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犄角格拉的地方都是被一再收拾的, 争取再空出些地方来多塞些东西。
最近连每天做的饭都多了不少,尤其是占地方打的菜, 就是要尽快吃了,好空出地方来装县太爷送来的东西。
如今李季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富贵的烦恼。
以前穷的叮当响, 啥都没有,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的时候,看到啥都想要,瞧见好东西恨不得搬进家里头。现在呢?
当然是恨不得有个县太爷那样的大院子,想装多少装多少。
好东西还能怕多?
自己先将实在没地方放的东西对方在屋子里地上。下面铺着一层家里从前的毯子。这毯子放在一年前,那就是二狗子和李季夏天最热的那几天才舍得拿出来,铺炕都舍不得, , 更舍不得被人摸了坐了,现在直接铺地上垫着,省着弄脏了县太爷送来的好东西。
李季蹲地上伸脖一个个看过去。
看了一会儿才坐下决定。
“二狗子,要不咱挖地吧。”李季道。
二狗子没听懂, 歪着头看他用目光询问。
李季道:“咱们实在没地方放东西了。偏偏这时候怕人怀疑, 不能盖大房子。那不如干脆挖个地下的屋子出来,想挖多大挖多大,想放多少放多少。”
二狗子点头,深觉这个办法可行。
有了这么个想法,李季当即站起身,出门去找葛二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既然是不想让外人知道,那就只能关起门来悄咪咪的挖。挖多大, 这就是屋里头的这四个人决定的。
葛二听了这个提议,先是觉得李季聪明,随即也觉得李季的脑袋活,啥都感想。
其实在村里头,地窖是很常见的。不过普遍都很小,一般用于储存萝卜土豆一类耐放的东西。因为地下比较清凉,能放得更久。
除非战乱需要躲避,太平盛世的,谁又会想到挖一个大地窖来放好东西?
“这地窖要挖也容易,只是咱们人少,要想挖大,就要弄柱子做支撑,否则是容易塌下来的。最简单的使用木头。可木头除非使用好木料,否则几年就烂透了。最好还是用石头或是转头。可要是那样的话,弄起爱就麻烦了。若是只有咱们四个来的话,就算只是要咱们院子这么大的地窖,也至少需要一二年的功夫。当然,如果人多的话就应当别论了。”
葛二见识多些,这么一说,李季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了。那里会真的那么容易。
“那咱们先挖小点的吧……”李季想想,又道,“那咱们去山上挖山洞呢?娘那边的山洞已经放不少东西了,二狗子当初的那个山洞好像有点远。咱们可以进山深一点的地方,没人进去的地方挖山洞。挖山洞应该比挖地窖安全多了。就算山洞里头要弄柱子,咱们也有时间慢慢弄,或是干脆从远点地方雇人过来弄,也不怕村里人发现。”
葛二还是摇头:“小的山洞可行,咱们四个人换着去挖也好。可若是大些的山洞就不现实的。去外面雇人,谁家好好的人会因为银子就跟着素不相识的人往深山老林里头走?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愿意爱,那做柱子的材料怎么运进山里头?深山没有路,车马行走不方便,只能靠人一点点背进去。不管事石头还是转头,一点点搬进去,都市费时费力的。”
葛二的话可以说是十分中肯了。
李季就是灵关一闪,根本来不及想的太细致。可亏着葛二的心思活络,将这个一点点跟自己说明白。
李季有些失望,道:“你说得对,是我没考虑到。可这些东西还有那里能放的……要是县太爷再送东西过来,屋里地下都放不下了,估计就要铺地上了。”
“咱们新盖的仓库不是能用了吗?”葛二问道。
李季点头:“是能用了,可是只有一个破木门,还不安全。上回去城里头找了店面定了一个铁的,但少说还要半个月才能取回来。”
“那先装进去也不碍事的。现在那个仓库还没用上,对于村里人来说就是空的。除了一些孩子回去那里玩,谁还会注意那里头?更不可能会有人把空仓库的木门砸开进去。本来只需把大门小门都锁上的,眼下来讲,那里比装满草的仓库都安全。”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季算是感觉到了。
