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被人引到一处园子的亭中, 亭子里已经坐了三五个人,都一脸凝重的在讨论的。
“霍兄、霍兄可总算是把你等到了!”亭中那几个人纷纷站起身, 如同看到救世主一样看着霍庭。
霍庭手往下按了按,“众位, 还请坐下。这次有什么事非得请我来?”霍家在江南一带算是鼎鼎有名的布商, 商号布满了江南一带,等霍庭接手后,更是扩张到京城来。
因为生意大, 后来更是被举荐为杭州布商商会会长。
这个是会长没什么大的权力, 只是将江南的布商团结起来, 京城抱成一团。
这一段时间霍庭四处忙着采购原料, 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霍兄, 你是不知道, 出大事儿了!一个弄不好, 咱们这些商号都得破产!”其中一位布商一脸惊慌的说。
“发生什么事了?我这几天都忙着跟其他地方的人采购蚕丝,可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有一个人叹了口气说, “上个月咱们不是集体抵抗某个布商,不卖布给他们吗?人家直接自己开厂去了!”
“那又如何?织造局不准咱们卖布, 难道还不允许别人自己织布?”霍庭还是一脸疑惑。
说来,霍庭也对织造局那份命令有些不满,明明知道对方身份不凡, 却偏偏让他们这些商人出头对抗。可谁让他们隶属于织造局管辖范围内, 织造局花发话他们不得不遵从。
“要是这样也就算了, 但他们直接将厂开到咱们老家去了, 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织布机,一白天可以织出五六匹布出来!”
霍庭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咱们那最好的织工一天也才能织出半匹!”
“怎么不可能?”有人哼了一声说,“我们家布坊里就有织工想要离开,人家是按做出来的布结算,一个月下来薪资要比我家那作坊要高两倍。我家里人仔细派人打探了,人家不仅白天开工,晚上也开工。整个厂房里不知道用的什么蜡烛,非常亮堂,起码有上百架织布机整天整夜的开工,一日就可织出千匹布匹来。据说我们旁边几个县还有工厂在建,这一年到头来得织出多少匹?这些布要是砸到市场上了,咱们可就完蛋了!”
旁边一群人跟着点头。
“是啊,老吴说的是真的,我也派人回家去问了,我们那个县城也有人在建厂。原本想跟县令打声招呼,结果人家背后身份不平凡,或许织造局能给人家使绊子,但我们家那个县令可没那个胆子。而且人家工厂还承诺交税,交的税也不比我们家少。”
“就是啊,我家乡那边也是。”
“我看了人家根本就不跟织造局对着干,直接将厂分布到各个县里,将府城都围了。而且招的都是当地女工,给的月钱可高了,那是人人夸奖,县令也不敢轻易动手脚。”
“我们老家那个县令倒是动了,结果刚动完,没几天就被调到山穷水尽的地方,人家是皇商,那品级比县令要高,就连知府大人都要给个面子,何况区区一县令。”
“动也动不得,只能眼看着人家一天一天的生产出大量的布匹,那些堆积起来的布匹,要是一下子出现到市面上,咱们家的生意可都得受到重创!”
霍庭一脸深思,然后开口问:“众位有打听出对方要卖的价格吗?”
老吴当场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产量翻倍,这成本自然降低,等出售到市场上,价格就算比咱们低一点,咱们的布匹也只能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霍庭沉吟不语。
一旁有人赶紧催促他,“霍兄,咱们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快点帮忙想想法子!总不能看在咱们家眼睁睁的破产?我们家从祖上就开始做布匹生意,这生意要是败落在我手上,我可没脸下去见祖宗!”
霍庭有些为难,“咱们之前可是将人得罪透了,难道还能找过去,让人不要降价出售?”
“就算不能降价出售,那能不能先让人等一等,等我们手上的布全都脱了手再说!”有人说的很果决。
“你这是在做梦吧?要不是咱们之前得罪的太狠,人家也不会想出这么个狠招,还等你出完库存?别异想天开了!我看我们还是去找织造局,这事是他们搞出来的,他们得帮我们解决了!”
“对!就去找织造局!”
