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现实世界里和路珩针锋相对的时候,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他动真火了, 这人实在是天赋异禀。乔广澜脸色一寒,右手两指在袖子中并拢,打算叫几个小妖精过来, 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
“他叫君?希?堑苯裉熳? 你这次要办的事情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鸣适时开口。
这句话成功地阻止了乔广澜的动作,他顿时一脸嫌弃加上不能接受:“这王八蛋是皇上?”
?鸣补充:“明君。继位不到一年, 海晏河清, 国泰民安,龙气护体,邪祟不犯。”
乔广澜还要说话, 忽然听见“嘶啦”一声, 身上一冷又是一暖,肩头已经多了件沉甸甸的毛皮大衣。
刚才他和?鸣对话这一分心的时候, 死皇帝君?虾鋈换颖拮泳碜x饲枪憷侥羌?茨嗟囊路?怀? 本来就很单薄的外衣一下子撕成两半,他跟着脱下自己的外衣抖手裹在了乔广澜身上。
这回君?弦彩a思?ド溃?娲泳?簟肮?印保??焕砘幔?诹伊液?缰醒?p持? 用一个十分英武的姿势端坐于马背之上,只对乔广澜道:“我既然说了要赔你的衣服,就要赔你的衣服, 你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
乔广澜刚怔了怔,君?弦丫?惶?郑骸白撸 ?br>
一群人延续出场之前的节奏,簇拥着他风一般地离开了。
乔广澜:“……”
惹不起惹不起,这奇葩他是真服了。
如果站在这里的真的是小时候自己,那么乔广澜多半是把那件大衣扔到泥坑里狠狠地跺几脚,然后穿着里衣,骂着混账,气势汹汹地回家,明明冻成了狗还觉得自己很有骨气。就像当初刚刚遇到路珩那样。
但现在脾气经过多年的磨练,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君?献咧?螅??惺茏派砩系奈屡??堑?挥猩吹褂行┛扌Σ坏谩?br>
这小皇帝倒也有意思。
或者也不是因为他现在的脾气变好了,而是过去的乔广澜,货真价实就是叫花子出身,把自尊看的比命还要重要,受到侮辱之后动真火也是难免。但今时今日,风刀霜剑早已无所畏惧,他也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尊严不需要靠任何外物来支撑。
乔广澜从地下捡起破衣服,把上面的玉扣子撸下来,去了当铺,出来之后,在街边买了块热乎乎的烤红薯,抱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吃。红薯香甜软糯,美中不足是鞋底漏了,有点进水。
一块红薯的功夫,他也已经听完了?鸣的科普,这个世界的事并不是很好办。
原主本来并非穷苦出身,他父亲是从一品辅国大将军乔栋奇,母亲是恭王府的郡主,名叫徐菲,两人的感情极好,乔栋奇没有纳妾,府中的孩子除了乔广澜之外,就还剩一个姐姐,人脉相当单薄。
一年前,乔栋奇被下属参奏投敌叛国,将军府被抄,乔家举家入狱,乔栋奇拒不承认罪行,最后因受刑过重而死。还剩下主仆共十七人,本来已经被下令男子流徙三千里,女子卖为官妓,但恰好在这个时候,先皇急病驾崩,新帝继位大赦天下,他们就被放出来了。
虽然这已经算相对幸运的结局,但家不在了,人也不在了,母子三人挤在一个破旧的茅屋之中,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原主出门本来是想要找份活养活母亲和姐姐,但他当年在京城里是第一纨绔的大少爷,家逢巨变之后过去的狐朋狗友避之唯恐不及,自己又什么都不会做,在外面走了一天一夜找不到活计,冻死在了街头。
过去原主的家里有一根玉簪子,本应由乔家的每一代传给长媳,抄家之后簪子被罚没宫中。原主的心愿就是能够替母亲找到那支簪子,还有,查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给父亲报仇,问一问参奏父亲的那个下属为什么要这样做。
烤红薯吃完了,但是原主显然饿了很久,乔广澜没吃饱,他弯腰,用地上的雪擦了擦有点黏的手,问道:“他俩是不是有一腿啊?”
