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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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太脆太响,当即引起慈心的注意。慈心迈开步伐, 身形化作几道前行的虚影, 几乎在眨眼间回到了偏殿。

“子楚!”

他到达的瞬间,李玄清松开手, 江言笑赶紧抽回胳膊, 蹲下身佯装收拾碎瓷片。

茶水四溅, 满地狼藉。慈心却看都没看,蹲下身, 阻止江言笑捡瓷片的动作:“别动, 小心伤到。”

江言笑慢慢转过脸,目光瑟缩:“……师父。”

慈心:“有没有烫到?”

“没有。”江言笑慢半拍似地摇头,“是我不好,一不留神把壶摔了。”

他一举一动, 着实与法号“慧心”相背,没有半点聪明伶俐样。慈心拉他站起时, 发觉他的小徒弟把右手背到身后, 扭扭捏捏, 似乎在藏什么。

“子楚!”慈心一下子拽来他的手,盯住江言笑的小拇指,“你受伤了?”

江言笑的确受了点小伤,方才他心神不宁地拾碎瓷,一不留神割到了小拇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准确说,这口子只是一道红痕, 刚破了皮,不暴力挤压都不会流血。慈心却颇为在意,道:“我去拿药膏。”

“不必。”李玄清忽然开口,上前一步,也拽住了江言笑的右手。

如此一来,李玄清与慈心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双面夹击,把江言笑包围在角落里。

身后是木桌,江言笑总不能一屁股坐下去。仿佛两座高山笼罩于顶,无形的威压令他腿脚发软,差点当场表演“五体投地”。

“咕咚”,江言笑吞下一口唾沫,挤出一个尴尬又慌乱的笑:“师父,仙尊,我真的没事。”

慈心道:“你刚烫了戒疤,若再出血……”

李玄清则干脆利落,用行动打断了慈心的话。

他握住江言笑的手心,力道不轻不重,指腹若有若无地摩挲受伤的小指,神情却极其冷淡。

【愈伤术?】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江言笑感知不到疼痛,只觉得手过电似的麻,【是我的错觉么?我怎么觉得师尊的动作gaygay的??】

系统道:【你想多了!】

不知为何,纵使已治愈伤口,李玄清的手还是没放下。

慈心也没放。两人都看向他,目光难以形容。

“…………”

江言笑受不了了,干脆自己动手,猛地抽出手。

“嘎吱。”肩关节发出一声脆响,他的手臂差点僵废了!

这一出后,江言笑再不敢在偏殿呆下去,同李玄清道谢,和慈心打了个招呼,找借口回去休息了。

【师尊是不是怀疑我了?!】江言笑趴在床上,以被蒙头,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他为什么突然抓我的手?我露馅了?!】

【按理说,不应该呀。】江言笑百思不得其解,【我的演技磨砺那么久,虽不至于炉火纯青,但骗过大多数人应当没问题。】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一人一系统苦思冥想,只有尽快找出江言笑的破绽,才好拿出应对之法。

系统甚至做了一次“复盘”,专门调出之前储存的影像,与江言笑倒茶时的动作做对比。

一分钟后,系统道:【我知道了!】

江言笑:【怎么回事?】

【问题就出现在你的小动作上,】系统道,【笑笑,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你右手拿东西时,习惯将小拇指搭在无名指上。】

江言笑:???

江言笑:【有么?】

他唰地掀开薄被,翻身下床,套上僧鞋来到案边。桌案上恰好有个白瓷杯,江言笑伸手去拿,指腹接触到杯壁的一瞬间,瞥见自己的小拇指搭在了无名指上。

【……这是个什么动作?】江言笑瞪着自己作乱的爪子,恨不得把它砍下来,【我怎么会有这种习惯?】

【正常,】系统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隐秘的小习惯,譬如走路外八内八,紧张时喜欢咽口水,害羞时耳朵充血,各种各样,不足而一。很多时候,当事人都注意不到自己的小动作,经外人提醒才会意识到。】

江言笑的思绪却被另一件事打断:【耳朵红是害羞?不是冻的吗?】

在云浮山,他见过师尊耳朵红过好几次呢!

然而现在不是追究“师尊耳朵红是气的,冻的还是害羞”这件事的时候,江言笑很快回过神,深呼吸三次以平复不太淡定的心情。

【幸好我反应快,师尊抓住我时就松手摔了茶壶,引来师父救场,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江言笑说着说着,忽然正色下来,【对了系统,有一事与现在的任务无关,我却必须知道。】

系统:【什么?】

江言笑道:【我观师尊神色,似乎气血不通,经脉不畅,眉宇间总有忧色。还有他眉心的红光……看起来十分不祥。】

【嗯,】系统顿了顿,道,【那是心魔的征兆。】

是夜,没有星子。明月如玉盘挂在天边,如水的月光为古刹佛寺披上一层银纱。万籁俱寂,除了细碎的风声,虫鸣与草叶间的窃窃私语,再无半点人音。

江言笑悄无声息地推开门,仿佛一只灵巧的黑猫,嗖的窜了出去。

【笑笑,你真的打算去找仙尊?】四野俱静,脑袋里却吵得不行,系统还在尽最大的努力,试图劝住江言笑,【且不说你穿成这样,鬼鬼祟祟像个做贼心虚的反派,被人捉住百口莫辩,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也没有意义,还不如不知道。】

