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宫的妃嫔如此一听,均是将目光都转向了高台处,无不是惊讶与差异的,谁也没想到这灌禧妃酒水的事情是皇上的意思,不然新皇后为何要在最后问皇上的意思?
趴在地上的禧妃虽已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不过神智暂时还算是清明的,自然的,她也是听见了年莹喜问向宣逸宁的话语。
她有那么一刻是惊慌失措又不敢相信的,她惊慌的是,怕皇上如此做法是在惩罚她今儿晚上的哗众取宠,不敢相信的是,皇上竟然为了一个新进宫的女人惩罚自己。
宣逸宁的双眸闪出一道凌厉的光,听着她的问话心里却觉得甚是好笑,明明是她张罗喝酒,又是她张罗非要捧着坛子喝,现在却在临终末了的时候想要将这烂摊子说丢就丢的扔给自己,当真是足够胆大。
年莹喜没有般丝畏惧的依旧仰首望着他,心里早已啼笑皆非,想和她玩?不付出点代价出来怎么行?
读懂了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宣逸宁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转眼朝着下面的桂禄海看了去,“去将候在门口的李全福叫进来,让他将他家主子扶回去好生照顾着。”
年莹喜对宣逸宁这种直接不回答自己问题的态度,很是不爽,不屑的撇了撇嘴,还以为他多爷们,到头来也不过是岔开了自己的矛头。
紫蝶上前一步扶住了年莹喜,看着她面色红润眼神迷蒙的样子,担忧的小声道,“小姐,咱们也回吧。”
年莹喜的脑袋虽然已经开始一圈圈的晕涨了起来,不过她却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摆了摆手,“扶着我坐回去,这酒既然喝了,我就要胜过禧妃一筹,让其他妃嫔有个畏戒,若是我也临阵脱逃,在他人眼里我不过是与禧妃打个平手罢了,这酒也算是白喝了。”
紫蝶自然能明白年莹喜想要借此以儆效尤的意思,不过她看着年莹喜强撑的样子,心里却是难忍的疼了起来,刚进宫的第一天便要这般的隐忍强撑,以后的日子还不晓得要有多少的坎坷要走。
待紫蝶扶着年莹喜一步步登上台阶,桂禄海带着李全福匆匆的走了进来。
“我的主子呦——!这是怎么了?”李全福扑过去与身后的宫女一起将禧妃搀扶了起来,见禧妃已经不省人事的醉成了一滩,当即红了眼圈。
这像是从嗓子眼里生生扯出来的嚎叫,让迈步正在往台阶上蹬的年莹喜脚下一个趔趄,拧眉回头瞧着失声痛哭的李全福,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紫蝶也是被这哭声吸引,见李全福一边嚎着一边小心吩咐宫女仔细架起了瘫软如泥的禧妃,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如此张扬跋扈的主子竟然得了个这么忠心的奴才。”
“呵……”年莹喜笑着摆了摆手,继续朝着台阶使劲,“傻丫头,要当真是为了主子考虑,又哪里有功夫在这里嚎哭?难道他不知道现在他家的主子有多现眼么?”
紫蝶一愣,只不过是眼睛一转,便跟上了年莹喜的思维,“小姐的意思是?”
“不过又是一个想要借着心疼主子的头衔,而在皇上的面前巧言令色的人罢了。”年莹喜说完,生生叹息了一声,拉着紫蝶的手忽而认真的道,“就算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别这般的哭嚎,我怕鬼差被你哭的不敢来接我,让我变成孤魂野鬼。”
紫蝶正洗耳恭听着,猛地听见年莹喜的这番说辞,不禁拧眉的懊恼了起来,“小姐怎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在我眼里,小姐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呵……长命百岁。”年莹喜哼笑着,终于在紫蝶的搀扶下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侧眼见宣逸宁将目光投在了自己的身上,忽而拉着他的袖子倾身的发问,“宣逸宁,长命百岁真的好么?”
宣逸宁看着紧紧拉在自己袖子上的手,轻道了一声,“你喝醉了。”
年莹喜先是一愣,随后不屑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却因为力道有些大了,而不小心磕在了桌角上,“我倒还真希望我是喝醉了。”她揉着自己疼痛的手,眼睛瞄向了自己面前的桌子,很是有一种冲动将这桌子给劈了。
他好笑,“为什么?”