不在乎那个人的话,不会想要问这个问题。
?鸣赞许道:“你对这方面挺敏感的。”
乔广澜:“……”
他猜对了,参奏乔栋奇的那个人名为裴峰,出身寒微,但是战功卓著,年纪不大就已经有了“战神”的美誉,当初他落魄街头,偶然和原主相识,是原主一直接济他,又将他引荐到父亲面前,为他疏通门路,裴峰这才有了出头展露才能的的机会。也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他跟乔家关系密切,裴峰的指责才更加让人相信。
如果光听表面上的,不过是一个卑鄙小人而已,像这种玩意乔广澜一向并不是很当回事,但事实上这个裴峰却并不是普通人,他也是一名穿越者,身上被绑定了一个攻略男主系统,原主本来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听到这里,乔广澜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愧是身上有我魂魄碎片的男人,果然应该到哪里都是主角嘛。”
?鸣:“……上两世的他们,很没用。”
乔广澜勾起唇角:“不这样,怎么能衬托出我的英明神武?”
他很有深意地说:“只有识趣又有眼色的人,懂得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才可以得到领导的赏识啊,不然只能整天闲呆着看月亮,一边哭泣,一边感叹孤单寂寞冷。”
?鸣:“……”跟他吵架自取其辱,还是继续简介吧。
这里是个架空的朝代,名为大齐,举国尚巫,人们遇到任何难以抉择的事情都要祭祀占卜,原主出身显赫,头脑聪明,又因为乔广澜魂魄的影响,对于巫术这一道有着很高的天分,一生原本应该过得顺风顺水。
结果裴峰刻意接近他,用尽手段得到了原主的爱慕,跟着把属于原主的荣华富贵一一算计到手,按照原本的系统规则,原主死的那一天,他就可以成功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结果没想到乔广澜也在同时空降,原本任务成功的提示播报到了一半被打断,裴峰只能暂时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幸好他现在外面带兵打仗,不然恐怕早就直接过来把乔广澜给杀了。
?鸣道:“裴峰此人有系统帮助,同时权倾朝野,手下爪牙众多,你不能力敌,需得在他班师回朝之前,找个安全的处所保命。”
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罪臣之后,一个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同时还带着可以作为金手指的系统,要怎么对付他,老实的?鸣还真有点为乔广澜担忧。
乔广澜的脚步越来越慢,显得心情很沉重。
?鸣心生不忍,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必要之时,我也会保护……”
乔广澜道:“我找到了!”
他跑到一个卖芝麻烧饼的小哥旁边,一脸幸福:“我刚才就闻见了一股芝麻的焦香味,半天没分辨出来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可算是找到了。”
?鸣:“……”
噎不死你!
乔广澜买了一摞烧饼,突发奇想道:“老?,你要不要吃一个,这是刚出炉的,特别好吃,咬一口脆脆的,嚼在嘴里酥酥的……”
?鸣:“不吃!”
乔广澜遗憾地自己咬了一大口:“没口福。”
“听说这一次,裴大将军又打了胜仗。要不是他一马当先,带着将士们走过吃人岭,咱们被赫赫抢过去的那些东西就都白搭了!”
“是啊,裴大将军不光把边关百姓的粮食布匹都给抢回来了,还把赫赫打了个落花流水,只是可惜了那些姑娘,被蛮人折磨的不成人形,只能被大将军把尸骨带回来安葬。”
乔广澜听到“裴将军”,立刻回头,发现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卖烧饼的小哥,就在他买完烧饼走出几步的功夫里,小哥身边多了一个买糖葫芦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刚刚来到这里,也打算做生意,两个人就唠起来了。
乔广澜拿着烧饼凑过去,也想跟他们一起唠:“大哥,你说裴将军快回来了?”
卖糖葫芦的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排外,显然对他这么一个外人突然过来插话有点不满。
乔广澜好像看不懂他意味着“赶紧滚蛋”的眼神,一脸向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也不知道大将军什么时候进京,到那时就算我能在旁边偷偷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卖糖葫芦的中年人脸色稍霁:“你很仰慕大将军?”
乔广澜道:“大将军能征善战,谁不敬佩呢。”
旁边卖烧饼的小哥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没一句准话。我可认识你,前几天你天天站在我这里看烧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对了,之前在对面茶馆里说乔栋奇冤枉的也是你吧,今天怎么又改口成了裴将军?我看你是故意来这里套近乎,想骗根糖葫芦吃!”
