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韩耀庭还愣是没进宫。
昨晚上高源知道他要回府去, 心里已经嘀咕起来了。身为皇上,难道不应该待在宫里?反倒急吼吼的出宫去, 虽然现在已经宣了先皇遗旨了,但到底不能说万无一失……
只是, 那时候也很晚了,朝臣们也都回去了,宫门也快关了,尽管可能会有人彻夜不眠,或者也有试图想要来参见新君,也许有很多话要说的,但, 当时真的没人。
高源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出宫‘回家’去了。
心里嘀咕着, 一晚上他反倒没睡,站在宫门城墙上,戒备的盯着城里的一切,仿佛哪里若是有人密谋什么, 他在宫墙上就能看见, 能听见似得。
侍卫营的统领被他拉着,也一晚上没睡。
好容易熬到了早上,并没有出什么事,还不到辰时,依然不见皇上进宫的身影,高源真的是着急了,便来到了王府亲自请。
谁知道皇上居然要求休息。
高源从王府出来, 纳闷了半天,摇头自言自语:“现在到底是谁当皇上啊?我跟这儿急的头顶冒烟的……”
尽管有些抱怨,但还是赶紧的回到宫里,兢兢业业守着宫门,皇上不在,今天更加不能出事!
守了一天,真的倒是没出什么事。
其实,高源就是紧张而已,毕竟到了这个时候了,谁不紧张?往前一步就是至尊之位,唾手可得的这一瞬间,谁都会心跳加快。
高源担心这时候有人狗急跳墙,也是正常的。
不过韩耀庭一定要休息,也不是没底气的,齐王昨晚上没有举兵,基本上已经是先机尽失了,威海卫那边的兵马不管是围不围的住他,他也是死路一条了。
而京城这边,该看守起来的人都看守起来了,这边的人手中无兵,更加不会有什么难办的。
所以他这一觉睡得非常坦然,一直到了下午才醒。
而那些求见的,宫里没有就来到了王府,不过王府一片繁忙的景象,原本就有三千侍卫,现在禁卫三部的兵马全都过来护卫,加上侍卫营的一千多人,这里简直和皇宫差不多了,只是没有皇宫的那么有条不紊,所以求见的人转来转去的,都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到底在哪儿。
这一天,韩耀庭难得轻松,跟着看楚恪宁要带什么东西进宫,还给了些意见。
晚上将自己常用的东西送进了宫去,先将坤宁宫收拾好,明天就要住在那边了。
第三天一早,卯牌时分便进宫了。
高源又在宫门楼上看着,一看见王府的马车过来了,大大的松了口气,忙从门楼上下来,宫门打开,果然看见皇上牵着皇后的手走了进来。
“皇上。”他走上去准备磕头行礼。
韩耀庭道:“免了。”马上问道:“皇……先皇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虽然确实有些仓促,不过很多东西之前就有……”高源顿了顿,道:“所以还算可以,齐国公和礼部左侍郎确实辛苦了。”
之前很多东西就有,其实是说,是之前给那个昏君准备的一些东西,比如说,棺椁、陪葬的大量金银器皿、穿的用的各种明黄缎子,这些都是昏君登基之后,开始慢慢准备的,
只是被晋王杀了,后事办的自然非常简单,皇上都没有让他葬入祖陵,在别的地方寻了个地方葬了。所以一应规矩从简,准备的那些大量器皿金银全都没有随葬,亲自选的棺椁,被皇上用了。
这是皇上自己定的,他就是要让夺取了自己皇位四年的这个弟弟,为自己准备一切,他精心准备的所有东西,最后自己所用。
你夺我的皇位,我夺你的身份,你的庙号,你身后的一切。
“皇上,肩舆就在后面,您要不要和皇后一起坐上去?”成渝看大家都不说话空隙,忙插了一句嘴。
韩耀庭回头看了一眼,问楚恪宁:“你累不累?”
楚恪宁摇头:“不坐。”她今天进宫的心情很不一样的,和以前每一次的都不同,今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她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家。
韩耀庭唇便勾了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
昨天他不愿意来宫里,其实也有不愿意看见为先皇准备后事的忙碌,那种心情太压抑了。尽管先皇和他的关系微妙复杂,但他依然为先皇的早逝而心痛不已,先皇的一生,确实太坎坷,太让人唏嘘了。
“您倒是轻松得很,昨天一天,您知道宫里多热闹?百年不遇的敬阳侯、祥国公都进宫了,一听说皇上在休息,吹胡子瞪眼的叫我去喊,我不去,那两位差点没把我给拆了。”看见皇上高兴,高源免不得抱怨两句。
韩耀庭唇角勾的更高了,看了他一眼笑:“你有什么好抱怨的?祥国公我想见一面都见不到呢,你能见到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祥国公是谁?”楚恪宁忍不住的问道。
“就是一位国公爷呗,和齐国公、安国公没什么分别,当然,比现在的两位国公爷辈分都高……因为他已经一百零三岁了。”
楚恪宁吓一跳:“这么高寿啊!”居然还能来宫里吹胡子瞪眼?
