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一回府之后就将自己关了起来, 并且摔碎了好几套茶具。
敏宁心里一拧,四爷这么早就回了, 那么弘暻呢?别不是把弘暻给忘在宫里了吧?下午还得回来呢。
敏宁连忙派人驾着马车前到宫门口等待,然后看向一脸急迫的苏培盛问,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培盛心想, 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来找您来求救了,他老脸一拧巴,一副焦急的模样, “安主子, 爷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了殿里, 谁也不许进, 奴才只听见屋里有摔的稀里哗啦的声音, 这才向您求救, 您好歹过去看一看。”要说这府里有人能够劝得了爷, 大概也只有安侧福晋了。
四爷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苏培盛第一时间竟然跑到后院来求救。
敏宁这才不慌不忙的起身, “行了,别说的那么骇人, 我随你去就是。”
苏培盛“哎”了一声,连忙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来到外院,正好看见年氏已经过来了, 年氏正带着人站在门外细声劝说。
敏宁一瞧, 感情不需要她呀, 这不是都有人了吗?
敏宁瞥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弯起了腰,不住的冒冷汗,我的老天爷呀,他可没有去请年侧福晋。
这回被堵着,安主子还不得以为他是故意的。
敏宁嗤笑一声,看着前面年氏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小声劝说,待到苏培盛想要解释,她伸出手制止了他要开口的话。
随后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这不都有人了吗?我看也不缺我一个。”
徒留下苏培盛一个人有苦说不得,他看了一眼安侧福晋毫不留恋离开的身影,再看一眼大殿门口已经看到这边动静,望过来的年侧福晋,不由哀嚎一声,我的老天爷,这是在玩他吗?
晚上时,弘暻被接回来了,敏宁才知道四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玛嬷亲口跟你说,你阿玛是想你大哥,所以才提前伤心的离开了?”
弘暻“嗯”了一声只点头,迅速的将包子塞到嘴里。
今天晚上做的是油渣粉丝包子,如这种比较粗糙的食物,弘暻是极少吃的,这第一次吃一下子刹不住了,只觉得满口留香。
敏宁也是突然想吃才令人做了,吃了半个包子之后,就停住了手,不由拧起了眉,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不然四爷也不会回来之后又拿东西撒气。
莫非四爷是发现了弘晖的死因?
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这些年里四爷一直在追查凶手,不过因为手伸不进皇宫中,再加上皇宫已经清洗过几遍,能够查到真实性的可能越来越低。
就说敏宁这几年倒是往皇宫里塞了不少人,不过有目标性,最多也就往上书房这几个地方,后宫那边后妃也只爱用自己的人,新人进去都得不到重用,所以她就放弃了这一块。
可就是这么多人都没有查出一丝痕迹,后来她干脆就放弃了,将目标固定在几个地方。
对弘暻在宫中的安全,敏宁并不担心,这孩子在宫里吃的用的都有人是专门处理好的,至于安全,他身边可是随时有人跟着。
“额娘,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弘暻吃着包子好奇的问。
要不是这一回,弘暻都不知道自己大哥的事,虽然以前知道自己是有一个大哥,但大哥在他出生之前就夭折了,所以这一回突然发现大哥在阿玛心目中的地位还挺深,弘暻对于这位大哥就好奇起来了。
敏宁想了想说,“弘晖这孩子是一个善良,有责任感的孩子,你阿玛一直对他满怀期望。”说到这里,她低头看向儿子说,“以后在你阿玛面前可不要提起你大哥,当年你大哥去世之时,除了你嫡额娘以外,大概就数你阿玛最伤心。你别看你阿妈这些年爱念佛,可这个习惯却是在你大哥去世之后养成的。”
弘暻将这话听的进去,然后跟敏宁保证道,“额娘,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阿妈跟你。”
敏宁眼睛弯了起来,“现在赶紧吃吧,不然那三个小魔头过来你就吃不成了。”
就在母子俩不远处的一堵墙后面一个黑影正立着,四爷靠着墙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对于弘晖的死,随着时间流逝,四爷心中的伤痛已经淡去,可如今偶然得知弘晖有可能死在老八家手中,已经痊愈的伤口猛然被人撕裂,使得四爷痛彻心扉。