“各位先等等!”霍庭见几个人情绪激动,忙起身拦截。
“各位,就算找织造局又有何用?织造局目前面对的困难可不比我们少?”
他们这些人最多是卖布匹,而织造局那边可是生产布匹,一个上万织女的织造局,那一天织出来的布匹累积起来可不算少。虽然说绝大多数是为皇宫和官员准备,但还有一部分是流入民间的。
“我看人家未必是想对付咱们,主要的目标应该就是织造局,咱们这些也只是附带的。如今人家还没有将那些布匹打入市场,明显是打算多存一些库存。这段时间我看大家还是尽量将各自的商号布匹降价抛售,免得到时候跑都跑不了。”
“可是我们各家有许多珍贵布匹,很长都卖不出去,又不像其他布料可以让百姓接手。”
对于这些布商来说,普通的布倒是好处理,最难的是一些珍贵的布匹,这部分只提供给大户人家,根本无法快速出手。
霍庭劝说,“能出就尽快出,我看对方来者不善。等度过了这次难关,再来好好商量。”
“也不知道那些织布机都是从哪弄来的,织布速度那么快!”
“还得尽快打听,看来以后要是没有这种织布机,咱们可就落在别人身后了……”
又商量了一些对策,霍庭就急匆匆的离开。
回到自己的商号后,他连忙写了信你商号下各个掌柜,让人尽量贴近成本价将布匹尽快出手。
虽然各个商号有些疑问不解,但还是按照他所说的办法。
就这样,市面上出现了大量低价布,也带动其他布商降价,有些不明真相的哀嚎不已,纷纷破口大骂,骂那几个主动降价的人。
要不是那些人降价,也不会导致他们的布卖不出去,不得不跟着降价。
这得少赚多少两银子?
市面上的布大规模降价,这一现象自然瞒不过林源,他脑子一转就明白肯定是工厂那边的消息泄露了。
泄露就泄露吧,虽然跑掉了一部分商人,但也只是消息灵通的那部分。主要的目标是织造局和大多数布商,这些肯定是跑不掉的。
江宁苏州杭州那三个制造局加起来一共可是有好几万的织工,每日生产出来的布匹数额巨大,工厂那边想要想要生产着布匹来对抗织造局,那么所需的布匹数量也不少。
这群降价的人,也算是帮他们打头阵,等这波声势稍歇,就该轮到他们出场了。
江南那一带的风起云涌,使得京城有一部分商人坐立不安。
比如霍庭这些布商,家里的主要产业可都是在江南一带,将京城这边的事处理之后,紧赶着赶回了杭州。
霍庭回到了家,就被家里那群上窜下跳的族老给叫住。
霍家算是一个大家族,虽然霍庭是嫡系,也是大家长,可上头还有族长族老这群倚老卖老,时刻想要找机会插手家里生意的人。
可实际上霍庭家的生意可跟族里没有丝毫关系,都是从他祖父那一代奋斗出来的。
大概是那些族里的人觉得自己姓霍,也能分到一份,时不时的上门打秋风。
在霍庭年少的时候,他父亲去世的突然,族里还曾经上门打着为他们家好的主意,想将产业收到族里。
要不是年少的霍庭放弃读书接收家业,可能就被这群人得逞了。
对于这群酒囊饭袋,霍庭还不得不好好供着,但也只限于供着,想要插手他家的产业,那是绝对不行。
“霍庭,你是不是疯了?那么布全都低价出售,得少赚多少银子?要是实在管不好,就让我家三小子帮忙。”
霍庭假假一笑,“那就不必劳烦四叔公了,听说三堂弟前段时间一直待在乾门赌坊,还曾经从我那账上支了三百两银子。就是不知道这笔银子四叔公打算什么时候还?”就他那只知道赌的儿子,要是真进入商号里,大概没几天商号里的银子都被捞完了。
那位族老脸胀得通红。
一个个怼完后,霍庭直接叫人让他们都赶了出去。
“大爷,老太太找您!”
霍庭听了往后院去,直接去到母亲的院子里。
“听说你直接将你那几位叔公赶了出去,这样会不会不好?”霍庭的母亲是个柔弱无主见的女人,出嫁后听丈夫的,丈夫死后又听儿子的。
当年要不是霍庭自己站出来,霍母根本保不住家里的家业。
霍庭摇了摇头,“这些年就是太惯着他们了,还总想着插手咱们家的产业。回头我会命令下去,无论是谁想要支银子都不行。谁的手伸长就给他剁了!”