她嗤鼻,“因为我可以吐在你身上。”
听着她带着稚气的回答,他哑然失笑,睨着她盈盈一握的小手不停的在他的眼前煽动着,在他的眼里画出一个有一个的弧度,这种晃动,有那么一刻是让他平静的心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数秒后,他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却是在下一秒,将她的手握进在了自己的手掌中。
她不习惯于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刚想挣脱,却听到了他分不出喜怒的声音,“年莹喜,你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连朕也敢算计了。”
他轻动薄唇的说着,眼睛却是盯着大殿里不知何时涌进来的舞姬,他的言语是那般的无所认真,却是让听见的人没有办法忽视。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算计是刚刚自己将矛头指向他的事情,一边甩着他大手的钳制,一边嘻嘻的笑了起来,“宣逸宁,是你偏心你的女人在先,又怎能现在好意思来埋怨我算计你?”
是了,如果之前他让禧妃退下,或者让禧妃说个软话,这后面的喝酒也就没有了,不过他却是不管不顾,任由禧妃和她拼酒,其实就算他不说,她又怎么不知道?他这般的做法,无不是让给她提个醒,让她了解后宫的尔虞我诈和居心叵测。
不过还真是不好意思,她年莹喜一向是软硬不吃的滚刀肉,所以既然宣逸宁让禧妃与她喝,她便将禧妃给喝到趴下,最后再将矛头指向他,让所有的人包括禧妃在内,都心有猜忌的认为,今儿晚上的事情其实就是宣逸宁为了打压禧妃而设下的局子。
“朕的女人?”他胸膛轻轻的因笑意而起伏,目不旁光的依旧看着大殿里那些尽展舞姿的舞姬们,“那么年莹喜,对于朕来说,你可知你是什么人?”
昏沉的晕眩感终于是让年莹喜体力不支的靠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困意来袭她打着哈气的歪头瞧着宣逸宁那长而卷的睫毛,“宣逸宁,对你来说,我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记得给银子就好,千万别赖我的账,不然你就是被埋进了黄土,我也将你抠出来……”
他伸手轻轻将她散落在唇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垂腰低声的是谁也无法看透的认真或是玩笑,“年莹喜,如果欠着你的银子会让你紧紧跟在朕的身后不离不弃,也许朕会考虑。”
“你做梦!”年莹喜摇头拜托掉他轻微刮蹭着自己面颊的手指,“宣逸宁我呸!你休想让我永远给你当苦工。”她说着,眯着眼睛坐起了身子,朝着后面靠了靠,“让我眯会眼,我很困,再和我说话,小心我加你的利息……”
宣逸宁的眼睛一直折射在她的身上,直到见她安全的靠在了身子的椅背上,才慢慢的收了回来投掷在了大殿里,而就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刻,他那一双刚刚有一些起伏波澜的眼,再次恢复了深邃的平静。
大殿里歌舞升平,欢歌一片,在舞姬与乐师的喧闹下,似乎没有人还记得刚刚禧妃被抬下去的尴尬,大家都沉浸在了这边和谐的舞乐里说着,笑着……
已经疲乏了的齐妃缓缓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交代了一声身边的嫔妃,便带着蓝水走出了这片的喧闹之中。
“娘娘,咱们就这么走了,一会要是皇上问起可怎么好?”蓝水扶着齐妃,迈出了大殿的门槛。
“你还没看出来么?”齐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夜色正浓的空气,“刚刚皇上连禧妃被抬出去都不曾望去一眼,现在又怎么会过问我们这种闲杂人等?”
蓝水听着话确实是有点道理,不过却又忍不住反驳道,“娘娘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如果娘娘是闲杂人等,那么现在在大殿里的那些妃嫔又是什么?”
“是什么?”齐妃幽幽的一笑,带着蓝水走下了台阶,“是什么就要看她们自己怎么想了,其实想要在这宫中生存并不难,但首先,都是要学会如何将自己定位,不然无论是好高骛远还是坐井观天,最终均是要被掩埋的。”
“娘娘的意思是,那位新皇后以后便真是这后宫的主子了?”蓝水不相信,到底禧妃打理后宫了这么多年,皇上又怎么能说从她的手中收回权利,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收回?
“就算她不是皇后又怎样呢?”齐妃想着刚刚见皇上与年莹喜的小动作,眼神里是无尽的悲哀,“就算她不是皇后,现在也是这后宫的赢家,蓝水,你还是不懂,这后宫中的女人要的不是权力,而是那个男人的心啊!”
“那么娘娘,您……”
还没等蓝水将话说完,齐妃便打断的坐上了玉撵,“我只求平安度日,在这宫中静待余生,至于其他的我不再想,你也休要再提,不然别怪我不顾主仆情分。”
蓝水虽不甘心自己说到一半的话,不过也不敢再多嘴的站在了玉撵的边上,抬头看着齐妃那没有焦距的双眸,心里念着那个久远的秘密,再次的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