乔广澜面不改色:“除了裴将军,乔将军我也一向很仰慕啊,他带着大齐打了那么多胜仗,我不相信他投敌叛国也是人之常情,还不兴人家被冤枉了?你看你想到哪去了。”
中年人道:“哼,他们大官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先皇昭告天下的时候,大街小巷张贴的都是乔栋奇的罪行。不说别的,你看,咱们大齐总共四五次经过吃人岭去打赫赫,每回乔将军一领军,都要死上很多人,即使打赢了也没有多高兴。那裴将军这次这一仗,是不是赢得很漂亮?”
吃人岭……乔广澜想了一下,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大齐的边境有一个少数民族国家,就是刚才他们口中的赫赫,这个国家的人野蛮残忍,好战嗜杀,经常劫掠大齐百姓,近年来格外嚣张,大齐刚刚去世不久的那位老皇帝皇帝想收拾它很久了。
可是在赫赫和大齐之间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就是吃人岭。
这地方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地形多么险要,也不在于气候多么恶劣,而是每当士兵行进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整个吃人岭就会突然平地泛起浓雾,将所有的人包围在里面,蒙蔽人们听觉和视觉,士兵们只能依靠着本能向前行走,每次出了吃人岭,都会有很多人失踪。
后来,又有人找到了那些失踪将士的遗骸,发现他们的尸体干瘪抽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从那以后,吃人岭的名号就传出来了。
有点像百慕大三角。
不过这并不是天然形成的魔岭,是近些年来突然发生的变化,只有大齐的将士经过才会有浓雾出现,对于赫赫则没有半点影响,所以大家都猜测是赫赫请了巫师作法,把吃人岭变成了这个样子。
乔栋奇最大的一项罪名就是私自将吃人岭的地形图与气脉之地透露给赫赫,致使吃人岭害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乔广澜笑了一下:“哦,听大哥的意思,裴将军带人路过吃人岭的时候,便不会有士兵失踪了,是吗?”
乔家过去有多繁华,现在就有多破败,可想而知,原主又冷又饿地站在路边看烧饼时,又听到别人对父亲的诋毁以及裴峰的称赞,心里是什么滋味。
中年人一愣,有点着急地说:“吃人岭是什么地方,就算是神仙带兵也不可能让那么多的人都安然无恙,但是这几次裴将军带兵,死的人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很多,这就是天大的功劳了!”
乔广澜道:“哦,是这样啊。”
卖烧饼的小哥插嘴:“因为裴将军身先士卒,每次他领军的时候,手上总是提着一盏红灯笼,这样后面的人都会看见他手里的火光,就很少会走散了。从前他当副将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他手下的兵从来死伤最少。”
在战场上,其实这种行为是很危险的,因为在给自己的将士引路的同时,还很有可能吸引了敌军的目光,把自己暴露在攻击之下,乔广澜似笑非笑地称赞:“真是伟大。”
他听完了八卦,抱着一摞烧饼,按照?鸣给的路线回到了四处漏风的家里。
“娘,姐姐。”
家里的两个女人听见他的声音,一起迎上来,同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现在的乔广澜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也是她们全部的希望。前天一家人又饿又冷,家里粮柴俱无,这个小祖宗一任性,发脾气说要去找活干养活她们,转身就跑的没影了,这一天一夜,两个人担心的简直睡不着觉,现在他可算是回来了。
乔广澜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我没找到活干,但是拿了点吃的回来,你们快吃吧。”
虽然饿的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事实上徐菲和乔语的相貌都很出众,只是家里寒风瑟瑟,满地灰尘,不是还有雪花从屋顶飘进房子里,显然这三位谁也不是过日子的料,什么活都不会做。
乔广澜哭笑不得。
徐菲不看桌上的东西,一把拽住乔广澜:“澜儿,这些吃的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这件衣服,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是要吓死娘和你姐姐吗?”
乔广澜道:“我没找到活干,就在街上随便走,结果有个人路过溅了我一身泥水,就赔了我衣服和钱……你们快吃饭吧。”
乔语道:“你吃了吗?”
