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县里当然卖不出去什么玩意, 穷山沟沟里头,一年到头也卖不出去几件, 富贵人家少,穷人家狠心买这么一件, 那也是恨不得一代传一代,这小皮货店的赚钱渠道,多半还是收皮子然后送到上面去卖。
不过这边虽说山多,可真正敢上山的人少之又少,多半是因为山边上猎物不多,深山老林里头猛兽又多。
听说早年间靠山打猎的人不少,只是后来上山的人死的越来越多, 时间长了胆子都小了, 就没人再敢进去了。长此以往守着这么个金山,谁都吃不下去。
现如今遇到个能吃得下的,自然是当宝贝供起来。
“如此咱就快些吧,我还等着空些时间去买些旁的东西。”
人家立刻开始清算皮子, 然后将银子包好了呈给李季。这二年这银光闪闪的东西瞧多了, 李季也没一开始那么稀罕了,左右银子花出去的才叫银子,没花出去的死了那天这也是块疙瘩。
李季将银子收好了,被掌柜的和伙计簇拥着送出去,坐上牛车小鞭子一甩就走了,走出去没多少,李季又掉过头回来了, 那掌柜的和伙计还没回屋,瞧见人还以为是突然觉得银子给少了回来要来了。
“爷还有什么事?”掌柜的问。
李季嘿嘿笑了笑:“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附近有没有算命的。”
掌柜的松口气:“您往西面走,有户人家打着旗画着八卦图的那家就是咱这儿出了名的神算子,爷您这是算姻缘?”
掌柜的瞧着李季年龄不大,算姻缘是差不多的。
李季嘿嘿一笑:“差不多。”
赶着牛美滋滋的顺着掌柜的指的路去了。走了一会儿,果然瞧见了,李季不认识字,却认识八卦图,下了马车揣着银子进了屋。
这时候鲜少有生意上门,算命先生还在屋里看算命用的书籍正验算什么,听到声音一抬眼睛,上下打眼瞧了一眼,有点可惜。
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衣着干净利落没有补丁,腰包鼓鼓的,走路都能听到银子响声。偏偏这李季的面相不似焦急,是喜事临头,这样的人拽住了也扒不下多少银子来。
“少爷这是想算点什么?”算命先生也没站起来。
李季就坐在算命先生对面,摸出来放袖口里的二钱碎银子。
“我这有点小忙求先生帮一帮,就是请先生出去一趟动动嘴皮子。”
若是单纯的出个门动动嘴皮子就有二钱银子,那这生意确实好的很。
“少爷有话明说。”算命先生也不着急拿钱。送上门的好生意未必就真的好,给人算了这么多年的命,不论真假,有的事情该看透的看的都非常透彻。
“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个孤儿,跟我大侄子俩小日子过得不错,不过村里头人都瞧不上大小伙子不娶媳妇,对我颇照顾,时常给我介绍姑娘。我这人孤僻,跟我侄儿小日子过得挺好,我这是没法子了,所以过来求道长过去给个说法,让旁人相信我几年内不能结婚,最好这辈子不能成家,说狠了不怪你,这辈子没人上门说亲最好。”
……算命先生呆愣的看着李季。
这不会是遇到个傻子了吧。
旁人都是有了骂名过来使银子求着帮忙正名,这位好好的名声不要,非要定个扫把星的名头就为了不娶媳妇。
算命先生自觉孤陋寡闻,愣是想不明白为啥。
“您可想好了,名声这东西可是说坏了就坏了,以后想反悔收回来可就困难了。”
“我能不知道这个?”李季无奈道,“可我这玩心大没有娶妻的心思,现在他们只是上门说亲好打发,真要是哪个长辈压上来硬塞给我一个,我不自在也委屈了人家好姑娘。人各有志不得强求这句话谁都能说两句,可一个‘我为你好’就啥也不记得了。但凡有别的法子我也不至于拿我名声开玩笑不是?”
“啧。”算命先生前后听明白了,心道这李季看来真是个孤儿,要不然不能这么独性坚持不娶媳妇。这么大的小伙子算命先生这里每年过来求姻缘的都够组成一个小村子了,正常长大的哪个不着急娶妻生子的?
