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审李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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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季这么说, 捕头更是觉得李季是个厚道人。

安慰道:“老爷断案很厉害的,定能为你们找回银子, 还你们公道。”

李季心中苦笑,他宁愿这件事情这辈子都别被查出来, 再搭进去五两银子他都愿意。

李季欲哭无泪,跟着捕头走出去。

二狗子送到了门口,李季瞧出了他舍不得。心里头没由来的发酸:“你回去睡吧,没事,不用担心我。”

二狗子就这么看着李季,在捕快们火把微弱的光中,依旧能够瞧见二狗子眼中的担忧。

李季回头伸手揉揉二狗子的脑袋:“乖, 听话, 又不是不回来。”

二狗子听话,点点头,看着李季,向后退了半步, 代表他不会跟上去。

李季回头跟捕头解释道:“只是我大侄子, 比较粘人。我平常进城里卖皮货,他都能送出去好远。”

等走远了,捕头才低声问了句:“你那侄子,我瞧着跟常人不太一样。”

捕头也说不明白哪里不一样。要说是个傻子吧,也不太像。看着挺精的,就是说话跟正常人不一样。

李季如实道:“是不太一样。他是五岁的时候就走丢山里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山里头自己养活自己, 挺不容易的。前两年因为踩到村里猎户设的陷阱受了伤被救下来,都十八了。记得些小时候的事情,就一直跟我过日子了。”

那捕头微愣,再说话带着些钦佩:“若是换做寻常人,肯定会害怕他带着山上野兽的脾气不好相与。您能将人收养下来,可见是个善人。”

李季想想,摇头道:“其实说不上是善人,纯粹是我一个人实在孤单。当时猎户找了全村同姓的人,可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又是快过冬了,谁家的存粮都不多,不愿意留着也是正常。我正好缺个伴,又不想他因为没人收养再送回山里头去,就认到我名下了,说真的,他还大我两岁呢。”

“这就更显得您心底好了。一个村子的日子过得差不多,更何况你是一个人,恐怕也没什么存粮吧。”捕头笑道。

“当时确实是,口袋里就十几个铜板,给他买药就花了一半。当时还是抱着啃一冬树皮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我那大侄子有大本事,能上山打猎,随便打下来的皮子就够卖些银子够我们吃的。都说是二狗子幸运被我留下,其实更幸运的是我,有他陪我过日子,我们还能一起赚银子过好日子,那就是老天爷的恩赐。”李季想起二狗子,浑身上下都觉得舒服极了。

捕头想了又想,最后只说了句:“这是真的好人有好报。”

这话听得多了,李季心里头就心安理得的受下了。因为当初收养二狗子,就是因为一时的善念。结果到现在,其实是李季依靠二狗子更多。

若是没有二狗子,现在绝对不会有那么丰厚的家底。

这或许就是命,注定了两个人的缘分

一行人什么都不做,纯粹是走着去县里县衙。一匹马便宜的时候也要几十两,打仗的时候甚至一百多两。若是富县能养个十匹八匹的,可这样的穷山沟,有三四匹马就是极限了,那也是给县太爷拉车当座驾的。

所以官差办事,只能靠着两条腿走。

李季本来就是刚跟二狗子做完,此时走起路来不太舒服,大腿根发酸,后面那个地方确实别扭。李季只能尽量小步一点走,别被人看出端倪来。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县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进了县衙,李季进入大堂就瞧见了两边跟柱子似的站着两排官兵,手里拿着杀威棒,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李季光是看看就觉得腿肚子打颤。

颤颤巍巍到了堂前,也没瞧见外人,上面坐着县太爷,李季人怂不敢抬头看。

到了前面噗通一跪,扣头道:“草民李季,叩见大人。”

县太爷也不着急让他起来,而是将捕头招过去,跟捕头耳语了几句,突然一拍惊堂木。

“大胆李季!你是怎么勾结骗子咋骗钱财的,还不从实招来!”

惊堂木响过,两边的杀威棒同时敲地声音震天,堂威声伴随着木头敲击地面的声音,激荡在大堂之内。

“威……武……”

李季险些没尿出来。

没经历过的人无法体验那种感觉,那不是一个人的威压,而是一群人带着熊熊正气的压倒,仿佛任何的污秽都现了原形,何等威严与严肃。

李季心里头有鬼,被这么一吓,再多的心眼此时也使不出来了,顿时磕了一个头,当场承认:“草民有罪!”