连笑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还巴巴的去想别的法子呢,好好的办法不就在眼前吗。一会儿咱再好好翻一番,把那些短期内实在用不着的都搬那边去。白天是不行,咱们今天晚上再去搬。”
想明白了,李季就不犯愁了。忙拉着二狗子一起研究那些是咱是用不着的。可能几百年都用不着的,就先搬过去,半年用不着的,或是几个月用不着的,也搬过去。像是棉衣棉被,不入冬是用不着的。
这么一看,院子里立刻空出来好多地方。
只等着晚上,一股脑的搬过去。以后县太爷再送过来什么东西,都不至于手忙脚乱。
忙了好一会儿,到了晚上吃了晚饭,谁都没睡。喝着茶水吊着精神。只等着外面的月亮挂在半空中,外面能瞧见写东西,但村里一点光都瞧不见的时候,一群人这才将打包好的东西都装好了,推着独轮车出门去新仓库那边藏东西。
过了一会儿到了地方,李季打开小门,一行人开始往里头搬。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刚将一独轮车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搬进新仓库,要回去的时候二狗子突然停下身子。
李季最先发现二狗子的动作,手握着二狗子的袖子,无声的询问二狗子怎么了。
二狗子放下独轮车把手,对其他三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随后转过身轻轻走了两步。
等都安静下来站在那里了,谁都听到声音了。
有人正走过来,鞋底摩擦地上的声音有些大,代表这个人喜欢托着地走,脚抬不起来。
二狗子轻手轻脚走过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有过饿一会儿,隐隐听到了两声低骂,似乎在诅咒这什么,然后就听见几声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
李季当即听出来了,这是有人在砸锁头。
李季刚要说话,就被葛二给拦下来了。面带茫然的看着葛二,葛二摇摇头,看向二狗子。大概是想跟李季说,要相信二狗子。
李季点点头,不再言语,目不转睛的看着二狗子。
月光下看人,看的不是特别清晰。二狗子背影瞧着坚毅,一看就特别有力气,特别可靠的那种。
二狗子他很理所应当的站在所有人前面,前去查看未知的事情。
没过多久,应该是那锁头被砸开了。门打开,人进里头去了。
那个是之前建的装干草的仓库,里头除了干草就是些干柴,李季实在想不到还能有旁的可偷得让他大半夜的跑过来。
还这么巧,正好李季四口人过来搬东西,撞了个正着。
二狗子走到转交的地方瞧不见了,李季这边还在等着。
随后又听到了拖拽的声音,那人显然没什么力气,呼吸有些粗,听得很清晰。
又过了一会儿,因为隔着一个仓库,根本巧不清楚那边。李季这三人又不敢轻易有动作,生怕除了动静把人吓跑就抓不到了。
二狗子也耐心,也是在好奇,这人是想要作什么。
那人拖拽的声音一直没结束,似乎还走了几个来回,在把仓库里的干草往外搬。
李季还是猜不出他要做什么。那些都是草,山上四处可见的东西,偷这个有什么用?
又等了一会儿,那人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李季才隐隐瞧见了些火光。
下一秒,一声尖叫想起,二狗子的声音传来。
“是谁!”
听着声音就知道这是抓住人了。
三人忙快步赶了过去,一转弯先瞧见一个还在燃烧的火折子在地上,火焰不大,但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在火折子的旁边,二狗子此时正将一个男人狠狠按在地上。
自己捡起火折子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个仔细,带着惊讶道:“二铲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式许久不见的二铲子。
自从那次二铲子媳妇被娘家人领走了,二铲子又一只讨不到老婆。二铲子就很少出门见人了。李季又很少进村,细算下来一二年没见到二铲子了。
这大半夜的,二铲子跑这里来做什么?
二铲子还在剧烈挣扎,用力扭开脸不让李季瞧见,声音满是慌乱,混乱道:“你认错人了,你认错人了,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干!”