“少爷您要是执意如此,那我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您怎么说我怎么做便是。”算命先生将银子收进袖子里,算是应下这事了。
李季含笑点头:“你的那套我是不明白的,也别说太过,只需手握命中无妻命便是了,我求这么一句话,以后旁人再说亲我也有话打发。一会儿您就装作偶然路过,说了话边走就是。”
二人说了一通,将前后都说好了,李季喜滋滋的出了算命先生的家,跑去交税去了。
队伍排的老长,等了一个多时辰才靠近队伍的尽头。
李季看着时间,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排到了,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说不烦躁是骗人的。
李季看着天上的太阳,算计着时间,那算命先生差不多该来了。
李季这边迫不及待的等着,交税那边出了状况。
在这里排队的不全是李季村里人,还有别的村的人,前面闹起来的人李季不认识,老远都能瞧见那人红的脸,也不知是喝酒了还是气的,跟收税官兵吵了起来。
太远了李季听不太清楚,前面听得清的人一个传一个的将事情传了过来。
前面的人听清楚了,立刻说给后面的人听,很快李季就听了一耳朵。
那人说官府给的量器不准,他明明上了3石的税,用官府的物件一量足足少了一斗,要他们给个说法。
等着一排人都知道了,又是一阵哄闹的讨论声。
“这人一见就是吃了酒里的,哪个官府衙门上税的量器是正经准的?谁家不是多准备一两兜,权当是孝敬官爷的了,这点规矩都不懂。”
“倒也不怪他气,咱们一年到头能收多少粮食?本来家里吃就是紧巴巴的,凭什么孝敬他们给县太爷当狗的?”
“嘘!这话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说便是了,你还真敢在外面胡说?真叫他们听见了,还不够你吃官司的。”
李季颠颠自家上税用的银袋子,这里头其实就多了一钱银子。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儿难缠。衙门口里头的量器就没准过,可他们上缴国库的时候却是标准的。
可中间多出来的那些进了谁的口袋都是心照不宣的。县老爷贪的是要孝敬给县老爷,县老爷不贪自有别的老爷伸手。就算老爷们都不伸手,这些专门过来税收的官兵们分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左右送过去的时候百姓们自己多加进来的,问百姓自己也说是正好的,如此,衙门口不准的容器也是准的,谁说不准,那就是意图偷税漏税。
很快,就瞧见那闹事的人被按在了地上打了一通,随后被拖到一边上,那人的亲戚们连连开口讨饶,总算是绕过去了。
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服气的,可不服气又能怎样?民不与官斗,上赶着跟人斗,那就是伸脸过去给人打,自取其辱罢了。
李季看着那人被打的连连告饶,心生怜悯,可要说是帮忙,那是力不从心的。
说到底,平头老百姓,拿什么去争?
这时候瞧见不远处有人音传过来,转过头去看,四人抬的轿子过来了,这边守着的官兵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知县大人到。”
众人听清楚了顿时跪倒了一片。正常百姓谁有机会见得着官?特别是李季这样偏远地方出来的人,穷其一生都未必知道贵人脸什么样,衙门大门朝哪儿开。
轿子就近停了,知县下了轿子先传出来的声音都是笑呵呵的。
“老远就听见声音了,当真热闹,跟本官说说,可是有什么好事?”