恨自己没有能力,没有能力为自己儿子报仇。
朝中再一次催促皇帝立国本,皇帝有些不耐了,直言不会再立太子。
随后又将几个皇孙叫去了畅春园读书,享受儿孙绕膝之喜。
三月份就是皇帝六十岁整寿,这一次皇帝要过一个不一样的寿诞,他打算邀请天下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来京城为他祝寿。
不论官民,只要在寿诞来临前都可以赴畅春园宴会。
与此同时,凡是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皇子皇孙均要出席,亲自为这些老人敬酒,分派食物。
雍亲王府符合年龄的一共有两位皇子,一位是弘昀,一位是弘暻。虽然说弘昀身体不适,一直在外养病,不过这一次是皇帝的喜事,也是天下的喜事,他自然还是要前往。
好在经过这一年来的调养,弘昀的身体较以往要好了许多,四爷顾忌着他的身体,并没有让他一从头到尾的跟随,只打算让他在贺寿当天过来。
弘时倒是急得上窜下跳,他生性就爱玩爱闹坐不住,这回这么大的场面,他自然也想参与,可他偏偏就差了一岁,就被拦在门外了。
这么大的场面,下次还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现,万岁爷都说了是整寿才邀请,那下一次有可能是十年之后了。
十年呀,这个时间之长,直接把弘时给急得不行。
跑去拦住四爷好几次,想要替代弘昀出席。当然在这小子嘴里就是担忧哥哥的身体,愿意替哥哥扛起这番重任。
可四爷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直接否决了。
要是平常的话还能够把他塞进去,可这一次场面太大,要是被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
弘时不满的撅起嘴,随后跑去找三哥弘暻,求三哥帮忙。
弘暻听完之后,眼睛一转,“不如我去求皇玛法?”在弘暻的眼中,皇玛法是一个非常慈祥的老头,对于他们这些小皇孙都一直在笑眯眯的,偶尔还会来了兴致给他们讲课。
相对于冷言怒斥的夫子,这一群小阿哥大概还是更喜欢听皇玛法给他们讲课。
至少皇玛法可从来没有骂过他们。
弘暻长到这么大,还是在畅春园才见到皇玛法,以往新年进宫去请安时,也就跟其他皇孙一样远远对着皇玛法的位置跪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黄色的衣服,至于容貌,那是看不清的。
这一回如此靠近皇玛法,又看着皇玛法一点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严肃,一时之间弘暻对于皇帝的好感,那是迅速往上升。
皇帝在弘暻脑海中的印象一向都是四爷灌输的,四爷这人自然是不客气的夸自己阿玛的功绩,导致一开始弘暻对于皇帝的期待值就很高。
弘暻脑筋灵活,一向有不一样的见解,皇帝查看几个皇孙功课时,就显出弘暻的特殊来,有时上表的见解就连皇帝看了都眼睛一亮。
就这样没几天,祖孙俩交流的就多了起来,弘暻就成了弘晳之外,第二个被皇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皇孙。
眼下听到自己弟弟难得这么请求,弘暻也没有多想,一下子就想起向皇玛法去求情。
皇帝边听着下面的孙子一本正经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便将折子批之后扔在一旁。
来了兴致,皇帝开始问他,“若是朕没有记错,弘时跟你都不是同母所出,为何你要为他们过来向朕讨这个情?”
弘暻一脸疑惑的看向皇帝,“就算不是同母,他也是兄弟呀。”
皇帝看到弘暻这样子不由感憾,太子和老大他们这几个孩子年小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心思,都在一块玩耍。等长大之后,却因为彼此的利益分道扬镳,甚至恨不得将对方置之于死地。
再看了看弘暻,皇帝仿佛感觉到旧日的场景在重现一般。
皇帝不由沉声问他,“以后有一样东西你想要,弘昀跟弘时也想要,告诉朕,你会怎么处理?”
弘暻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口回答,“皇玛法,对于孙儿来说,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让给其他兄弟也无不可。”
皇帝继续追问,“这样东西不能让,事关你身家性命呢?”
弘暻笑了笑,回答,“皇玛法指的是汗阿玛的世子之位吗?”
皇帝有些诧异,没想到弘暻这么敏感,然后他循循善诱,“不错,就是这个位置,你没有坐上,而被其他兄弟坐上。到时候你就会被赶出府邸,你又会怎么做?”