二狗子手里头力气大了些,顿时二铲子哀嚎声大了很多,连说话都顾不上了。
二狗子脸上发冷,开口带着些怒气:“他要烧了牲口圈。”
李季听了微愣,再拿着火折子道牲口圈旁看看。这个牲口圈就在仓库旁边,是之前盖得,方便随时取干草喂兔子,所以比较进。
再看牲口圈门口,确实堆放了几大捆干草。这房子虽说是砖盖得,可房盖却是稻草,及其易燃。
里头兔笼子都是用柳条编的,也是容易着起来的。这一把火要是烧起来了,这里头的兔子一个都跑不了。
家里头的牲口圈早就养满了,所以最近养起来的牲口都是放在这边的。
若是这些兔子都烧死了,李季至少损失了一半财产。不光如此,这兔子还是兔种。兔生兔子生子。若是都没了,未来两年是不可能达到跟县太爷制定的计划给衙门和军队提供肉源了。
长久的一想,就显得二铲子更加可恨。
旁的都好说,二铲子竟然烧他的牲口圈,这不光是断了他李季一个人的财路,更是断了县里军地的寄样。
前后都想明白了,李季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当即冷声道:“二狗子,把人帮上直接送去村长家里头,看稳了,这事没完!”
李季一想起跟二狗子一路走来辛辛苦苦赚来的家产差点一夜之间损失一半,心火就压抑不了的向上窜。
这事情不光没完,还要往大了的闹。凡是由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更何况还是二铲子这样的人家。
当初自己不过是在他家儿媳妇楚氏的时候说了两句公道话,本来就是他家不对,偏要仗着亲戚身份想要让村里人帮忙拦住那可怜媳妇离开。
李季可怜那媳妇,说了两句话让村里人改变想法出工不出力,让媳妇离开了。
结果后面二年二铲子母子俩都对他怀恨在心。之前更是满村的传谣给李季泼禁了脏水。
李季一直没跟他们一般见识,除非是找上门来,否则平时李季都想不起来他们俩。
结果这最近一年,虽说不至于和和美美,好歹是井水不犯河水,平时连话都说不上。
这是多大的仇让二铲子大半夜的过来点李季家里的牲口圈?
若是才二铲子再丧心病狂些,直接点了李季家里头,那这一家四口那里还有活路?
这次如果不追究,就这么放过了。保不齐下次那天二铲子心情不好,就去吧李季家里给点了。
越想心里头越是后怕。
幸亏老天爷仁慈,让他们刚好遇到了,只等着这次抓住了机会,这以后就不怕后换了。
心里头庆幸着,走了短路,自己也从愤怒中逐渐清醒起来。
这二铲子跟自家未必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今天这么做,多半也不知为了之前的矛盾。
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李季最近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否则若是真的只想出气,李季还有老房子在。怎么会先断了李季财路?
矛盾只是诱因,真正的原因还是二铲子看不上李季,偏偏李季的日子越过越好。二铲子母子俩费劲了心思想要重新讨一个老婆,李季这边竟然百般推拒,根本不没有娶妻的意思。
如此,李季这边日子过得越舒心,二铲子他们看着就越不顺眼。
李季停下脚步,忍不住去想。二铲子这是有借口过来坏李季的。那些没有借口的,跟李季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人,会不会有类似的想法呢?
光是这么一想,李季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一场火要是着起来了。是过来临时救火的多,还是隔岸观火甚至落井下石心中叫好的多?