李季这边偷偷抬头,伸长了脖子都瞧不见人家长什么样子,声音听着也模糊。心中可惜,到底是没福气看一看官老爷的模样。
听到身边人起身了,李季跟着起来,仗着地方远,就大着胆子往那边看。
其实看也看不到什么,过过干瘾也挺好。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那县太爷身边的一个家丁走开了,有两个官兵压着那个“闹事”的百姓,那些求情的亲戚此时也不敢多言了,一个个低着头像个鹌鹑似的等县太爷审判。
等了一会儿,又见那家丁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斗,对着县太爷说了两句话。
随后县太爷带来的两个官兵过来拿着斗开始去量那人带过来的税粮,一斗一斗的量过去,李季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瞧见,正正好好的三十斗,也就是三石。
又见那县太爷说了什么,顿时收税的官兵跪了一片。
带走了两个人,剩下的还留着,也不知道县太爷说了什么,那些人卑躬屈膝的,瞧着就很紧张害怕。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是县太爷收拾了他们,瞧够了热闹的李季心里痛快,忍不住对这位父母官挑个大拇哥。
过了一会儿那边发生什么才传过来。
“刚才县太爷先是说要惩罚闹事的人,毕竟是税收的时候容不得一点胡闹,随后又听了那人说量器不准。县太爷就许下了八十大板,让家丁去县里粮油店取斗来量,若是真的差了一斗,就打那闹事的八十大板,若是正好的,板子就打收税官兵身上。”
李季听说了打心眼里的为县太爷叫好,要是他来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做法,面上是帮着自己人,要力证清白,事实上就是让他们无从抵赖。
李季摸着上税的银袋子,将多出来的碎银子挑了出来。
县太爷走了,收税还在继续,这回他们可不敢偷奸耍滑了。不知道下回上税还会不会换回那些有问题的量具,至少眼下是不用多交的了,这回多出来的粮食还能拉回去,自家就能多吃一两顿好的。
李季前面还剩不到十个人了,这时候李季满心盼着的那位算命先生总算姗姗来迟了。
远远的瞧见了李季,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随后那算命先生慢悠悠的过来,嘴里念念有词说这什么,都是些周易类的词,正常人听不同,只觉得玄之又玄,光听着就已经信了三分。
有两个动了心的,要么上完了税,要么还没上没轮到自己有空闲时间,便开口询问了两句,算命先生有问必答,得到几文钱的赏钱,一路过来都有小二钱银子了。
从前没想到上税的时候赏钱这么好赚,算命先生对李季倒是存了几分感谢的心里。
等一路走过来到了李季这里,二人故作不识,那算命先生瞧了瞧李季的面向,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面带惊愕。
李季没想到这人这么好的演技,不好意思的笑道:“怎么了?”
“抱歉,贫道失礼了。”算命先生先是道歉,随后酝酿一下方才开口,“不满您说,公子您的面向可是少见的福相,生下来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福禄寿无忧,只是……”
最怕听这个但是,尤其是前面说尽了好话的时候。哪怕是提前说好了的说辞,李季心里也忍不住跟着一跳。
心中佩服算命先生对人心的拿捏,表面上跟着他一块儿演戏。
“不过什么?”
“公子这命格太好,且阳气越胜于命格越好,反之,若是接触阴气,会破了这难得的服气,且这份福气会转为煞气反噬,而且子嗣上福薄,大富大贵一生,不过也注定一生无妻儿伴左右,怪哉怪哉,老道看了一辈子的相,头一回瞧见这么奇特的面相。”
李季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伸手过去拉住算命先生的袖口:“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些?”
算命先生继续道:“换句话说,公子您这命格克妻克子,且一旦与女人婚配,将会福气全消,变成煞气害死妻子。所以注定是个孤独的命。最好是跟八字硬阳气足的男人待在一处,如此会大大加持公子您福气。”
李季一愣,惊愕道:“我这两年就是跟我侄子生活在一处,所以家里才好起来的。”
如此就等于告诉旁人,他相信这个。
“那便错不了了,您是遇到的阳刚之气所以福气降临,保持下去可保公子符?长安,切忌沾染连理之事,否则从前积攒的福气消耗殆尽,于妻子亦是灭顶之灾。”
这回轮到李季后退一步了,面带慌乱的将戏做足。
周围人一片惊愕的唏嘘声,有羡慕,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
赈灾李季身后不远处的一人忙问道:“那就没有解决的法子了?”