这么快就承认了,省了好些麻烦。县太爷摆摆手,让一众人停下。

冷哼一声,声音说出来,气势如虹:“你倒是聪明,免受了皮肉之苦。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李季不敢隐瞒,甚至不敢去想会被怎么罚,倒豆子似的将话都说了出来:“回大人!小人这么做,也是没办法。那李水生家中有个女儿李巧儿,是我侄子的干妹妹。平日里没少照顾小人与侄子,说句不该说的话,虽然辈分上有差距,可在心底,我当她是亲妹妹疼的。”

“说下去。”县太爷点头让李季继续。

“只因为最近李水生鬼迷了心窍,就觉得李巧儿是当少奶奶的命,非要培养着李巧儿嫁到城里大户人家去,正经路子不走,偏要剑走偏锋,教了巧儿姑娘一些不堪入目的羞耻法子。李巧儿是个姑娘家,却又苦于孝道不能反抗,十分痛苦。小人无奈,这才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只为了让水生哥哥打消这个念头,莫要因为一己之私,毁了姑娘一辈子的大事。”

李季倒豆子似的将前因后果讲清楚,也承认了那骗子是他雇来的。

县太爷听着都有些惊愕,不过到底是大人物,很快恢复过来。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些:“所以你便买通外人安排了一切,骗走了李水生的银子?就是为了让他打消折腾其女的心思?”

李季点头,如实道:“草民知罪,按理说水生哥身为人父,有权利左右子女的婚嫁,只是这想法着实糊涂,更是一厢情愿。他仅仅是脑袋一热,过段时间也许就清醒过来了。可是李巧儿等不到她清醒便要出嫁的,等到那时又该如何?草民自知有罪,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害水生哥的心思。银子是我出的,那五两银子便是请人演戏的价钱。那五两银子的欠条仅仅是为了吓一吓他罢了。”

这话是李季的肺腑之言,同村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李季对李水生再熟悉不过。

二人是亲戚,又是平辈,身为本家,平日里见面不少。

李水生为人好算计,也小气,说真的在村里头的风评并不好。不过这都是小毛病,同在一个村子里,这么多年过下来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李巧儿是一方面的关系,李季同样不想李水生后悔。女儿是他生的,他想许给谁是他的自由,可过了十年二十年,他就真的落子无悔了吗?

李季这么一番话说出来,现场的气氛有些凝滞。

过了一会儿,才听县太爷问他:“你就没对那姑娘有什么歹意?”

李季微愣,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回禀大人,草民敢对天起誓,草民对李巧儿绝对没有半点不好的心思,纯粹当他是妹妹来疼的。说实话,之前就是因为村里头有不实传言,说我看上了李巧儿,所以我才主持她成为草民侄子的义妹。草民的侄子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户籍上却是我的小辈,李巧儿已经与我侄子结拜,那就是我正经的侄女,我岂会对侄女有了不好心思?”

“那你为何会觉得子女的婚事,爹娘做不得主?”县太爷又问。

李季整理一下说辞,才开口道:“回禀大人,许是草民自由孤苦伶仃,缺少爹娘教养,所以时常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都说夫妻本为一体,那就不光是户籍上的两个名字,而应当是二人心意相通,互敬互爱。李水生却因为一己之私以女儿终身大事做儿戏。或许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草民却觉得,冥冥之中违反了某些事情。所以草民才会自作主张,做了这些糊涂事。”

李季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李季不明白为什么,此时的他只希望县太爷判的轻一些,让他还能见到二狗子。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才听县太爷叹口气:“你且抬头看看我是谁。”

李季缓缓抬头,瞧清楚县太爷的脸如雷劈一般定在那里,随后一个头磕在地上:“草民不知竟是县太爷!上回草民胡言乱语,还望大人赎罪!”