李季不敢深想下去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伸手拦住了葛二和听兰。
等着二狗子再往前走些距离,李季压低声音对着他们道:“后面就委屈你们装个恶人,将事情闹大道老爷那里去。我不好闹大,但你们可以。”
这件事情必须斩草除根,村里不管怎么处理,都会因为念及“自家人”而网开一面。最多最多,时候打一顿,然后关进家庙里,就像是那个二瓜一样。
所以这件事情,想要彻底处理了,还得是县太爷出马。李季不能主动去报关,因为一旦李季报关了,那么村里说话的风头就未必是帮着他了,反而会有声音指责李季赶尽杀绝,不顾同族情分。
就像是当初判二铲子媳妇那回一样。二铲子媳妇正月被打流产,所有人都可怜她,可要是二铲子媳妇自己将丈夫、婆婆告上衙门,那么所有人都会说她不孝,甚至连之前收到的上海,也会理所应当的变成活该。
现在李季面对的也是这样。不高官,村里人会站在他这边去讨伐二铲子。但本着凡事留一线的原则,绝对不会对他有太多的处罚。
可一旦李季去报关将事情闹大了,他就成了冷血无情的人,连二铲子做的事情,也会变成“被欺负太多”,从而被人理解。
葛二和听兰当然明白李季的意思。宅门里头出来的,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情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一路到了村长家。
此时村长跟媳妇俩睡得正香。听到动静披上衣服出门,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带着埋怨。
“干嘛呢这是,大半夜的。有啥事不能等天亮了说。”
二狗子先到的,看着村长没说话,还是李季从后面一路小跑赶过来,将事情说明白。
“要是小事就不麻烦您了。您瞧瞧这是谁。二铲子。大半夜也不知道屯了什么狼心狗肺,要点我家的牲口圈。也幸亏发现的早,再晚点火找起来了,家里养的大半兔子都死绝了。”
村长精神了些。李季家里头多少牲口,其实一直以来知道的人都不多,村长只能说是好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而已。
李季家里头现在多有银子,村长是有概念的,也清楚那么多银子都是靠卖兔子皮攒下来了。这防火烧死兔子,确实有够恶毒的。
“混账东西!好好的人不做干那糟心事!先压去家庙,我这就去找村里长辈过来。这事不能这么完了,非好好教训你这小兔崽子不可。”说罢村长回屋换衣服,那二铲子还在挣扎。
“我没有!我就是半夜没事出去溜达溜达,我啥也没干,是他们埋汰我!你信我,我啥也没干!”
二狗子手上用力,换来又一声哀叫。
李季冷声道:“你确定这么狡辩下去?”
此时的二铲子也反应过来了。他这罪名绝对不能坐实,若是真的被人知道了他半夜去点人牲口圈,还是长辈的,以后在村里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不光是抬不起头,村里头的惩罚也够他瘦的了。
“我狡辩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问心无愧!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又不是没说过我坏话!现在倒好,抓找我一回什么屎盆子都扣我头上了!我及时晚上没事出去遛弯,就被你抓这里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啥都没干!”
反正被抓住的时候没有外人,二铲子咬死了不承认,李季也没办法奈何他。就算有那些柴火又怎样?就说李季为了还他故意弄的。这不是一群人抓住的手腕子,那就没有绝对的证据,只要二铲子不承认,想要治他的罪都不行。
李季眼角看看二铲子,蔑视道:“你真以为你不承认,就能当没发生过?”
即便是黑天巧不清楚,二铲子依旧不吓了一跳。
“你……你没证据凭什么诬赖好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啥都没干!你又什么能证明有有罪的?”