乔广澜道:“我在外面吃饱了,我先出去把屋顶补一下。”
徐菲看看桌上的食物,先拿给了女儿吃,乔语一边说“娘,你也吃”,一边奇道:“小弟,你还会补屋顶?”
乔广澜道:“在外面看着别人补,学会了。”
他转头看这个新姐姐,发现小姑娘脸色都冻青了,于是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她披上,自己在旁边翻了件旧衣服穿,换了双破靴子打算出门修房顶。
徐菲看着他的衣服,忍不住脱口道:“这衣服,本来是你爹的。”
乔语生怕母亲又哭起来,连忙说:“是啊,小弟现在长大了,连爹的衣服都能穿。”
乔广澜道:“就是啊,好闺女,爹以后会保护你的。”
乔语笑骂:“呸,你这臭小子又耍贫嘴!”
徐菲知道儿子和女儿是故意岔开话题以免自己伤心,勉强笑道:“真是调皮。”
她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才多大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就能护着你姐姐了。眼看语儿都十九了,婚事耽搁着不说,总住在这一片也不安全。要是她可以进宫做宫女,那就好了。”
乔语道:“那就要伺候别人,还不能天天见到娘和弟弟,女儿不放心。”
徐菲道:“现在国师变成了泰大丰,你就算想去,也去不成。”
她看见乔广澜拿了工具往外面走,连忙又说:“澜儿,你小心点。”
乔广澜扬声说:“放心吧!”
他小时候经常修补屋顶,手艺娴熟,趴在房顶上一边干活一边想之前徐菲说的话。
这个朝代倒不像他所知道的古代那样提倡早婚,女子二十出嫁,男子而立娶亲也是平常之事,但乔语也的确不小了,相貌又出众,在这里住着的确不安全。
徐菲说得对,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非皇宫莫属,既可以保护乔语不被地痞流氓骚扰,又可以让他躲过裴峰的谋害。
不过,原主这个身份要进宫的话……
有他在,半点难度都没有嘛!
当晚,泰国师在搂着自己的小妾睡觉时,遇上了一件怪事。
他透过窗子,看到自己的窗外有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正在一点点向房门处移动,它走路的样子很奇怪,是像螃蟹那样横着走的,动作也很僵硬,说不出的诡异。
泰大丰瞪圆了眼睛,想喊,但嘴巴好像被人堵住了,根本就叫不出来,怀里的小妾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得熟还是死得快。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从门缝里面钻进来了!
这是一个纸片人!
纸片人一开始还是正常人的高矮,但在泰大丰惊恐的注视下,他的个子越长越高,一直长到了头顶住天花板才停下。
他弯下腰,将一张白板似的脸凑近泰大丰,明明没有五官,却让泰大丰产生了一种“正在被他盯着”的感觉。
纸片人“看”了他一会,发出沉闷地声音:“你好丑。”
泰大丰:“……”
丑的过你?!
纸片人又说:“吾受上苍之令,命你一事。”
“......”
乔广澜算是把屋顶补好了,可是躺下睡觉的时候他才悲催的发现旁边的窗纸裂了一道缝,风从那裂缝里面灌进来,一直渗到骨头缝里,冷的人几乎发狂,原主的身上本来就有冻疮,这一来更加觉得又麻又痒。
乔广澜并不是很想在这个地方找寻童年回忆,天还不亮就起床,继续糊窗纸。
徐菲每天早上都去外面的菜市上捡拾别人扔下的烂菜叶子,乔广澜刚刚干完活,她忽然拎着篮子推门而入,满脸惊喜:“语儿,你有机会进宫了!”
指头长短的小纸人从门缝里进来,笨拙地跟在徐菲的身后,抱住了乔广澜的裤腿,乔广澜趁母女两人没有注意,把它捡起来揣进怀里,耳听着徐菲正在和乔语说话:
“……今天早朝的时候,泰国师向陛下上谏,称自己夜间梦见白止星君,言上天有好生之德,犯官罪臣固然可恶,但祸不及子女,宫中既然缺乏人手,应该同意其与普通百姓一般,同样被选拔入宫,皇上已经准奏,语儿,你能参选了!”
白纸星君?
乔广澜忍不住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