霍母还是有些担忧,“这样是不是不好?毕竟是族老……”
霍庭却挥了挥手,“没有什么不好的,娘这些年来,族里都是吃咱们家的,已经被养大了胃口。要是再过分下去,咱们就跟他们分族。分族对我们无所谓,但对于他们可算是重大的打击。没有咱们家的银子,他们只能守着个祖宅喝西北风去!”
“既然你心里有想法,我也就不管了。”
霍庭这才点头,“放心,我知道尺寸,对于那些上进的族人,还是愿意提供一些帮助的。”
“对了,听说你之前命令咱们家的商号抛售布料,是出了什么事吗?”霍母问。
霍庭点了点头,“是出了一些事,可能会对咱们受到重大打击。所以先将一些布料库存抛掉,减少损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娘找你舅舅帮个忙?”
霍庭摇摇头,“娘,这事你就不要管了。舅舅家在凤阳也管不上咱们。”
霍母急忙说,“你舅舅有个女儿,前些年入宫选秀,进入了皇子府中,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咱们可以托你舅舅找你表妹说说情。”
对于舅舅那边的情况,霍庭并不了解,但也隐约听说自己有个表妹进入了皇子后院,且很得宠,生下了好几个子嗣。
但那又如何,这次面对的人,表妹根本帮不上忙。
何况平日里也不走动,他就算在京城也没有想走动的心思。
“没用的,娘,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霍母连忙又道,“那要不找你表舅问问,你表舅可是掌管织造局,深受万岁爷宠幸,他还跟曹家是连襟,如果真出了事可以找他们帮忙。”
什么表舅?都一表千里,哪里会管他?
当年要是真愿意为他们做主,家里的那些产业也不会差点被族里夺了去。
“娘,这事我会考虑的。”不管怎么说,霍母对娘家都抱着期待,霍庭也不直接拂了她一片好心。
又过了一个多月,整个江南布商都像是绷紧了神经,然而织造局那边却对此毫不在意。
他们才不相信会有民间的布坊敢跟他们作对。
就在大大小小的布坊,低价抛售了一部分布匹后,整个江南的布匹价格有了缓慢的提升。
而就在这时,江南各大府城出现了好几家布庄,这些布庄无一例外,出售的布匹图案精美,且价格便宜,比原先那些低价出售的布匹还要便宜一半。
原先咬紧牙关不愿意低价出手,还等着价格回落的布商立即傻了眼,试探之后这些布料,确实比他们手里面的还要密实,价格好。
而且也不知道使用的是什么染料,染出的布洗过之后仍然华美异常。
而且有些图案根本就不像是染出来的,更像是织出来的。
大量繁复华丽的图案,使得每一个布商都大开了眼界,不仅有花鸟,云纹,还有一些可爱的动物图案、古朴的文字图案。穿到身上都觉得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而且价格低廉,只要原先布料的一层。
不过十来天时间,整个江南全都充斥着这种布料,相对于原先那种容易掉色洗坏的布料来说,这种布料更加受到百姓的青睐。
全都跟不要钱似的,一匹匹将布匹往家里搬。
整个江南的布商一片哀鸿遍野,心里都知道这是狼来了。
而且还是一头饿狼,想要一口气吞下整个江南的布料市场,别说是肉了,连口汤都不带他们喝。
布商受到了冲击,那些小作坊自然也受到牵连,像这种家庭式的小作坊,零散的客户不多,大部分做出来的不批都是卖给布商。
如今这些布商拒绝收货,这些小作坊自然惨了,家里的钱可都堆积在原料上,布卖不出去,一家老小只能喝西北风。
一群又一群的人围在衙门口,跟衙门告状。
衙门又如何处理?只能连忙将这件事上报给织造局,虽然说县里的工厂挤兑了这些小作坊,但小作坊交的税哪里比得上工厂?衙门自然心里有数,将这个压力转移给织造局。
反正这事情也是织造局自己捅出来的,好好的当皇帝的眼线不好,非得掺合进夺嫡当中,这下可好了,直接捅马蜂窝了吧?人家出了个大招,将布降价,摧毁的是整个江南的布料市场。反正不碍着他们衙门收税,就让织造局头疼去吧!