李季冷笑讥讽道:“我想定你的罪,还用得着证明。”
这话是肯定句,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李季不再理会他,跟着二狗子一起去了家庙。
将二铲子用家庙里的绳子绑结实了扔进角落了。李季跟葛二听兰对视一眼。
葛二听兰心领神会,听了听肩膀,也就是扎眼的功夫,二人身上少了和气,竟然多了些冷冽的锋利。
一会儿,还要演一出戏。李季演红脸,他们二人演白脸。
二铲子最里头还喊着什么,李季干脆找了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等了一刻多钟,村长带着几个长辈匆匆赶来。
岁数太大或是身子不好的,都不敢打扰,进了屋里,所有长辈总共才三人。村长都跟他们说清楚了,也不用李季多做解释了。
他们进屋看看二铲子再地上的倒霉样,其实心里头多半还是看热闹居多。
“从前就觉得这孩子不干好事吗,哪成想心黑到这程度。也亏着你们赶巧堵着了,要不然还真不敢想。”
李季很快进入角色,叹口气无奈道:“能有什么法子?自夸点说,我对谁都算得上厚道了,也没干什么糟心事情,自打口袋里多踹了几个闲钱,这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老高家的猎户,二瓜,现在二铲子又过来闹一闹。”
这回李季没有一开始就开门见山的给二瓜定罪,而是先哭了回惨,先激起旁人的怜悯心里。
“银子多了难免遇到眼热的,还能有啥法子?二铲子什么人谁都清楚,也就能干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回说话的是李水生。
李水生这人心眼窄着呢。当初二铲子娘为了将李巧儿娶进门泼了多少脏水,李水生现在可都记着呢。
“要说我得罪他了?”李季皱眉带着疑惑道,“当初他媳妇那事儿上我确实多了两句嘴。可我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怕以后结婚受连累发发牢骚也有错?我打小一个人过日子,吃糠咽菜穷个叮当响的日子过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口袋里有点闲钱,二铲子出了这事,还不容我说了?”
李季先将二人结仇的那件事掰开了说一说,只要都觉得李季当初说的没错,那二人从结仇开始,错就不在李季身上。这后面二铲子的“报复”,自然更加名不正言不顺。
李水生道:“你这叫什么话?当时可不止你一个,是全村都在说。哪个家里有儿子的不关起门来骂两声?这么多人就抓住了你一个。我看不是记恨,分明是嫉妒你日子过得好,不像你好过给你使坏,就找出来个蹩脚的借口出来。”
李水生这话一出来,这二铲子的罪名也算是坐实了。
这铺垫都做好了,李季这才顺水推舟道:“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能恨我恨到这个程度上来。就算是点我的仓库都好说,左右都是些草,没了可以再收。给他出了气了,以后两家不来往也就是了。他是砸开了仓库门,搬里面干草堆在牲口圈外面点!生怕牲口圈着不起来。那里养活我大半的牲口,这是断了我财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话虽说有夸张的成分,但财路是一户人家安身立命的本钱,能转来银子,才能养活一家老小!否则没了银子来源,全家岂不是要饿死?
所有才有了这么一句话。
村长也叹了一句:“这也太狠了!平时虽说这人又馋又懒不招人待见,可好歹是看着长起来的,小毛病不断,但大毛病没有。咋就想不开干这事!”
另一个长辈的注意点显然跟旁人不同:“听你这话他要点的是你家外头的牲口圈?都这前儿了你们是咋发现的?”
哪有人大半夜出门看牲口圈的?二铲子大半夜干这事就是仗着月黑风高的,李季肯定睡着了,所以才会去点牲口圈。可能他做梦都想不到,能被李季四人堵个正着。
李季已经想好了回答的话,道:“你以为我家兔子是怎么长的那么快的?我的银子也不是容易来的。兔子长得快了,能尽快杀了买银子,想要他们长得快就必须多吃草。可白天喂了它们吃,晚上天一黑他们也睡。所以没事半夜的时候,就去扰一下,让它们醒过来吃饱了再睡。别说,这方法确实管用,照比以前早长大半个月呢。”
李季这么说完,随后话题一转,又落在了二铲子身上:“也幸亏我们有这习惯,也是老天爷心疼我这没日没夜的伺候那帮牲口不容易,让我正好遇到了二铲子。其实是我们先到他后道的。我们躲着看了半晌。看着他砸开锁头一捆捆往外搬干草的。一开始只以为他是偷点草。怕他难堪,特意没出声等着他走就当没瞧见。哪成想他拿出火折子要点火。幸亏二狗子手脚利索,但凡慢点火就找起来了。那些干草可都是沾火就着的,着起来就不用一灭。”
李季话说到这份上,后面就不必再多说了。李季的话很明显,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打算放过二铲子了。是二铲子自己不珍惜机会,偏要坏李季。
换了村里任意一户人家,别说是那一个牲口圈,就是一只鸡被踩死了都要站在门口骂好几天的街。
村长听完了,叹口气道:“这件事儿说到这都明白了。咱们也该决定一下怎么罚。小季你是长辈,他这是要点你的牲口圈,你来说收你打算怎么罚。”
其实李季最不想要的就是这样,一般受害者也不觉得这么做有多公平。看上去让受害者自己做决定,是让受害者出口气,但实际上,这犯罪的可是记着谁给的惩罚的。
这受害人原本就被记恨,有开口说怎么惩罚。只等着犯罪的自由了,那还不变本加厉的着受害的算账?