“何罪之有?那时你的那一番陈词,确实精彩。现如今再听你说话,依旧会觉得你的想法超乎常人,确实是个人才。”

听着话的意思,是在捧着李季说的?李季不明所以,偷眼去看县太爷的脸,只是县太爷脸上表情清淡,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你的这些想法,看似大逆不道,深算下来,也是符合天道。父母之恩大于天,所以子女的婚姻大事成了身为爹娘的权利。可从头想一想,老天爷让男女阴阳融合的本意,真的仅仅是为了婚配生子?也不尽然。就算是爹娘的心思,也要讲究缘分而至。”县太爷说完了这些,这才将话题引回了正题。

“你的做法虽说于理不合,却也能讲出三分道理来。念你是初犯,又是心存善念,这一次暂且饶了你。只是那五两银子就别让他还了,他女儿的事情本官可代替敲打,可那整整五两银子,足够压倒一个暮年老人。”

“草民本没想要他还。我们签了借据,借据上写的,若是还不上,就当长工抵债。一共两年。这期间,我会找借口分多次将他的工资交给他,绝不会让他白做一天工。五两银子是不少,可草民愿意承担这样的损失。”十张皮子而已,跟二狗子多吃几炖兔肉就有了。李巧儿是二狗子的妹妹,这银子花的不心疼。

“也是个性情中人。”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做下判决:“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向上面报秩序家庭纷争便是。过些日子,本县会着人送五两银子回去,就当做是骗子抓住了。李季,此事并非本县偏袒于你,听你证词中,那李水生也是有逼良为娼的嫌疑。念在你们都没有心存恶意,今日暂且不追究,如有再犯,连本带利,一并追回。”

说完,县太爷站起身:“退堂。”

又是一阵堂威响起,李季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做梦都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去了,还以为就算不流放,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哪成想就这么跟县太爷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就这么把他给放了!

县太爷在县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一个人有罪于否,全看县太爷怎么判决。对于判决条件,每个当官的都不同。

就比如李季这件事,若是换个官员可能都会觉得李季是因一己之私引出了这些事端,理应重罚。可到这眼前这位县太爷眼中,李季是性情中人,只是用错了方法,念在初犯,暂且放过。

而且,县太爷将查案结果都捂住了,这是不想让李水生知晓,那么以后再见面,二人还是一个村里的本家人,不会受到影响。

从大堂里头往出走的功夫,李季思绪活络的已经将前后想明白了。

他聪明,刚刚是被吓到了,现如今没事了,脑子比平时还要清明了许多。

李季刚走出大堂,要出县衙,就被一个衙役叫住:“李公子,大人有情。”

李季不明白县太爷是什么意思,秋后算账?不像,难不成是请他吃酒?

这里是县太爷的地盘,自然是任人摆弄。

李季不敢有反抗的心思,跟着衙役往后堂走。

大堂审案,后堂既是县太爷办公的地方,也是他起居的地方。不过大部分的县太爷在府衙外面另有居所,这里倒是很少瞧见县太爷。

当然,说的也是以往的县太爷。现如今的县太爷,还不清楚人怎么样。

跟着县衙的人往里头走,一间书房内灯火通明,走进屋十多个蜡烛点着,让屋子里亮如白昼。

书房不小,有五六个书架子摆满了书。靠近门的这边,有一张大方桌,上面摆放了几盘小菜,两只酒杯,县太爷就坐在那里。

李季在看县太爷,县太爷也在看他。

李季愣了愣,便要跪下拜见。

“这里不是大堂,起来吧。”

李季起身,一脸疑惑的看着县太爷。在大堂上,他一没挨打,二没受罚,几句话的功夫事情解决了,李季这个主谋什么事情都没有。

“过来坐。”县太爷又道。

李季走过去,他不懂什么规矩,也没什么人教他客套,县太爷让他坐,他就坐下了。

坐在县太爷的对面,面前还有一杯酒,李季明白了,这是要跟他喝酒说话。

县太爷没开口,李季也不敢问,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装鹌鹑。

“不必紧张,这里不是大堂,我不是在审你。”县太爷夹了一片牛肉吃进嘴里,“说起来,还是那日与你吃的最尽兴,你的那些想法,看似荒诞不经,却与本官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所以,那时候我才会推荐你去捐个官。虽说你大字不识,但有时候的目光放的要比太多人长远。”