织造局哪能管得了这些事?除非将那些即将破产的商户手里的布全都接收。
可实际上织造局自己就堆积了大量的库存,如今还头疼着该怎么处理?
这么多布,除了供品以外,可都是要出售出去,堆积一日就得亏损多少两银子。
没多久,织造局也撑不住了,想要派人打击那些民间工厂。
可织造局只是行走的衙门,顶多向皇帝上上折子,可没有能力调兵遣将。
就算跟那些官员下令,不是一个系的,织造局根本无法插手地方上的事。
但要是跟皇帝上报,之前帮助皇子打击人家商业的事情肯定会暴露出来,那后果可是比现在还要严重。
不管是曹家还是李家可都是靠着皇帝的信任,才能掌控制造局这块肥肉,这要是知道原本只听皇帝话的他们偷偷帮众位皇子办事,那他们谁都知道等待他们的后果是什么?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向皇帝禀报。
江南一带布匹价格下降,很快蔓延到周边府城,又迅速传到大清各地。
无数的百姓拒绝购买当地贵重的布料,而是等待更便宜的布料来了人。
逼得当地的布商,不得不快马加鞭前往江南购置那些便宜的布料。
京城也是如此。
布料一降价,不管是百姓家还是富人家,几乎人人都换上了新衣,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因为京城是大清的心脏,所以这里跟江南一样,最先充斥着便宜的布料。而京城的百姓又比别的地方富裕,布料一便宜自然舍得拿来做新衣服。
很快,朝廷那边也注意到这个动向,毕竟多家报纸在宣传各家布庄便宜又好看的布料,日常大街小巷的人也都穿着新衣,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又派人查探,才发现是江南那边引起的。
这一日九阿哥带着十阿哥来五贝勒家喝酒,喝酒时谈到这件事,都在感叹,没想到这人倒是下得狠心,直接将江南那边的布料市场摧毁。
“这位女财神可真是了不起,竟然能下得了这般狠心,得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流离失所!”五贝勒开口。
“也怪不得人家,也是织造局那边逼狠了,一点不也不允许流到那位手中,俗话说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也不怪人家反击。这下子织造局算是入了局,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这番烂摊子。毕竟那可是织造局自己的老窝,啧啧,老窝都被掀了!圣人有句话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子可是放在小人前面,得罪了女人,那可厉害了。也不知道四哥那张人脸怎么将这女人擒住?”九阿哥一脸担忧,就像是为四爷操心一般。
十阿哥哈哈一声笑,“算了,喝酒,反正这也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就好好看热闹,也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能耐,竟然能指使得了织造局?啧啧,那可是汗阿玛最忠心的一条狗,没想到还有听别人话的时候!”
江南那一带的风风雨雨很快传到四爷耳中,经过四五个月的酝酿,整个布匹的价格已经降落到低到不能低,普通人花上十来文铜钱就能够做上一身衣服。
这对于百姓来说,是以前从未敢想过的,那以前衣服没有百文铜钱根本就不要想。
一件衣服往往是缝缝补补,直到破的不能再破,那山沟沟里的贫困人家,有时候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平日里都窝在床上,谁出门才穿裤子。
布价一下降得那么低,自然是布商吃了大亏,有些更是亏本甩卖都卖不出去。
那有消息灵通的人,循着蛛丝马迹查出这生意背后的主家是谁。
敏宁的身份对于普通商人来说可能太神秘,但对于一些了知道林源的人来说,就知道这些产业到底属于谁的。
可敏宁身处后院,一些人自然是接触不到,并将主意打到了四爷身上。
然后四爷就从门人手中得到了一条信息,说敏宁那些手下将江南弄得一片腥风血雨,不少人破产卖妻卖女。
大概其中的信息,太惊人骇闻,四爷没有找敏宁,而是将林源叫来。
林源名义上是敏宁的手下,实际上是他的人。
从林源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内情后,四爷便问,“你能保证江南,那边真的不会一夕破产的人?”