弘暻充满了自信说,“回皇玛法的话,孙儿的额娘说,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操心,只要我一直保持着优秀,阿玛就不可能弃我选择其他人。”
皇帝一听到这句话,便感觉五味杂陈,要是太子也能够理解这句话,就不会事事针对其他兄弟,反而友爱兄弟,那么他会执意要废太子吗?
皇帝心中有了清晰的答案,不会,他只会感觉到心里自豪。
一时之间,皇帝知道自己对于太子的教育出错了,他将太子教育的极好,就算处理国事也是按章照办,得到臣子的称赞。然而却忘了告诉他拥有一颗宽广仁爱的心。
“皇玛法?”弘暻见皇帝愣住,忙小声的喊了一声。
皇帝回过神来,看着弘暻,然后吐出了一句,“好,安佳氏将你教育的极好。”
一个优秀的人不仅需要老师的教育也离不开母亲的培养,皇帝一直知道安佳氏在老四心目中是不一样的,也正是怕安佳氏对于老四的影响太大,才私下里下手打压。
可就在此时看到安佳氏对于儿子的教育,皇帝立时放下心来,将儿子教育的如此出色的一个人,皇帝不认为安佳氏会是另一个董鄂妃。
弘暻听到皇帝称赞自己的额娘,立刻眉开眼笑道:“孙儿也认为额娘好。”
一时之间,屋里气氛融融,皇帝松了口,“既然弘昀身体不适,那就让其弟弘时替代。”
弘暻高兴的向皇帝跪下,“那孙儿在这里提前祝皇玛法万寿金安!”
敏宁听到自己儿子得意的在自己面前吹嘘他在皇帝面前的应对,不由额头上青筋直跳。
“你的意思是说,你在万岁爷面前提出让弘时替代了弘昀?”
弘暻高兴的点头,“是啊,弘昀身体不适,我想着既然弘时愿意去,正好可以替代二哥。”
敏宁揉了揉额头,然后指着他骂道,“谁准你这么自作主张的?你怎么知道你二哥不想去,愿意将这个名额让给弘时?”
弘暻笑容僵住,眼神闪烁的看向自己额娘,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
“额娘,那我该怎么办?”
敏宁瞪眼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挺神通广大的吗?怎么不直接让万岁爷特例允许弘时参加,非得拿走弘昀的资格?”
弘暻脸色立即白了,一脸委屈道:“儿子也没想到这茬。”他完全是被弘时给带到阴沟里去了,顺着弘时的思路去向皇玛法求情。
敏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连你阿玛都没有答应弘时这个不靠谱的请求,怎么你倒是挺有能耐了?”
弘暻这小子被皇帝带在身边教养,这才几天就有些膨胀了,敏宁既然看不过去,趁着这个机会敲打他。
弘暻急得团团转,“额娘,你说我该怎么办?以后我还怎么有脸去见二哥?”
好在弘暻的本性没有改变,这时候没有将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而是自己承担。
敏宁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自己儿子重复走上弘历的道路,要真的是这样,她还不如将儿子塞回去重新投胎。
“好了,这事万岁爷肯定没有放在心上,你主动去向万岁爷承认错误,就说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将这个名额给换回来。回头再去跟弘昀道歉,还有你们这群小子过去是要敬酒的,弘时才多点大,他去了能喝酒吗?也不怕喝醉了在宴会上闹出什么事来。”
弘暻低头认错,他承认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敏宁看了一眼儿子,还不错,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随后又想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明显的错为何皇帝就没有提醒?
隔天下了学,弘暻老实的去求见皇帝。
这回皇帝可没有功夫见他,他正在见太医。
苏回放下了手,跟皇帝开口,“万岁爷,您这手僵硬情况,未来可能会越来越频繁,逐渐发展到半个身子都会僵硬。”
皇帝皱起眉头问,“为何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不是已经用药了吗?”
苏回也没有隐瞒,直接回答,“万岁也因为您的身体逐渐年迈,药物治疗只能仰制病情,不使其继续恶化,并不能够治愈。”
虽然这番话并不好听,但皇帝却没有生气,毕竟敢说真话的御医和太医越来越少了,他为何这么看重苏回,除了他医术高明以外,也有他在他的病情上从来没有隐瞒,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还能够撑几年?”皇帝的眉色有些淡,冷静的开口问。
苏回回答:“最多十年,最少五年。”
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还行,足够他将事情安排下去。
然而苏回接下来的话让皇帝脸色一僵,“万岁爷,这是在您配合治疗的情况下。”
皇帝抬眼看他,“爱卿这话什么意思?”