李季心里头还是紧张的,更不可能找到当日二人畅所欲言的痛快。

“草民说到底也只是草民罢了。想法独特,是缺乏教养,您听着新鲜,只是因为与他人不同罢了。在村里,要不是因为辈分高,谁能受得了我到现在?”李季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他没出息,只想窝在家里有跟二狗子慢慢过日子。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法子来教训那人的。”县太爷瞧出了李季的紧张,补了句,“不用多想,不在堂上说的话,都不用在意。”

李季想一想,实话实说道:“在下年纪轻轻,根本没有自信能骗过水生哥,所以到城里找了朋友,托他找了专门演戏的到村里演一场,而我自己不会被怀疑。”

“你的计划确实完美,从始至终,只有掏银子的时候才有你,对于李水生来说,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到有你在里面。”县太爷点头,没有作其他的评论。

李季酝酿一下,大着胆子问道:“那大人可否告诉草民,您是怎么想到是草民的?”

李水生那样精明的一个人都完全没想到是李季,县太爷是怎么想到的?

“并不难。刚听到报案的时候,我就怀疑村子里头是有接应人的,否则那外来的骗子,怎么会知道本地有户人家想要攀那个高枝?既然勾结外人行骗,肯定是有所图,全村唯一一个可能从中获利的,就只有你。所以本官听李水生说完了事情前后就想到了你。”县太爷将想法说完,李季只觉得腿肚子发软,那捕头说县太爷断案如神,显然不是一句空话。

“既然大人确定是我,为什么不是直接拿人?而是让捕头大人去我家带我过来?”拿人是抓,带人是请,虽说是一字之差,之间的差距确实天差地别。

“我听说过你。”县太爷喝了口酒,道:“你名下领养了个侄子,领养他时,你家徒四壁,自己尚且不能吃饱,令侄当时不安,极富攻击性。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愿意养着他,单凭这点,我觉得你不是个真正的恶人,这其中定有隐情。”

所以他没有告诉捕头这是个嫌疑人,只是当做重要证人请过去。还特别嘱咐了捕头多问上几句,听到了捕头的回答以后,县太爷更加确定事情是李季干的了。

“即便如此,草民也清楚草民做的事情足够大人定罪,那婚嫁是人家爹娘的自由,草民反倒有骗婚之罪,为何……”律法上肯定有相关的处置说法,既然律法有,那么为什么没有执行?

李季兴庆自己逃过了一劫,可是回头想想也是可怕。若是律法上的每一条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得执行,那岂不是乱套了?那些贪官污吏,就能更加正大光明的放纵自己的儿孙鱼肉乡里。

“你将这五两银子圆过去,那便不触犯任何律法。”县太爷示意李季陪着他吃两口,“骗子,是以骗人财物换取利益为前提的。你这事的本意是心存善念,且有悔过之心,按照大夏律法,可以法外开恩。而那李水生的所作,也确实有逼良为娼的嫌疑。”

“逼着自己的女儿也算?”李季不解,打小就被灌了一耳朵的父母为天,父母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就算错了,身为儿女也不得反驳,否则视为不孝。

县太爷摇摇头,唇角多了些苦涩的笑:“当然是错的,实话说于你,律法之上,父母未经过子女同意为他签下卖身契给他人做仆,这是罪。父母伤子,亦是罪。父母之过造成子女损害,一样要受到惩罚。可几百年来,你可听说过因为以上原因入狱的人?”

县太爷顿了顿,才吐出四个字:“一个没有。”

法外有情,大致如此了。上面条条框框写着,可真的实施下去,却并不适用,形如虚设,只能是形如虚设。

李季愣在那里,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些理所应当的事情,竟然是犯罪,还是绝对不会被追究的罪。

县太爷看着李季的表情,轻笑道:“我曾经,有过跟你一样的表情。我头一次当县令是在二十年前,去一个比这边好些的县,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还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当地发生了一件事。”

“嗯?”李季应声,表示在听。

“有户人家家境贫寒,只能勉强养住一个孩子。产妇产子时请不起稳婆,婆婆亲自接生,生下来瞧着是个姑娘,连胎衣还没剥去,直接扔进灶中一把火烧了。那妇人刚刚生产,躺在炕上都能听到女儿被活活烧死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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