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
秦萍萍吩咐厨房多准备几道菜, 难得丈夫在家,弟弟秦郁晚上会过来, 聂胜棋今天会准时下班,聂胜和也会回家, 一家人总算能聚一聚,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 真是不容易。
六点一刻, 聂胜棋到家,看见秦郁, 打了声招呼,又问母亲:“妈,胜和呢?”
秦萍萍想起小儿子, 忍不住皱眉:“不知道, 你打个电话催催他。”
聂胜棋点头。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喂……”
聂胜和的声音懒洋洋的, 仿佛刚醒。
聂胜棋语气严厉:“你睡到现在才起来?说好今天回家吃饭, 你忘记了?小舅舅都到了, 那么多人等你一个,你好意思吗?”
“小舅舅?”聂胜和怔了怔, 忽然笑了一下, 意味深长的说:“……我差点给忘了,对不住。哥,你们先吃,我马上到。”
他挂了电话。
聂胜棋摇头, 转身叫阿姨把饭菜端上桌。
因为聂胜和一贯的作风,家里人不知他拖到几点才会来,或者前脚说回来,后脚会不会跟人出去鬼混,干脆撇下他,先开饭。
桌上很安静。
这几个男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也就秦萍萍偶尔会问几句,多是问秦郁的:“快过年了,你那边很忙吧?”
“还好。”
“注意安全……”秦萍萍微微蹙眉,叹了口气:“上次听妈说,你出任务,半夜三更的才到家,手还弄伤了,包得严严实实的,妈都吓坏了。”
“手指割破一点,纱布缠多了,其实用个创口贴就够。”
秦萍萍一愣,心想按照弟弟的性子,医院是肯定不会去的,如果只是一点小伤,他自己也懒得清理,那么……“是那个很漂亮的女警察,姓吴的那位小姐替你包扎的?”
面对长姐的试探,秦郁只觉得奇怪,看了对方一眼:“不是。”
秦萍萍又问:“那是谁?”
秦郁答:“一个女人,你不认识。”
这下子,聂胜棋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他几眼。
他一直认为,这位刚正不阿的小舅舅,最适合的就是古代父母作主的包办婚姻,随便给他塞个老婆送进洞房就得了,自由恋爱等于逼他孤独终老,他这辈子估计也不能开窍。
没想到,不声不响的……居然有‘一个女人’了?
秦萍萍暗地里很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给母亲报喜,又怕误会了什么,秦郁嘴里的‘一个女人’,没准是他邻居家的老太太,或者警察局的保洁阿姨。
正想追问清楚,外面传来小儿子的声音:“我来了,饿死了,有没有给我留点?”
风风火火的,根本不像二十好几的人。
聂父重重哼了一声,抬起头:“你还知道回来?”
聂胜和走了进来,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笑嘻嘻的:“爸,上回教训了我几天,还来禁足那一套,差不多行了,啊?我这次有正经事,想跟你们说。”
聂父冷着脸,从上到下打量他。
从穿衣打扮到花哨的发型,又碎又长快遮眼睛的刘海,再到嘴角那一抹轻浮的坏笑,没一处顺眼的。
他站了起来,往楼上走。
聂胜和扬眉:“爸,不多吃点再走?”
聂父语气冷淡:“气饱了,吃不下。”
聂胜和耸了耸肩,就在他空出的主位上坐下,问阿姨要了一大碗饭,夹了几筷子菜,香喷喷吃起来。
秦萍萍本来想说他几句,但还是比较挂心秦郁的终身大事,于是只瞪了儿子一眼,又转向秦郁:“那个女孩子是你朋友?你夜里出任务……她也在?”
“不在,我去找她。”秦郁停顿一下,平静道:“有话直说。”
秦萍萍有点尴尬,咳嗽了声,又忍不住叹气:“你看,你工作那么危险,身边总没个女人照顾,妈都急成什么样子了……我也放心不下。”
秦郁淡淡道:“所以妈非得搬来和我一起住,不是有她了么?”
秦萍萍噎住,半天没声响,实在无奈:“小郁!你、你……唉。”
聂胜和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绕来绕去,唇角勾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低头扒了几口饭,忽然放下筷子,问母亲:“小舅舅谈恋爱了?”
秦萍萍摇头,脸色不佳:“……我倒是想。”
聂胜和笑了笑,握住母亲的手,一本正经道:“妈,你别难过,我知道你们女人年纪上去了,除了打麻将也就替人作媒的爱好,你等我几天,我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可漂亮了。”
聂胜棋嗤笑一声:“就你?”
聂胜和挑高眉:“哥,你那什么口气?我想定下来了,很奇怪吗?现在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效率,你瞧着吧,开年结婚,年底就生,肯定比你和嫂子都快。”说着,也不理聂胜棋怀疑的目光,转过头看秦郁,笑意更随和,眉眼却凌厉几分:“小舅舅,你说是不是?”
语气还是那么轻佻放浪,却带着隐约的挑衅。
秦郁对上他的眼神,神情依旧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不是。”
聂胜和笑了声,不再多说。
聂胜棋在旁问:“哪家的小姐那么倒霉?”
“啧。”聂胜和瞪他,十分不满:“我条件差吗?有钱,有颜,有品位,颜值堪比小鲜肉,衣品赛过男模特,你少来泼冷水。”
聂胜棋凉凉道:“订婚礼物是超市购物券吗?”