苏回退到一旁跪下,“万岁爷,您这种病情需要少思少虑,仔细将养,不然奴才再怎么医治也不能挽回耗损。”
少思少虑?
作为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少思少虑?
皇帝皱起眉头来,开口问他,“爱卿就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皇帝既想无病无痛的活着,又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势。
苏回长袖中的手攥紧了,随后伏身给皇帝叩了一个头。
皇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又问他,“若是朕放弃政务好好休养的话可以活多少年?”
苏回回答:“别的不敢说,臣最起码可以保万岁爷十年平安。”比之前最少五年一下子增加了五年。
皇帝点了点头,“爱卿先行退下,这件事务必不要传出去。”
苏回听了之后,立即叩头退下。
苏回走之后,皇帝撑着头,一时之间神情有些凝重。
而就在这时梁九功悄悄的走到皇帝身边,“万岁爷,弘暻阿哥求见。”
皇帝放下了手,说了一声,“弘暻来了,叫他进来吧。”
梁九功依言退下,很快弘暻就跟着他进来了。
“孙儿拜见皇玛法,皇玛法万福金安。”
皇帝带着和煦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起来吧,到那边坐。”
等弘暻坐下之后,他又开口问,“过来找朕有何事?”
弘暻打量了屋里一眼,眼神一下子扫到了旁边的矮墩,看来之前屋里确实有人。
皇帝一下子发现了弘暻的视线,眼神里露着玩味。
弘暻当即起身跪下说,“回皇玛法,孙儿做错了一件事,这次过来是想请您收回成命。”
皇帝一点也不意外的开口,“哦,你所指的是何事?”
弘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就是昨晚那件事,阿玛已经骂了儿子一顿,说弘时是闹着玩的,却被我当了真。”昨晚额娘将这件事告诉阿玛之后,阿玛就把他骂了一顿。
皇帝拿起茶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开口,“怎么你所有的事情都跟你阿玛说?”
弘暻立即坦然道,“我额娘说了,儿子还小,思想不成熟,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询问一下大人。”
皇帝立即有些羡慕,他的几个儿子自打读了书以后,就不再事事询问他,他也只能从年纪小的儿子身上找到依赖感。
随后皇帝又看向弘暻问,“事事都询问你阿玛,不会觉得你阿玛管的太严吗?”
弘暻诚恳的摇了摇头,“阿玛也很忙的,孙儿哪敢拿一些小事来烦恼阿玛,问的都是一些重要的事。额娘说了,儿子不仅是她的儿子,还是阿玛的儿子,我有什么难题,阿玛有责任为我解答。”说到这里,他小声的接了一句,“而且,阿玛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就算他政务再繁忙,也会抽出时间来见我,就跟皇玛法一样。”说完,弘暻的脸上有点红。
皇帝啼笑皆非,这孩子是拐着弯的来夸他吗?
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心神一动,开口问他,“弘暻,若是朕赐王府世子之位,可你阿玛因为长寿,让你迟迟不得继承爵位,你是什么想法?”
弘暻一下子联想到当今皇位上,不由偷眼看皇帝,却发现皇帝虽然笑吟吟的,那眼神里笑意却没有到底。
弘暻顿时压力倍增,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眼前这个和善的老人是一国之君,掌控着庞大的帝国。
“孙儿……”弘暻有些支支吾吾。
皇帝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弘暻面前看着他问,“如何?”