算命先生沉吟些许摇摇头:“贫道修为浅薄,无解。再说命格天定不可强求,若是老天爷能留个一份半份的余地,咱可以见缝插针扭转些许局面,可您这命格没有扭转的余地。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您在娶妻之前遇到了我,若是再晚些,怕是要耽搁了无辜性命。”
若是算命先生要什么东西破解,那可以说是为了银子胡说骗人的,可是人家算命先生说了这么多,连茶水钱都没要,说完了转身就走干净利落。
李季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回头,特意不让身后的人群瞧见他的表情。此时他脸上怎么都掩盖不下他那憋笑的脸。
这二钱银子真的一点都不亏,这算命先生实在是太会说了,这么一连串说下来,以后谁家要是再敢给李季介绍对象那就是有意害人性命。那就不能再打着为人好的旗号了。
李季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再回头已经是一脸的沮丧。身边有一个村子的人,就开口劝李季想开些,左右他跟二狗子未来一生富贵,无子可以从兄弟那里过继一个,若是克子那又只是克亲生的孩子,过继一个总不会有问题。
各种各样的安慰听了一耳朵,李季叹口气说别耽搁了大家上税,旁人还在夸奖李季,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想到别人,劝别人别耽搁了正事。
又过了一会儿,排到李季上税了,李季虽然赶了个牛车,车上却什么都没有,收税的官兵还在奇怪,李季将银袋子递过去,笑道:“村长那边已经进行合算了,家里的牲口也都清点清楚了,每个牲口都是按个上税,一文钱都不少,官爷您点点?”
听这话就是没有油水了,收税官兵打开钱袋子看着反光的银裸子心底可惜,可那边刚惩罚了贪税粮的官兵,这会儿也不敢逆流而上。
也只能看着眼馋,将其记录在案,就打发李季走了。
李季上完了税,跟村里人说让他们先头前走,他去买点东西去。
他自己赶着牛车去街里,轻车熟路的走进各个店,专挑好吃的买,眼瞅着过年了,买两件新衣服挺好的。
要说村里,穷人家一身衣服穿两三年都有可能,坏了破了打个补丁,补丁都打不上了就用绳子系上凑合着穿,李季家里现在已经找不到带补丁的衣服了,这种情况下还能一年买一回新衣服,莫说是村里头独一份,全乡说是独一份也差不离。
县里的也就是富户能做到了。
二狗子的尺寸李季是记得的,进了成衣铺打量一下墙上挂着的衣裳就能看出来能不能穿。
给自己和二狗子各买了一身棉衣一身秋衣。秋衣春秋都能穿,省着开春后再来买一次。
成衣店刚好新到了一批鸭绒马甲,摸着不厚,很软,看着挺暖和的,李季就买了两件,平日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穿的太厚手脚活动不开,马甲能把胳膊露出来,既保暖又能方便干活,效果极好。
又买了整整一车的东西,也没叫村里人等着回去,直接去了熟悉的粮油店,买了些粮食,粮油店袋子和一架驴车,李季依旧赶着自己的牛车,两辆车一同往家赶,有人陪着,就不怕车上东西太扎眼被人惦记了。
牛车和驴车的速度都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追上了半道上的村里人,此时村里人三五成群相互聊的热络,比来的时候气氛欢快些。
一是因为今年的税款没有多交,家家户户至少省了一斗的粮食。二也有李季的成分在里面。
虽说都是村里街坊,李季又是村里的长辈,可看这李季日子过得愈发红火,说不嫉妒是骗人的。
可今天听了那算命先生的一番话,李季现如今的享受都是他命里该着,可同样的,他是注定断子绝孙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在这种传宗接代大于天的环境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情愿倾家荡产也要有一个儿子延绵子嗣。所以再他们眼里,李季的享受并不是真的享受,至少换做他们来选,一边是一辈子享受,一边是后代子孙,他们都会选择后面。
所以一世富贵又怎样?是个断子绝孙的人,以后老了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现在的享受不过是老天爷的补偿,那里比得上娶妻生子重要。
瞧见李季追上来了,一个个都停下身子打个招呼。李季被一众怜悯的眼神包围着,只觉的哭笑不得。不过这样更好。他们越是怜悯,以后李季过好日的时候就越不容易招来眼热。
左右在他们眼里,金山银山都没有宝贝儿孙金贵,那么以后李季就算是富贵无边,他们也不会对李季有任何仇富的心里。因为在他们看来,李季吃的糖是苦的。
以后李季盯着克妻克子的这个名声,以后莫说不会有人再给他介绍女子,就是李季自己瞧上了哪家姑娘,但凡长心的也会将自家姑娘捂得死死的,不让李季瞧见。
如此正合李季的心意。