而且受害的做决定怎么惩罚,那是怎么说怎么做的,但是这个度数怎么衡量?不能太重,太重了不光是被记恨,旁人看了也会落得埋怨说他太狠心。
所以只能往轻了的说。但如果是轻了的话,根本就不解气,也不会获得公平,还要受到犯罪的记恨。
可是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么做公平,李季能怎么往外推?
李季想一想,叹口气道:“还能怎么着?一个祖宗的,还能有你死我活的活愁出来?”
李季这话头的意思,是打算大事化小了。
二铲子那边松了口气,其他人也都觉得事情能这样过去。
这时候听兰站出来了:“李四爷这是心善念情的了。”
听兰脸上没什么表情,挺着肩膀站在那里不怒自威,满脸都是不好相与,不好惹的。
村长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人。此时瞧清楚这二人,脑子里自己想想,等想起来的时候脑袋上都见了汗。
这不是二狗子本家过来的仆人吗?
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子里,大户人家是了不起的人物,伺候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是高不可攀的。因为人家接近大人物,真得罪了,跟大人物嚼两句嘴,就够他们这些普通老板姓受得了。
李季装装模作样道:“怎么会,你也瞧见了,到底是一家人,哪能说的开两家话。”
听兰唇角一勾留,瞧着有些?人:“四爷您忘了什么吧。那些兔子可不知您一个人的。兔子是您跟我家大爷两个人一起养的,当初的种兔也是我家大爷弄来的。这二铲子坏的是你们二人的兔子,怎么您一个人就做主了?”
李季脸上带着些尴尬,笑了笑道:“二狗子跟二铲子也算是亲戚。”
“亲戚?李四爷您可想好了,也说明表了。这算哪门子的亲戚?”听兰语气尖酸,看上去一点没把李季放在眼里。
李季脸上更尴尬,其实此时李季也是真尴尬。没办法,听兰演的实在是太像了,面对她的时候,李季真的有一种被藐视的感觉。
“就算您不认,就当我跟二狗子又这么一层关系还不成?”李季尽量解围道。
听兰抖了抖帕子,脸上带着讥讽:“瞧瞧这话说的。四爷,您却是对我们主子有恩,可普天之下还没有拿恩情要挟的。说破大天去也没这个理儿。也不是欺负您,这兔子分成两半,一般是您的,您念及旧情不急于追究,咱家管不着,可属于我家主子的那一份,也容奴婢说道说道。”
听兰缓步走到二铲子身边,仔细打量一番,随后转过身道:“以后大爷回府,这边养的兔子也就是府里头的财产。说真的,跟着老爷许多年了,从来没见过想要给老爷使坏还能站着的人。属于大爷的那一份,大爷说不明白,四爷您没资格管,我这个做奴婢的更不敢说什么。不如干脆送老爷那里,让老爷做顶多。”
一直没说话的长辈一听这话就打了个颤。之前李季做的铺垫很好,成功塑造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怕二狗子爹。
如今一听说要送到本家去,都怕着人家一怒之下迁怒了整个村子。
那长辈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也的气性也是太大了些。他很少出门,那里知道那牲口圈里头有几只牲口?不过就是心里头憋着一口气使坏罢了。其实他自己心里头也是后悔的。二狗……啊,你家大爷到底是在村里头住着的,就算不认这门亲戚,就当是邻居。谁还能不犯点错,这回过去了,若是下次再犯,再一块儿算怎么样?”