韩耀庭笑着点头,去看高源:“所以,高源能见到也是很有福气的。”
高源摇头一副无语的样子,看样子那老爷子虽然高寿,但对他并不客气,他可不认为被两个老头呵斥来呵斥去,像训斥小孩子一样的,是福气。
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内宫门,所有的太监宫女们都在这里跪着候驾,看见他们走进来,磕头齐声喊道:“奴婢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们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韩耀庭道。
大家起来了,身体深深躬着,两个太监过来了,躬身的道:“皇上,您在何处换服?”
“坤宁宫。”韩耀庭道。
往前走就是三大殿,侧面一条长长的甬道是通往后宫的,在这里分开,楚恪宁先去坤宁宫准备,韩耀庭去前面处理一些必须处理的事情,然后回来换衣裳。
楚恪宁来到坤宁宫。
坤宁宫这边同样黑压压一片宫女嬷嬷跪着参拜,楚恪宁让起来,进了宫里。
这边已经重新布置过了,家什换了一部分从王府搬来的,用惯的东西,罗汉床、贵妃榻等等,还有被褥衣物,这些自然是全都用王府自己的。
梳妆台也是楚恪宁在王府的,进了屋子,就开始重新梳头,洗面,换尚衣局做的皇后的冕服。
这会儿上前服侍的就是尚仪局的宫女嬷嬷们了,香豆、甜豆等人全都退后,她们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在旁边看着,毛豆一转头看见足足有四五十个宫女站在外面,一溜儿从门口排出了长长的游廊,每个宫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这些都是皇上要穿戴上的东西,还是按照顺序排的,先戴的排在前面,后戴的排在后面。
毛豆吃惊的瞪大眼睛。
楚恪宁坐下了之后才知道会有多复杂,头戴十二龙九凤冠,面上擦擦贴贴,不知道贴了多少东西。穿戴冕服之后,腰部束副带、大带、革带,前身挂的绶带,后面又挂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楚恪宁也看不懂,两侧悬挂玉佩及小绶,最后,托盘端来了玉谷圭,这个楚恪宁倒是知道,是手持的。
基本上这些穿戴上之后,她连动都动不了了,被人搀扶着去坐下的时候,皇上终于回来了。
韩耀庭一进来就看见她的穿戴,顿时笑了,过来打量了一下笑道:“很好看。”这一套穿上,真的不能说好看,但绝对的端庄尊贵,无人能及。
楚恪宁抿着嘴笑,自己的丈夫,给了自己天底下最荣耀的身份,她已经很满足了。
韩耀庭看出来她是想坐下的,忙过来扶着她坐下,他这才去收拾准备,尚仪局的宫人来服侍他梳头更衣,换上了皇帝的冕服,头戴冕冠。
穿戴好了转身让楚恪宁看,楚恪宁笑了点头。皇上这一身同样尊贵气势,穿戴之后那种高高在上,一切皆在脚下的感觉很强烈。
正忙碌着,礼部的主事官员来了,在门口跪下道:“皇上,臣等将典礼的经过为皇上和皇后禀报一遍。”
韩耀庭道:“说。”
礼部便在外面禀报一会儿从哪里开始,皇上和皇后如何做,怎么走,走哪里,叩拜哪里,几叩几拜。
说完了,磕头去了,换了另外两个官员,过来恭请皇上和皇后出发。
于是便从这里出来,走到了金銮殿这边,吉时已到,韩耀庭先上了金銮宝座,百官叩拜,然后便是册封皇后的诏书,念完了请皇后也上了金銮宝座,坐在皇上的旁边位置,于是百官们又是三叩九拜,叩拜皇后娘娘。
然后起身,去奉先殿叩拜列祖列宗。
仪式冗长,楚恪宁又不是很明白,幸好有韩耀庭在旁边小声的指点,走什么位置,跪在哪里,什么时候该说话了,说些什么,都很小声的提醒着她,她便照着做。
下面的官员们什么都不知道,但跟在周围的太监、侍卫禁卫等的都听见了,不知道晋王和晋王妃平常如何相处的,少不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知道的,只是了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