弘暻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就算胆子再大他也知道皇储这个话题是不能沾的。
要是话中稍有不妥,甚至可能会太累阿玛。
“孙儿不敢说!”弘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哪里是在说爵位,分明是说皇位。
皇帝看着才十岁出头的孙子,不由感叹老四真有一个好儿子,这孩子如此精明,有为君之质。
“朕恕你无罪,起来说吧。”皇帝将他拉了起来。
弘暻小心的谢了恩,皇帝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到位置上坐下,开口问他。
“这一次没有君臣只有祖孙,来跟玛法说一说你是什么想法。”
皇帝可不认为弘暻年纪小,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登上了皇位,那个年纪朝廷虽然有孝庄太后把持,可每日上朝后,孝庄太后都会询问他某个臣子在朝堂上说话的用意。
皇帝就算有说错了,孝庄太后也不会责怪他,反而细心的教导他。
不然光凭借皇帝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如何能在成年之时扳倒四大辅臣。
八岁时的皇帝已经是人精了,虽然只能做一个移动的印章,不过朝中的事情他基本上都能够理解。
如今面对十岁的孙子,皇帝可不会小瞧他,这孩子这么聪明,很像他小时候。
弘暻大胆的看向皇帝,皇帝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表情。
弘暻顿时松了口气,开始说起自己的想法,“若是阿玛长寿,孙儿肯定愿意的,虽然说爵位不在孙儿身上,但不代表而不能开辟其他事业。”
皇帝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哦”了一声道,“继续说。”
“孙儿的额娘告诉孙儿,脚下的这块土地非常大,不要只盯着脚下这点地方,需要放眼去看向外界。如今整个世界都大半的土地都被洋人发现,我大清如今兵马强壮自然不惧洋人,可是若是只盯着眼下这点地方,肯定会被洋人追上来,到时候洋人甚至会露出侵略的目光,就如同对那些当地土著一样,对待我大清。所以若是阿玛长寿的话,孙儿就能够放心去开拓新的疆土。”两人都知道,所谓的爵位就是皇位。
皇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问了他一个关键问题,“穷武黩兵可不是一个好事,如今百姓都向往安家乐业,如何愿意再起战事。”
弘暻却眼睛冒光说,“如今是火器时代,跟冷兵器动辄几十万兵马的战争可不同了。”
皇帝先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反应过来明白什么叫做火器和冷兵器。
“火器只要少许人当兵就行,一些年老体弱的兵力完全可以归放回乡。我看报纸上说美洲那边人口少有大量的土地,可以迁移一部分人口过去,到那边种了粮食之后再运回来即可。”
皇帝摇了摇头说,“如今火器可不行,还有你说的从美洲运粮食过来,路途遥远谁知道海上会发生什么意外。”
弘暻却一点也不意外的说,“皇玛法,那是您不知道现在外面发展的有多达,我额娘名下有几家船厂,那里专门从洋人那里引进了蒸汽机,蒸汽机是用烧煤就可以带动大型机器,有火车还有船。以后肯定越来越快,额娘说再过几十年,到达美洲最多也就需要两个月,若快的话半个月也可以。额娘还说了,亏待谁都不能亏待工匠,他们可以建造利器,用来造福百姓。”
皇帝哼了一声,不认同道:“你额娘就喜欢奇淫技巧。”
弘暻听了这句话,有些不乐意了,忽略了皇帝身份,努力跟他掰扯清楚,“皇玛法,工匠的作用非常大的,额娘说他们能建造不用牛马就能够耕地的器械,不用人力收割粮食,不用靠牛马来做交通工具。如今的火车就是工匠们花费心力制作出来的,额娘说,我们中原的匠人不比国外的差,有些东西我们早几千年就做出来了,就因为一直没有受到当朝统治者的支持,这些都被掩埋了起来。就如同蒸汽车,千年之前我们就有了木流牛马,就是靠水力来带动机械运转。如今是靠火力来带动,其实原理是一样的。”
皇帝听了之后不由觉得几分道理。
弘暻继续说,“额娘说了我们不懂创造,那么就不要插手陌生的领域,只要投银子支持工匠们创造就行。”
“额娘就曾经跟我说过,说江南那边因为布料价格高,百姓也买不起,导致有些人家一家好老小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才穿裤子。后来,额娘就觉得不行,便投了大笔银子,让工匠还造出更先进的织布机来,用水力带动,少少人手就可以日夜不停的织布。织布机的出现立即解放了大量的人手,机器织布比人手织布要快得多,成本就下降,涌入市场之后就打压布匹价格,这才使得现在百姓都能穿上了衣服。您看,其实工匠在这里面作用还是挺大的。”
皇帝心想,安佳氏哪里是因为百姓穿不上衣服才改革织布机,分明是江南织造局的人惹了她,使得她一下子弄出了织布机,砸破了大家的饭碗。
即使心里再怎么忌讳安佳氏,可是对于她培养出来的孙子却很满意,不像其他皇孙不食人间烟火。
有大局观,懂得民生,还懂得量力而为,虽然有些思想还有些幼稚,但不是不能够□□,皇帝不由要再次感叹,但凡太子的眼光有这么远,他哪里还需要在花甲之龄操心继承人的问题。
是的,水泥火车的出现,已经让皇帝见识到工匠的力量,甚至洋人的火器之利使得皇帝也有些焦虑,戴梓找不到,一时之间可没人到处比洋人更厉害的火器。
这时候,弘暻的话不由提醒了皇帝,没有了戴梓,天下间还有千千万万的戴梓,只要肯给银子肯支持,就不怕工匠研究不出更厉害的火器。
“行了,你的来意朕知道了,朕再给你一个恩典,到时让弘昀跟弘时一同参加。”
弘暻眨了眨眼,才想起自己这回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想到之前好像昏了头一样什么都往外说,一时之间弘暻有些后怕起来。
皇帝看着弘暻这模样,心里笑了笑,让他退下了。
苏回回到太医院之后,就被人拦住,关注他的人是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小苏,你先避一避,彭院判正在里面发火呢!”