林源回答,“回爷的话,我们那些布匹真正上市才两个月,这两个月就算那些人布卖不出去,也可以靠着以前的积蓄活下去。而且我们已经行动了,将那些真正困难的人都招到工厂里给人一份工作。一份工作足够养活一家老小。”
但是对于那些宁死也不愿意给他们做工的人,林源就呵呵了。对于这些脑子里进水的人,他才不管他们的死活。
四爷沉吟一声,“可是江南那边的动静闹得有点大,有可能会传到圣上耳中,到时候圣上要是怪罪下来,可不好收拾。能平息还是快些平息下来。不要惹得民怨沸腾。”
“这个,爷,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还得听安侧福晋的安排,奴才没有那个权限自行处理。”
四爷便说,“行了,这件事我会跟安佳氏说。”
……
“这件事是你搞出来的,总要得给个解决办法,最终受累的都是那些养蚕户跟种植棉花的农人,布的价格太低,那些纺织户为了避免亏损,就不会再织布。这些原料要是砸在养蚕和农户手中,很容易引起民怨。”
敏宁正在看江南那边的汇报,对背着手站在桌前的四爷说,“爷,那些原材料我已经加派人手吃下,您放心,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吃亏。”
然后四爷又问,“那些小作坊呢?我怎么听说有一大部分小作坊都跟着倒闭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敏宁从一旁抽屉里抽出一张纸,然后指着纸上的手摇式纺织机说。
“爷,这种织布机可以加快织布的速度,原来一匹布或许会一两天时间才能织出来,可换成这种织布机只需要几个小时。这种织布机的出现,原本就会令涉及到布料的各个环节都会受到冲击。织出来的布一多,势必会降价。虽然目前看来江南那边是有一些乱象,但长久下去,对整个大清都有好处。”
“您觉得,要是真正的盛世来临,一个衣衫褴褛,一个衣着完整,哪一个更能代表盛世。”她问。
“你觉得什么样才能被称为盛世?”四爷反问她。
敏宁将图又收起来,一脸郑重的对他说,“最起码吃得饱、穿的好,这就是盛世。”
四爷不置可否,“所以你将布料的价格减下来?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衣服并不是必不可少的,粮食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将粮食增产,才能达到你所说的盛世。”
敏宁拍了拍胸口说,“放心吧,爷,我正在朝这方面努力!”
她知道四爷过来问这件事,肯定是织造局那边知道是她出手,所以才想用四爷来给她施压。
这群混蛋,不跟她正面在商场上较量,反而弄出这些鬼魅魍魉不入流的手段。
敏宁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爷,我这边有个计划,需要寻求您的看法。”敏宁直接扯开了话题,不再让四爷的心思放在江南那边。
“何事?”
敏宁又掏出了几张图纸,“您看,这几张是可以纺织羊毛的机器。如同江南的织布机一样,可以纺织出大量的毛线出来。以后咱们完全可以在蒙古那边收购羊毛,做成毛线,再织成毛衣销售到大清各地。”
“对于这些不用的羊毛可以换成钱财,想必蒙古那边绝对不会拒绝。”
四爷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挺好,难道想让我帮忙联系蒙古那边的人?”
敏宁摇了摇头,“只是这个事关重大,所以才寻求爷的帮助。爷,您别看这羊毛生意小。但这羊毛剪掉之后还会再长,这完全就属于再生资源。以后,蒙古那边从羊毛上面得到了甜头,肯定会养更多的羊。而且做生意肯定不止这一样,还打算收取奶粉,蒙古那边牛奶、羊奶多的有时候都会倒掉,完全可以做成奶粉,贩卖到大清各地。还有一些羊油牛油等等,也可以做成皂。”那些奶粉在蒙古那边只当成干粮用,还从来没有想过贩卖到中原来。
“等时间一久,蒙古肯定会依赖这些生意。若是再出现葛尔丹那种事,咱们掐住了这个渠道,拒收羊毛,蒙古人肯定不乐意,第一个就自己将那些不定因素掐灭。所以这个事情真的很重要,小小的羊毛可是能够控制住蒙古的脉门。”
四爷越听脸色越沉,“你在胡说什么?满蒙是一家,你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敏宁才不理会他的冷脸,“我只是不希望将来生的女儿也被送去抚蒙,只要打通蒙古那边的商道,咱们大清就不用再将金贵的公主嫁过去,你也不瞧瞧,你那些姐妹们还有几个是活着的?”