“四叔啊,您也别多想,老话说的好,这孩子要么是还债的,要么是要债的,不论是哪个吧,都是免不了操心的。您一个人自在,二狗子又孝顺,这根亲生的孩子是没差的。”有人凑过来安慰的说句。
李季要将戏做足,心底都笑开花了,脸上还是一脸遗憾的叹口气:“天命已定不可强求,好在我大哥后人颇多,我们家这一脉不至于断了。如此来说我倒是自在些,二狗子现在也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我们二人凑到一处,倒也自在。”
李季这话其实是真心实意,不过旁人听了去就是强颜欢笑,一时间安慰的声音更多了,偶尔能瞧见一些人幸灾乐祸的背过身去偷笑,一时间一众人倒是一片祥和。
一路往回走,远远的就瞧见二狗子在等他。二狗子瞧见了他,当即迅速跑过来,迎着李季喊了声四叔。
身边跟着的小尾巴也是叫的欢快,一人一狗涌上来,带着相似的惊喜。
这种既视感很奇妙,李季都忍不住柔如眼睛,正怕把这俩货混到一块儿去。
“来上车,咱们回家。”李季给二狗子让个地方,让他跟自己坐在一起,小尾巴是个喜欢奔跑的狗,跟在车旁边还闲不住的绕着车跑两圈,闹得拉车的黄牛烦不胜烦,半带委屈的哼哼两声。
李季看着二狗子和小尾巴,原本就好极了的心情此时更加雀跃,看了二狗子一眼,笑意直达眼底带着星光,这么一个大包袱放下了,以后基本上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糟心了。
这里人多不好多说别的,赶着牛车跟旁人道别,一路回家,将车上东西都卸了,送走了粮油店的伙计,二人在回屋整理今天买的东西的时候,李季毫无预兆拉过二狗子亲了一口。
李季主动的次数不多,至少对比于二狗子,李季主动的次数可以说是少的可怜。就是因为主动的次数少,所以才显得这突如其来的主动何其珍贵。
二狗子看到李季笑,也就跟着笑,他的笑容没有旁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因为李季的开心而开心。
“知道吗,以后再也没有人上门来给我说亲了!也不怕老太爷再出山给我找媳妇。今年我都服我这脑袋,咋就想出这么好的办法了?”
“你有媳妇。”二狗子伸手抱住李季,加重说到。
“对,我有媳妇,你是我媳妇,我也是你媳妇。”李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我把我的后路都砍了,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谁都参合不进来。”
“谁都参合不进来。”二狗子重复了一句,看着李季,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含住了李季的嘴唇。
随着二人的亲密更加深入,二狗子尝遍了珍馐,最美味的还是这两片柔软。相互触碰,相互纠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
若是平日,李季绝对会推开他,大白天的哪怕没人看见也不好说。
当天晚上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今天李季从粮油店里买了两小坛好酒,据说是最新进的花酿,总共只有几坛,是从挺远的地方运过来的,价格贵了些,刚好在李季能承受的价格里面。
打开盖子里面的酒香能飘出好远。李季是个馋酒的人,就买了两小坛跟二狗子一起尝尝。
二狗子不善喝酒,却爱死了醉酒后的李季。醉酒后的李季犯二,能做出许多清醒时候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
二狗子这辈子带的坏心眼,大概都放在李季身上了。
做了辣炒兔肉,窗台上种的菠菜收了些炒了一盘素菜,又切了些肉丝跟泡菜丁一起炒了。再炖一小盆的汆白肉,四个菜端上桌色香味俱全。
也就是晚餐这一顿饭能有精力做的丰盛细致,四个菜都是俩人爱吃的菜,菜上桌就没停过筷子,酒水都没喝几口。
李季嗅着酒香看着对面正在啃兔头的二狗子,忽然来了句。
“咱们成亲吧。”
二狗子兔头啃到一半,没明白过来抬头,嘴里还含着兔肉,问道:“咱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二狗子对成亲的定义并不是很清晰,在他印象里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嘿嘿嘿就是成亲了。
理论上来讲二狗子的这个想法没错。
“咱们是在一起过日子了,可没拜过天地,没认过爹娘,没有嫁娶没有过门的,总觉得少了什么。要不咱们改明儿准备准备?咱俩成亲。”
李季的任何事情二狗子都不会摇头,不管能否听得懂:“咱们成亲。”
李季给二狗子也倒上酒:“那咱喝个交杯酒。”