【谁说没有意义,】江言笑道,【我不知道师尊病了也罢,如今知道了,怎能袖手旁观。】

【短短一月,师尊居然生了心魔,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题是,得知缘由后你能如何?以外人的身份开解仙尊?还是抛弃大师,回到他身边?】系统劝道,【记住,你有任务在身。倘若没有完成任务,所有人都会死,完成了任务,你也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与这里所有人再无瓜葛。】

【可是……】我总有一种直觉,师尊的心魔与我有关。

江言笑摇了摇头,吞下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他加速夜奔,须臾来到一座宝殿,正是大昭恩慈寺招待贵客的客房。

江言笑:【到了。】

月光穿过刻着兽首与莲花的屋檐,洒在江言笑脸上。他的面容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天生微勾的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夜风穿过衣摆,与走路时搅起的微风一同吹向远方。江言笑运转金丹,把自己变成一只幽魂,在长廊上漂浮游荡。

【读心术非得与人接触才能奏效,】系统做出最后的挣扎,【仙尊可是天下第一剑,你现在是萧子楚,不是江言笑,无法近他身的!】

【……谁说我要用读心术,】江言笑左右四顾,最终停在一座房门前,【你忘了我们还有别的法宝吗?】

【噔噔蹬蹬!】江言笑从袖中掏出一只耗子大小的梦貘。

梦貘:“……”

在江言笑的威逼利诱下,梦貘不得不妥协,把自己化成一只“老鼠”,钻进江言笑的衣袖,随他来偷窥李玄清的梦。

【我聪明吧?机智吧!】江言笑得意洋洋,【这样,我只需站在师尊门口,放出睡神,就能知道师尊近月来的遭遇。】

事已至此,系统还能说什么,只能随江言笑去。

江言笑拎起梦貘尾巴,毫不客气地摇了摇,俯下身,对梦貘作出“嘘”的手势。

梦貘已经习惯了倒立看世界,黑豆般的眼睛对江言笑连眨三下,示意它明白。

江言笑做出手势:请。

梦貘闭上眼,肚皮吹气般鼓起来,变得圆滚滚。

【如何?】江言笑很想问出声,但这种情况下不能开口,只能在心里念叨。

随即,他看见梦貘泄了气,肚子变扁变平。它重新睁开眼,伸出爪子指了指门,对江言笑示意:【近点。】

看来方才那个距离,并不够梦貘施展法术。江言笑想了想,掂起脚尖,缓慢而无声地靠近,直到身体都快挨到木门,梦貘才用爪子做了个“停”的手势。

江言笑当即停下,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的身躯几乎贴在门上,十分没有安全感,只好侧过一个角度,这才寻得空间观察梦貘。

然后他发现,梦貘剧烈抽搐了一下,对他翻起白眼。

“……!”江言笑当即察觉不对,飞速后退!

那一瞬间,他将灵力运至极致,黑衣黑发向后掠去,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可再快,也逃不过那人的掌心!

江言笑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如同铁块被磁石吸住,不由自主反向前冲,在即将撞上门扉的前一刻,被门缝中探出的一只手拽了进去。

江言笑下意识反击,一股剑气汇聚在掌心,控制不住就要打出。电光石火间,他想起自己的身份,硬生生逆转灵力,束手就擒。

他张张嘴,打算大喊大叫,好引来人为他解困。可似乎是料到了他要这么做,那人一手飞快捂住他的嘴,另一手在他肩背上连点三下。

江言笑被定身了!

【啊啊啊啊!我就说吧,你被仙尊抓住了!】脑海里传来系统的尖叫,江言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被李玄清扛沙袋似的扛起,胃压在肩骨上,一阵钻心的疼。

“砰”一声,天旋地转,等江言笑反应过来,他已然被李玄清摔在床上。

【被抓住又怎样!】江言笑死到临头,恶胆横生,【正好可以使读心术了!】

“唔唔唔!!”快碰我呀!

