地的方向飞奔了去。
仙人掌,虽不光鲜艳丽,却韧性刚硬,在最难的困境里,方能开出最美的鲜花。
微凉的夜色,繁星满天。
宣国的营地前,宣逸宁一身绛蓝修身腾云长袍,墨长的发丝用银白色的冠束高高的束起,让人一眼可见的,是他那如浮雕般完美的五官。
他双手负在身后,垂目看着此刻跪在他面前练成排的几名将军,薄透的唇角忽然佛过一丝冷笑,“朕不懂几位将军的意思,不妨再说一次罢。”
静谧,是让人窒息的无声,跪在地上的几位将军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一位面色素净的男子对着宣逸宁磕了个头,“皇上,如今白国气势汹涌,就算微臣们不贪生怕死,但宣国城里的百姓又怎么能颠沛流离?臣不可一日无君,国不可一日无主,以微臣之间,趁着现在还没有伤亡之时,以一换众才是上上策啊皇上……!”
此男子名叫孙志远,是此次出征的副将军之一,也是军师之一。
宣逸宁笑,唇角冷的凝结成冰,“几位卿家的意思朕明白了,舍了皇后保得宣国,若是从现在的局势上来看,确实是一个值得让人称赞的计策。”
“皇上……!”另几个人见宣逸宁并没有因为而动怒,也是撞了几分胆子的开了口,“安阳侯当初将皇后娘娘绑出宫,却多日未曾杀人灭口,光是这一点,足以说明安阳侯对皇后娘娘的好感所在,皇上若是趁此谈和安阳侯,用皇后娘娘一人换取宣国的太平,想来安阳侯那边一定有商量的余地才是。”
宣逸宁面上平和,“朕的身边还真是能人辈出。”他上前一步,稍微倾了些许的身子,一把拉住孙志远的衣领,面上平和不变,唇角的笑容却转瞬收敛,“难道宣国的教育就是让你们抛弃妻子的成全自我么?或者说是,冷眼旁观的看着她人屈辱受尽,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皇……皇上……”孙志远刚刚的意志满满,在宣逸宁满是杀气的缭绕中,颓然崩塌。
“朕告诉你们,皇后朕必须要救,而朕的江山朕也要自己守护,收起你们那些个所谓的陈词滥调忠言逆耳,若再有人敢在朕的面前多说一个字,一律杀无赦!”宣逸宁说着,直起身子,一脚揣在了孙志远的胸口上,“既然怕死,便滚回宣国,朕的身边,不需要你们这些无用之人。”
说吧,宣逸宁忽然转身,对着刚刚整顿好军姿的巴扎尔正色道,“派五千弓箭手行至前方五百米驻扎,三日之中,除非是白国的使节前来,其余人等一律射杀!”
“是!”巴扎尔领命,不敢犹豫的准备起了人手。
宣逸宁转身,欲前行回自己的营帐,去被身后几名将士拉住了裤脚。
“皇上请三思啊……!”
“皇上,微臣等人知道犯下重错,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请皇上收回刚刚的成命,臣等一定竭尽全力的救出皇后娘娘,保得宣国的平安。”
“皇上,微臣等知错了。”
他们几人很清楚,若是现在回到了宣国,那么面临他们的定是削官剥职。
宣逸宁不理会他们几个人的纠缠,续而对着另一边整装待发的士兵开了口,“明日开始,你们当中凡是有品衔的人均进阶一级!”
“谢皇上……!”
在众多士兵异口同声的高呼下,宣逸宁踢开拦在自己裤脚上的手,“你们几个就跪在这里吧,直到这一场战争的结束。”说罢,再不做停留,朝着自己的营帐走了去。
这场战斗,不光关乎着宣国人的安康,更是牵系着年莹喜的生死,在如此的紧要关头,他又怎能舍弃一头而不顾?
走进营帐,宣逸宁靠在椅子上落座,看着窗外繁星满天,忽然想起了貌似也是在这样一个明亮的星空下,他将她紧紧的拥抱在怀中,感受着她带给他的温软和安逸,他给她了一个承诺,他说,“喜儿,做朕的妻子……”
他还记得她明眉笑齿的样子,也忘不掉她窝在自己怀中恬静安睡的好似孩童,一切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的记忆犹新,可如今,他只得一身的空寥记忆,却失去了她。
缓缓的摇了摇自己沉重的头,将那浮现在眼前的思念深深压入心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计算着他手中的兵卒,与明日要和其他将士商谈的谋策。
他不知道为何年莹喜会选择留下而不杀出重围,毕竟以年莹喜的伸手,只要她能恢复从前的五分修为,那么白国的一干人等便无人能够阻拦她。
也许,她有着她的顾虑,所以选择了留下,那么相对的,他便不能随便的轻举妄动,不然若是一个的失败,可能直接导致年莹喜的生死安危。
刚刚将她从阎王的手中夺了出来,又怎么还能将她仍回到鬼门关?
眼前忽然一晃,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宣逸宁的面前,宣逸宁抬眼看去,正见是几日不见的唐楚直直的正看着自己。
“你倒是安逸的很。”唐楚看着宣逸宁,明知道此刻的他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可一想起年莹喜所受的罪,他便忍不住的想要找人发火。
微微扬起唇角,宣逸宁并不打算继续唐楚的话题,“可是带回来了什么消息?”唐楚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如此的紧要关头,他埋身于白国军营,若是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想来他是不会冒险前来的。
“你……!”唐楚正要动怒,可一见宣逸宁那疲惫到极限的面颊,想了想压下了火气,“安阳侯如今将宣国当肥肉划分,这次出兵的数目,恐怕不单单只是八万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光是参与这次攻城的国家,就不下五个。”
“可是知道都有那几个国家?”宣逸宁凝重的开口,他倒是算到安阳侯绝对不会独自出兵,却没想到安阳侯竟然将宣国扔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让那些早已垂涎许久的小国也跟着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