苏回去听了之后,朝他拱了拱手,“行,正巧医学院要办一份医学志,趁着这个闲,我过去看看。”
那人忙说,“你去吧,一直等着医学志出来呢,听说医学院有很多病例,这回总算是能够见识一下。”
医学院办书对于整个大清来说都有好处,可以促进医学发展,里面网罗了最新的病情以及解决方法。
对于大夫来说,可以看到名医的诊治方案,不仅能够开拓眼界,甚至还可以提高他们的医术水平。
若是碰巧能够碰到相同的病人,不用手足无措,好歹有了一个病例方案作为参考。
苏回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太医院。
太医院不远的地方就有马车站点,苏回坐上了马车,没多久就停在一个卖报的地方,趁着马车停顿的时间,他跑去买了一份报纸,然后才跟着上了马车。
无人发现上了马车之后,他的荷包瘪了很多。
敏宁接到了外面传进来的信息,看了纸上所记录的信息之后,她不由翘起了嘴角。
苏回自然是她安插在皇帝身边,她也没有做别的事情最多也只是夸大了皇帝的病情,当然这其中需要苏回的配合。
每次苏回给皇帝扎过银针之后都会激发病因,旁人一诊脉,得到的答复肯定跟苏回一样,实际上激发病因之后,再治疗对于皇帝来说也是有好处。
苏回旁击侧敲,让皇帝安心养病,实际上就是暗示他退位,当然这一点苏回不会说回来,可皇帝却会往这方面想。
敏宁可是深知心理暗示的厉害,有时候甚至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皇帝正病着,可再怎么看淡生死,也不如以往意志坚强。
一回两回还会有庆幸,可时间一长,她就不相信皇帝还能坐得住。
她也算是顺应历史,那皇帝提早退位而已,只是顺应的不是清史而是红楼梦史。
也别怪她心狠,她是真的等不及了,好不容易等到这次好机会,二废太子皇帝正是心神疲惫的时候,不趁此机会等皇帝缓过来,可没那么容易相信。
弘暻回来之后一直躲在屋里,敏宁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四爷晚上检查课业的时候,才发现儿子竟然没有过来。
四爷亲自去找弘暻,推了推门,才发现门被从里面给关上了。
“弘暻,开门。”
弘暻听到阿玛的声音,吓得立即跳起来去开门。
门打开之后,四爷看着他问,“怎么了?在畅春园发生什么事了?”
弘暻悄悄的抬起头,偷看了阿玛一眼,随后垂下头,语气有些低沉。
“阿玛,我好像做错事了。”
四爷摸了摸儿子细的跟老鼠尾巴一样柔软的辫子,然后拉着她进了屋。
屋里已经点上了灯,四爷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询问她,“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弘暻心里沉的狠,今天跟皇帝说了那些话以后,等回来之后,越是回想,他越害怕。
他当时脑子一热,也不知道为何会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阿玛……”弘暻将下午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连皇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都一个不落的说了出来。
随着他的描述,四爷的脸色越来越沉。
弘暻吓得一个哆嗦,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阿玛,儿子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他是知道阿玛有心争位,要是因为他的话使的阿玛绝了皇位的可能,他以死相抵都不够。
四爷像是发现自己的脸色吓到了儿子,脸色平静了下来,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傻孩子不要怕,这是好事。”这代表着汗阿玛有考虑他的意思,才会拷问下一代。
以往皇孙中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弘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