劝人也就是这套说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以和为贵的空话绑架别人的利益。
听兰可不是好说话的。
听兰微微皱眉,敲了长辈一眼,带着点讥讽道:“也别怪我这人小帮会说话,您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敢问您是怎么像的,要给我家主子做主?您觉得住在这村里头就该步步退让,那也简单。明儿我回了老爷那里,只管着将这些烂事说了去,相信也就一两天的功夫,大爷就能另找一个不用受委屈的地方了。我家佛小,看来是住不进你们的大庙了。”
李季忙站在二人中间打圆场。
“瞧瞧多大的脾气?说两句搅混水的话都不成了?大户人家还有开玩笑的时候的,也别太当真。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那里敢动大户人家的心思?老百姓都喜欢以和为贵,您也多担待些,权当没听见吧。”
谁都敲出来了,这听兰的样子,是不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了。
村长叹口气:“既然如此,究竟怎么处置,就听姑娘你的吧。”
听兰点点头,不留痕迹给了李季一个眼神。这才道:“还是你明事理些。不想某些人,只知道一味的伸长手给人家当家。既然挺多的,我也不难为你们。这送去我主子的本家,就不必了。”
二铲子的脸上刚放松些,便听听兰继续道:“直接送去官府吧。官府怎么判,我们怎么算。以后也不会再追究了。别说我们是欺负人,这事儿怎么解决,咱们听大夏律法的。”
这么说,应该算是很公平的了。只是相对于送去二狗子本家来说。
村长那里知道,其实送二狗子本家,和送去见官,其实是一回事。
如果二铲子的得罪的是村里其他人,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村长都会帮着将事情平下去。可得罪的不是旁人,是二狗子!而且二狗子本家派过来的下人在这里。
就算二狗子是好说话的,他身边的仆人不好说话,更糊弄不过去。
这事情就算是这么决定了。
将人绑好了,葛二直接帮了根绳子在二铲子的身上,一路上扯着回李季家里。
然后套上牛车,将二铲子绑在车上,直接赶着牛车进城。
这个时候,二铲子才真知道了什么叫做踢到铁板了。
其实一直到村长让李季来决定怎么罚的时候,二铲子都没怎么在乎,因为是一个村子的,又是本家人,再怎么罚也不会太过分。
若是打他一顿,二铲子反而有借口装作被打严重了,讹上李季,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听兰站出来是二铲子始料未及的,听兰的强势和绝情更加出乎他的意料。
这就要送他去见官了,这见官以后还能回来吗?就算能回来,还能被村里人接受?
村里头近拜年没有蹲过监狱的人了,对于监狱这两个字更加避讳。他若是蹲进去以后再回来,村里人肯定都以他维持,他还怎么在村里头待下去?
他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毁了!
车上的二铲子拼了命的挣扎,脸上带着恳求看着葛二,但葛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再去看李季。月亮西斜,背着光更加瞧不清人。但李季冷情的声音传过来,依旧让他打个寒战。
“我说了,我想定你的罪,用不着证据。”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根本不用证据,因为二铲子人已经崩溃了。到时候见了县太爷,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到了大堂上,连上刑都不用。
目送着葛二离开,李季回屋里,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再不出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李季有些犯困,做炕上挺了一会儿,听兰过来给他倒茶。
“茶就别了,一会儿还要睡觉的。”李季打个哈欠,“过来坐下歇会儿,今晚上的事儿谁都没想到,倒是忙活了半天。”
此时听兰卸下了一声的伪装,笑道:“那也是老天爷怜悯,让咱们刚好遇到了。之前还以为村里头虽说有些龌龊事,但好歹是一伙儿的,会往一处使劲儿,现在看,其实不必宅门里头好多少。”
还是面对这样的听兰舒服些。李季笑道:“就好像老爷府里多乱似的。”
“那里能说老爷?”听兰道,“老爷府里头是最好的去处了。奴婢从前是伺候别人的,那叫一个混乱。一个府里头,光是主子就二十多个,姨娘三十多个。每天光是遇到了请安就够乱的了,更别提相互勾心斗角了。”