李季先将酒碗端起来,二狗子不懂,只是跟着李季的动作做。小时候李季曾去跟着大人闹过洞房,知道啥叫交杯酒,教二狗子胳膊怎么放,然后自己胳膊勾住二狗子的胳膊示意二狗子,二人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今天李季花钱买通了那个算命先生,说他这一生都不可能结婚,当然只是说笑罢了。
这不,李季他成亲了。
之前盖房子的时候用来剪写东西和花样用的红纸还有。李季拿着剪子对着红纸开始研究双喜怎么捡。
一般双喜都是婚前老婆婆带着一众家里女眷剪的,李季和二狗子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只能他自己来琢磨。
一开始只用很小的一块红纸来尝试,李季不认识,只是见过几次双喜,所以只能凭着感觉来剪,一连剪错了五六个才总算有一个像点样子的了。
然后拉着二狗子一起研究,又剪出了几个双喜。
现如今临近过年,串门的人少了,尤其是大人。李季大着胆子在墙上贴了几个,贴完了坐在屋里抬头看,还真挺像回事的。
二人无高堂,明日去坟上烧香磕头就是了。
李季拉着二狗子就站在屋里,看着窗外,拉着二狗子跪下去磕了一个头。
这边没有那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规矩。结婚很简单,一个头磕在地上,认了对方的爹娘,至此一生相伴,简单而又困难。
在一起了许久,二人总算有了一个像样的仪式正式代表了两人在一起,磕完了头,李季去看二狗子。二狗子带笑看着他,眼中带着些许迷茫。
二狗子不明白李季突然不吃饭剪红字跪地磕头的意义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要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仪式。
二狗子只知道,凡是李季要他做的,他都去做。凡是李季想要的,他都会去达成。他的这辈子很简单。未来的日子只有李季一个人,就足够了。
“以后没人的时候别叫我四叔了,叫我李季,或者小季。不过有外人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四叔,别让别人怀疑了。你或许没有概念,可要是让他们知道咱们俩成亲了,会拿咱们当怪物,会排斥咱们的。你明白了吗?”
事实上喜好男色并不是稀奇的事情,富庶人家还曾兴起男宠之风,只是二人的辈分特殊,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二狗子是外头不知谁的种,李季名义上、户籍上都是二狗子的四叔。
男色加上叔侄,这样的关系足够让世人不容,乃至唾弃。
二狗子点头,他不用去多想,因为李季已经将他的那一份都想清楚了。
这是绝对的信任。只属于二狗子和李季之间的信任。
折腾了一圈,李季终于闹够了,又拉着二狗子回去继续吃饭。有了这么个简单的仪式李季终于觉得自己名正言顺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花酿的后劲很足,吃完了饭李季一点下地捡碗的意思都没有,二狗子任劳任怨的将饭菜捡下去,铺了褥子将李季抱过去盖上被子,脱衣服吹灯钻进被窝,刚一进被窝李季自己就爬过来了。
所以二狗子特别喜欢喝醉了的李季,跟平时拘谨的他完全不一样。
自己拥抱上来的后果就是免不了一番折腾,一个炙热亲吻过后,李季的声音低柔,若不是二狗子的听觉好,恐怕是听不清的。
“我爹死的那天开始,其实我就断了娶妻的想法了。那时候我是穷光蛋,怎么可能有姑娘家许给我。我不看重女人当老婆,更不看中老掉牙以后会不会有儿孙承欢膝下。那些对我来说还太远。二狗子,我现在在意的,仅仅你一个人。就你一个人。”
这话二狗子都听懂了,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就是因为这样,二狗子从内心深处溢出来的幸福伴随着极度的欢愉燃烧着二狗子,让他渐渐在深夜中迷了心智。
第二天早上,李季伴随着腰部的酸痛醒来,睁开眼睛身边的二狗子还在睡。二狗子感觉到李季的动作,伸手揉揉眼睛看着李季。
“四……小季。”
“嗯。”
“我去做饭。”
“清淡点。”
李季翻个身睡个回笼觉,心安理得的让二狗子去做饭外加应付外面的牲口。
这个不怪李季,要怪就怪二狗子不知节制,尽兴之后还来了个返场,这一宿折腾的。
不过还真应了他们洞房花烛夜,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虽说他们已经有过不少春宵了,这个不重要。
李季眯了一会儿反倒清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入眼墙上贴着的双喜,翻个身子将头埋进枕头里,唇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就这样无声的笑的美滋滋。
等笑够了,李季再回头想想,要说遗憾还真有,咋就忘记点蜡烛了?