江言笑拼命挣扎,只从胸腔中发出几声闷哼。

他不仅动弹不得,声音也被封住,仿佛一只被人掀了壳的乌龟,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

而李玄清的姿势更是诡异——他跨坐在江言笑身上,整个人看似就要压下来,可实际上,却没有碰到江言笑,隔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距离,不知在犹豫什么。

“呜呜呜!”江言笑又嚎了一嗓子“快碰我”,出来的效果却不太好,听上去像是无助的呻|吟。

仿佛刺激到某根神经,李玄清骤然伸手,卡住了江言笑的脖子。

“…………”

江言笑大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读心术的咒语。

他瞪大眼睛,与李玄清四目相对。一时间,连时间都静止了。

月光透过窗格,在李玄清脸上印下斑驳的光影。他的面色愈加苍白,仿佛云浮山上千年不化的雪,没有一丝血色。

咚,咚,咚。

江言笑的心脏毫无征兆的狂跳起来。

脖颈极冷,像是挨着冰,江言笑心道,那是他师尊的手。

虽然扣在他的脖子上,看上去是一个疯狂又危险的姿势,实则却没有用力,只是虚虚握着,像是在感受他的脉搏和温度。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言笑,仿佛一对剔透的冰璃,乍看只有凛冽的寒意,唯有眨动眼睫时眸底泛起一点水光,才能从眼底瞥见一丝深藏的热烈。

江言笑看见了那丝热意,没有被冻住,反而被灼伤了。

慌乱中他闭上眼,不敢再与李玄清对视。同时心中念出一串咒语。

——第二次读心术。

几个呼吸间,江言笑脑海中飞速掠过几幅画面。

他离去后,李玄清读到他的信,按在信纸上的手微微颤抖,骨节用力到发白。

破开门时,白衣仙人见到满地雪人与枯木逢春,没有露出一丝笑意,反而呕出了一口血。

云浮山三空境中翻来覆去的寻找,可惜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徒弟半点踪影。

随后,江言笑眼前掠过千山万水,是太微剑破开重云,飞向人间。

——谁能想到,避世久矣、哪怕出山也绝不超三天的太微清尊,带着一柄剑,在人间徘徊了整整一月。

他去过云浮镇,走过熟悉的大街小巷,在糖画摊前驻足不前。

他去过原主江河的家,携重礼拜访江河的父母,怀着希冀进门,却失望而归。

一路向北,一无所获。

直到途径洛水,收到慈心送到一半的信,才改道大昭恩慈寺,见证好友收徒之典。

然后呢?他江言笑做了什么?

在李玄清眼皮子底下,改拜慈心为师。说要忘却前尘,六根清净,却扰得别人心魔骤起,欠下孽债,犯了不可饶恕之罪。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没入衣襟。

江言笑控制不住。

然后,他感觉到颈上一松。那双看似如铁钳、持剑也拈过“花”的手松开,绕到江言笑背后,抱住了他。

“江言笑。”李玄清俯下身,把江言笑禁锢在怀里。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仿佛融为了一体,江言笑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你还要走么?”

问完这句话,李玄清解了江言笑的定身术与禁言术,等他一个解释。

与此同时,江言笑的脑袋里充斥着系统的警报声。

【警报!一级警报!检测到宿主产生了放弃任务的念头!】

【笑笑,我必须提醒你,】系统严肃道,【如果你承认了身份,整个任务宣告失败。】

【是一时的感情重要,还是让所有人活下去更重要?】

这一问简直诛心,江言笑浑身一抖,五指掐入掌心。

好一会儿,他低声道:“仙尊……您认错人了。”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别人,但我是萧子楚,是慧心,不是你口中的……额,‘江言笑’。”江言笑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收到了莫大的惊吓,害怕到舌头都撸不直了,“我……我真不是您喊的那个人,不信您可以试我的脸!”

再高深的易容术,也抵不过太微剑的试探。只要打入一道剑气,必然能识别出真脸假脸。

【你疯了吗?】系统道,【就算要打消仙尊的怀疑,也不必毁容呀!】

江言笑倒无所谓,此刻他心中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不断对冲,撞的他五脏俱裂,恨不得呕出一口血。

好像非得做点什么极端的事,才能发泄。江言笑甚至笑了一下,心道反正这个世界留不了疤,以后还会换脸,划一道口子又算什么?

李玄清等了半天,没想到等到这样一个回答。

他的面容冷下来,像结了霜。手臂也放开,不再搂住江言笑。

“不用。”他道,“我能捏出来。”

说完,探出手,捏住江言笑脸颊上的软肉。

江言笑:“……”

李玄清:“…………”

这次,两人沉默的时间更长。李玄清脸上渐渐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像是失落,还有点尴尬和愤慨,混杂着不解、怀疑、尚未消散的欣喜、深埋心底的热意……最后只剩下一片萧索,仿佛冬日湖面九尺寒冰。

“……你不是?”李玄清冷冷道,“那你刚才哭什么?”

“我、我有梦游症,时常外出夜游,今儿不知怎么就游到您这儿了。”江言笑掩面嘤嘤,“我这不是被您吓醒了吗?还以为自己被歹徒劫色,没忍住就吓哭了。”

李玄清:“……”

江言笑:“……仙尊您放我下去吧。”

李玄清还是满腹狐疑,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彻底放开江言笑。

恰在这时,两人同时听到房外穿传来轻极的脚步声。江言笑立即放缓动作,试图慢慢挪下去。结果不知怎么的,在翻过李玄清时绊了一跤,又扑到了李玄清身上。

“……”

两人面面相觑,江言笑满脸惊恐,李玄清蹙起眉。

“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江言笑忙用气声辩解。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房门被破开。

月色下出现一道深灰色人影——正是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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