四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行了,这件事我会写个折子上奏汗阿玛,只说通商一事,至于那些有的没的别让爷知道从你这里泄露了出去!”
敏宁唇角一勾,“是,爷!”
等四爷一离开,敏宁就冷笑不已。
那群人以为将状告到四爷那里,她就会收手,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回四爷和皇帝肯定都心思是转移到蒙古那边,绝对不会管江南那边的事儿。
只有这样,她才能腾出手来对付这些人。
每一次改革注定要清洗一些人,这些阻挠的人不过是螳螂挡车,最终会碾与历史的巨轮之下。
敏宁直接命人在庄子里启用更多的工厂,这些工厂全力造出更多的手摇织布机。
又派人将那些破产的织户吸收到工厂里,虽然说自由受到了限制,但是赚到的钱每个月也不少。一些手熟的女工赚的比以往在家里还要多。
以前在家里做出来的布料都被那些商户压低了价格收购,那些商户相互串联,价格压得很低,不卖的话只能够压在手里卖不出去。
哪里像现在这样,不仅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日夜织布,只赚取那微薄的钱财。像如今这样收入固定,家里在种上几亩田,有了粮食,一家人完全可以过的很好。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奇异的状况,破产的小织户倒是过得很滋润,反倒是那些大商户一个个被重创,手下织工外流的厉害。
毕竟薪资没有那些工厂高。
这些大商户跟工厂不同,大商户招取织工,只付出少少银子,而工厂里每月赚到的一半被分给了织工,这样就达成了双赢的目的,通常赚钱织工们也赚钱。
赚钱了就更舍得花了,直接也带动了一些县城商业发展。
织造局那边也受到了重创,主要原因就是内务府和户部那边发现民间的布价跟织造局提供的布价差额太大,所以坚决让织造局也跟着降价。
制造局供应着整个大清商人的官服、吉服,以及整个皇宫的布料,原来只要布料送过去,皇宫那边都会接收。
可这回民间的布料价实在太便宜了,按照原来的价钱,那中间的差价,对于朝廷来说不可能看不见。
那可不是小数目,可是差了几十万两银子,这还是一季就差这么多,那一年、十年呢?
任谁都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差距。
谁知道这么多银子是不是被织造局贪了?曹家那建的豪华园子,谁看不见?肯定是用贪污的钱建的。
曹家也觉得自己亏得很,之前民间的布料下降,那是因为人家用了新式的织布机,可他们还是用原来的人手和工艺。
所以价格自然跟以前一样,朝廷拿这个说茬,完全是为难他们。
要是真的价格下降的话,那么首先死的就是他们制造局,连给织工的银子都付不起,这么大的亏空,谁都不愿意拿自己的钱财来弥补。
求爷爷告奶奶之后,又走了皇上那边的路子,这批货总算是被收下。
但户部和内务府都说了,下一个季度的布料价格得降,既然人家用了新式的织布机,没道理织造局还守着原来的老破烂不放。
如今国库紧张,织造局身为朝廷的一部分,理应降低成本,为朝廷分担压力。
这么一说,织造局的官员还能怎么办,只能跟人家投降。
不投降怎么将织布机弄到手?
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杭州织造三方联手找林源讲和。
毕竟以后还是要在江南发展,也不能太得罪织造局,他们可以利用民间的压力迫使织造局投降,但却不能做的太过,闹得不死不休。
而且布价降低这个目的也达成了,林源便爽快的和对方讲和。
然后在织造局的牵线下,江南各个城市的布商商会也跟着投降,然后组成了一个江南布商总商会,且将会长这一位置让给了林源手下。
敏宁接到消息后也不小气,直接在江南办了一场拍卖会,拍卖各种布料的纺织机织布机的图纸。反正手下工匠,因为银子激励,创新不断,拿这些迟早过时的纺织机卖出去也算是收回,也算是剪了一次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