虽说没那个讲究非要点龙凤蜡烛点一宿,可普通蜡烛点上意思意思也是挺好的。
李季再炕上躺了一个上午,吃饭都是在炕上解决的。等中午的时候休息够了,坐起身除了腰酸了些,倒是没有旁的问题了。
下地将西屋的活都干了,最近快过年了,李巧儿也不过来,现在是彻头彻尾的二人世界。
喂兔子的时候发现家里又多了一窝小家伙,幸亏是今年下的,要是早几天这几只小家伙都要上税的。
李季跟母兔大眼对小眼的看了一会儿,回头对二狗子道:“咱把公兔母兔分笼吧,就留一两个下崽子,剩下的等来年再说。”
兔子不能完全停止繁殖,因为村里这边是有一定消耗的,村里人会买一些,不过太多了家里就没东西喂了。
说干就干,二人忙活了半天将兔子都分好了,将他们折腾的鸡飞狗跳的,等分好了笼子再看着他们吃草料。
如果兔子们会说话,估计早就骂娘了。
“今天的鸡蛋少了。”二狗子将捡蛋的篮子递给李季看。
李季扫了一眼:“是少了点,这两天也确实冷了。”
等活都干完了,李季又拉着二狗子一起去买纸钱和香,还买了二斤酒用于祭祀。先去了李季爹娘的坟前,烧纸上香,带着二狗子一起磕了头。
面对父母的坟墓,李季的心底是复杂的,娘于他来说没什么印象,而爹从来没给过他一个伟岸的身影,打从他记事开始,他爹就是病恹恹的,偶尔体格好些会带着李季出门溜达溜达,剩下的时间都是李季去照顾他。
即便如此,爹也是李季最亲的人,带给他过去十八年为数不多的温暖。
现在有了二狗子,李季想说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不过李季心里清楚,若是爹娘真的能听到他说的话,估计能从地府里爬出来打死他这个不孝子。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李季就是喜欢二狗子,就是想要跟他过日子。
李季一直一言不发,等到纸快烧完了,只剩下零星火苗的时候,突然带着些恳求的说到:“爹,娘,保佑我们吧。”
他这个不孝子,其实真的很想得到父母的准许,祝福他跟他喜欢的那个人白头偕老。
二人磕了头,又带着值钱酒水和香去了李嫣的坟前。
李嫣依旧是个孤坟,看着有些孤单。按辈分,李季和李嫣是平辈,李季要叫李嫣一声姐。可现如今李季和二狗子在一起了,那就要叫李嫣一声娘。
跪在坟前,李季看着李嫣的坟包半晌,终于叹口气道:“也许你并不喜欢我吧,我带坏了你的儿子。哪有当娘的能承受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还要过一辈的。其实我也有挣扎,可是没办法,老天爷注定了我喜欢二狗子,注定我们在一起,躲不掉的。我不知道您怎么想的,但是真的特想叫你一声娘。娘,从前的十三年你我都没参与二狗子的人生,后面的一辈子,我陪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