聂胜和想骂脏话,即时止住了,只是笑:“走着瞧。”
聂胜棋笑:“好好好,你可以跟小舅舅比一比,看是你先找个回来,还是他。”
心里想,两个都是天方夜谭。
聂胜和嗤了声,似笑非笑地瞥向秦郁。
后者没什么反应。
吃完饭,秦郁接了通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有事赶回警局,秦萍萍起身想送他,聂胜和突然说:“妈,你坐下看你的电视,我去送。”
秦郁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快过年了,夜风寒凉。
走进花园,关上后面的大门,聂胜和抬头看了眼夜空,开口说:“小舅舅,你先别走,等等。”
没等秦郁答话,他快走几步,用钥匙开车门,从后车座拿了份文件回来:“给。”
秦郁扫了两眼:“你的银行流水账单,我不感兴趣。”
聂胜和两手抄进裤袋,看着他:“我最近花了很多钱,都是花在同一个女人身上,给她买衣服,买首饰,买包……还有将近二十万的美容院充值费。”
秦郁眼神一暗,账单捏出了皱痕。
聂胜和只当没看见,又望了一眼冬日星空,然后看着近处喷水池里的女神像:“我也不瞒你,本来我是想作弄她玩,叫她把我害的那么惨,还总践踏我的尊严——咳,刚才我乱说的,你别信。”
意识到话说太多了,他手放在唇边,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可我现在想通了,我爱玩,她也爱玩……她的那些小把戏,我喜欢,我们是天生一对。更重要的是,跟她在一起,我开心。”
秦郁没说话。
聂胜和沉默了一会,终于收回目光,定在对方脸上:“我终于碰到一个有本事让我花钱的女人,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找到第二个,我不会放手。”
顷刻间,周围流动的空气都静止了。
气氛变得凝重,月光都似乎暗了下来。
秦郁问:“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聂胜和微笑:“你知道为什么。”停了停,声音放轻:“我不是怕你跟我抢,在女人这方面,谁跟我抢,都注定一败涂地。”
这句话说的颇为倨傲。
他扯起唇角,看着地上:“跟你说这么多,因为你是我在乎的亲人……小舅舅,戴嫣跟我是一类人,王八看绿豆会对上眼,烂人就该跟烂人一起才有意思。你太好了,不适合她。”
秦郁听完,淡然道:“我走了。”
聂胜和一愣,看着他走向黑色的大众轿车,背影笔直,还是那么刚硬得不留余地,不禁皱眉,扬起声音:“我是认真的!”
秦郁停住,回过头,神色很淡,黑眸深沉。
他说:“选择权不在你。”
深夜。
聂胜和坐在车里,车窗降下,他一只手垂在外面,指间夹着点上的烟。
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楼上。
十二楼,窗口的灯已经灭了。
他不急着上去。
等了十来分钟,手机响了。
聂胜和看了看来电号码,接起来:“人选找到了?”
“找到几个合适的……有个女的眉眼很像,灯光暗的时候,看侧面完全就是一个人,身手很好,练过,现在正缺钱,肯定愿意干。”
聂胜和笑意微凉:“很好,改天我过去看一看,能行就定下来。”
“聂先生……”对方有些迟疑:“您这样,完全是不给他留活路,您父母知情吗?聂家和段家以后总得打交道,万一他们那边查出来——”
聂胜和冷笑,眼里是张扬的神采:“段辉那王八蛋,老子想整他很久了,就凭他,也配打老子的脸——”冷哼一声,又道:“我敢干,当然就不会留下把柄。”
他抽了口烟,弹弹烟灰,漠然道:“你做好自己的事,该给你的,不会少。就这样,挂了。”
车门开了。
聂胜和下车,丢掉烟头,用脚底碾灭。
陈阿姨开的门,看见聂胜和,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进去传话了,没一会,阿嫣松松挽着头发,穿着睡袍出来。
墙上的钟指向一点。
阿嫣用手掩唇,打了个呵欠,散漫的问:“有事?”
聂胜和低笑了声,走过去,一把搂住女人的腰,嗓音低沉:“没……很快就能送你一份大礼,我来收点甜头。”
阿嫣并不挣扎,手指放在他的胳膊上,笑睨着他:“礼物还没送到,就想着先要甜头了?”
“快了。”
聂胜和埋首在阿嫣的颈边,轻轻咬了一小口,又觉得不够,火热的唇上移,吮住她淡粉色的柔唇。
漫长的一吻结束。
他抬手,意犹未尽地擦擦嘴角的水渍,坐到沙发上:“戴嫣,我们真的合拍。”
阿嫣不咸不淡的说:“我跟男人都合拍,不分人。”
聂胜和一笑,抬眸,眼尾上勾,眸中一潭清水,似有桃花缓缓飘落:“跟我吧——先别说话,我来帮你算算。”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有条有理的说:“我长的好看,十个富二代,六个猪头三个平平无奇,我是真的好看。”
阿嫣笑了笑。
“我有钱,聪明,你想对付段辉,我有能力办到。”他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叼在嘴里:“还有,我的灵魂有趣,可以陪你玩的尽兴……戴嫣,你也喜欢我,别否认。比起段辉,你更乐意跟我玩,不是吗?”
阿嫣不发表意见,淡淡道:“你继续说。”
聂胜和拿下烟,神色晦暗不明,沉默片刻,语速极快:“我查过了,你骗人,半个小时绝对不算短,你少打击我。”
阿嫣问:“说完了?”
聂胜和道:“该你说了。”
阿嫣便走过去,拉他起来,环住他的脖子,直视那双漂亮勾人的桃花眼:“你说的没错,我是爱跟你玩,可是聂少……规则是我定的,结局怎么样,也未必如你愿。”苍白的指尖抹了抹他微带湿润的唇,声音越发轻微:“你送上我要的礼,我给你一个充满惊喜的夜晚。”
聂胜和痞笑,伸手抱住她,神采飞扬。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